他轻描淡写地说着,悠然自得如同讲述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情。生死人命,宛如玩物。
半响,阿宋的指尖在阿九眉心一触,“怎么这副模样?要死不活的。”
阿九一震,站起身,走到河边洗手。反复磨.搓,褪下一层皮,掌心肉翻出些微红。他声音有些抖动,带着迫切和慌乱,“好脏,洗不干净。”
他一痛,猛然回过神来,手上已全是自己抠出来的血印子,一道道触目惊心。
身侧传来轻轻的叹息声。突地归于安静,毫无声响,人声湮灭。阿九心下莫名一紧,扭头四望,寻不见阿宋踪影。他再一回头,鼻尖却差点撞到阿宋的面具。
“你就这点胆量?”
“第一次….有点…怕…”
“我第一次杀人,是在八岁。面对半身不遂的母亲,亲手结束了她的性命。”阿宋的声音稳而静,无波无澜。冰泉寒潭,莫过于此。
阿九睁大双眸,饶是面色惨白,心慌到极致,却也说不出软糯之言,“血浓于水。你做出这等残忍的事…就不怕遭天谴吗?”
阿宋笑了,揭开面具一角,“当今乱世,本就残酷。于我而言,善良,是给能够利用之人的。其余人,便只适合跪下来,苛求我的善意。”
末了,又轻飘飘道,“小世子,是你太过单纯了。若要我说,你会被欺打,都是自找的。十年前软弱的我,亦是活该。”
阿九心颤,遮掩眼中仓皇情绪,转眸哑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应该算是普通人吧。”阿宋仰头望天,若有所思,“离开皇宫后,我做过小贩,当过渔夫,也下田耕过地。现在,是一江湖侠客。”
“骗人。若真如此,你怎会要钩蕈那种害人的东西?”
阿宋跃到树上,仰面靠在粗壮的枝干上,抖了抖腿,“既然不信,那你就猜猜呗,由我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阿九暗忖,他们不过萍水相逢,做不得真,问来又有何意思?他没接话,把手上的水珠甩干净,放在鼻下一嗅,还是有些淡凉的血腥味。他又冲洗了一遍,随后拿破布将小鼠的尸体包起,来到树下,挖个小坑,埋了进去。
阿宋见状,轻蔑笑了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死了就死了,一个畜生,还埋来做什么?”
“无谓之举。”
他说罢,忽见一凤尾蝶飞来,轻笑着伸出手指。蝴蝶旖旎低舞,缓缓停在了上头。阿宋低眉望了一会儿, 一股毒气从指尖冒出,蝴蝶瞬间化作灰烬。
阿九堆砌了一个小土堆,心里莫名安定了些,自言自语道,“现在好多了,不会怕了。”他回头,“阿宋,你…”
话语戛然而止。树上空无一人,四周只听见清风飒然,那人如同鬼魅一般,无影无踪,不知飘去了何处。
“怪人。”
接下来几日,每逢阿九去河边洗衣,都会看见阿宋待在树上,或站或躺,闲情逸致地啃枣喝酒。洗完衣后,他就自动消失了,再未提杀人之事。
两人时常颇有默契的一问一答,阿九听得认真,答得也认真。晚间,回到小茅屋,整理出一块空地,便拾着红砖在上面写写画画。
这日,阿宋忽然起了兴致,凝视着阿九的背影,忽地挥动树枝,袭了阿九满身的落叶,“小世子,小世子。”
阿九目光微寒,略带不耐地将树叶拍落,抬头一看,“什么事?”
“唤唤你而已。”
“无聊。”
阿宋伸手摘叶,覆在面具上,轻哼道,“是啊,我是无聊,不然怎会和你这小屁孩玩到一处。你说,人生怎得如此无趣?”
阿九洗完衣,捧着盆往回走。
“你说过不后悔的。”
阿宋还是提起了这事。他听见此言,定在原处,手指捏紧了盆,骨节泛白,“嗯,我说的。”
阿宋颔首,笑道,“给你几天适应的时间,平静下来了吧?一步登天也难,不如我先给你个任务?”
等了片刻,见眼前之人并不答复,阿宋自顾自道,“程钦不会放过你,这人龌蹉恶心,不择手段。喜爱少年稚子,凡是看上的一定会弄到手。过几日,他就会将你接走。”
阿宋转眸一望,瞅见阿九乖巧站在原地,神情不变。他的嘴角不由得翘起,“栽赃陷害会不会?”
“陷害谁?牢里那些渣滓?”
“当然不是。”
阿宋慢悠悠饮了一口酒,“莲山对奴隶一向严苛,手脚不干净或是心术不正者,必处极刑。谁对你最好,你就害谁。以怨报德,懂不?”
阿九闻言,茫茫然低下头,自出事后,受到太多凉薄与冷眼。他也曾对人好过,得到的却是背叛和利用,一生悲哀苦楚皆由此而来。
难不成,所谓的改变就是,他要成为自己最憎恨的那种人?
“不愿意?也罢,反正我只是‘报恩’的,一切看你。”
阿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琢磨了一番,心底还是不痛快,揶揄道,“小世子,且不说你父亲,就连你的姐姐都常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广受赞赏,哥哥也是朝中官员。而你除‘天佑神童’的名号,还有什么?”
他说完,瞄了阿九一眼,瞧他还没有反应,暗唾了一口,“你口中的那位国师可是个杀伐果决的人呢,你这般软弱,也难怪他不喜你。”
“你闭嘴,我明白。”阿九猛地抬头。今日阳光很夺目,是他鲜少感到的万丈光芒,可惜终不能长久,总会黯淡下来,被乌云遮挡。
“本事真大,还会吼人了。”
阿宋瞥见阿九禁不住颤抖的唇瓣,冷笑一声,“明白就好,我还以为你会吓哭呢。看来也不是无可救药。”
这家伙,不知被逼急了会有怎样的反应。他突然萌生一个想法,眸色深沉,看阿九的表现了。若是好玩就带回去,不好玩随手扔了吧?
阿九面无表情的转身,一步步往回走,身后,阿宋的声音传来,“不要让我失望。等你做完,我自会去找你。但是,如果你做不到,我也没有再出现的必要了,你就一个人留在莲山吧。”
阿九脚步一顿,再抬起来时,重重踏在地上。不说话,一路低头,口中念念有词,直到回到住所。掩上房门,靠在门板上。一阵头晕目眩,身子终是捱不住,昏倒在冰冷的地板。
皇宫深院,苍天大树
他站在粗壮的枝头,不断往上攀爬,欲摘树顶上方的一朵花儿,离地已有好几米,“我说过我可以,就一定可以!谁也不准小看我。”
五岁的年纪,面容稚嫩,双颊却气得通红,身体裹在厚实的棉衣中,像极了圆滚滚的毛球。
他一边爬一边碎碎念,“我不怕,一点都不高,我怕个啥子。不怕不怕,阿宋在下头呢,掉下去他会接住我的。”
树底下,围满心急如焚的奴仆婢女,还有看笑话的贵族。其中,一个修长的身影尤为显眼,他戴着面具,脚系镣铐,伸开双臂,蹦跳摇晃。口中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阿宋,如果我掉下去了,你要接住我!”
喊完这声,他真的掉下去了,砸在阿宋的身上,两人一起摔了个狗啃泥,他把阿宋当成肉垫压在了身下。站起来后,还嘻嘻哈哈大笑阿宋的面具被撞歪了。
梦醒
阿九睁开双眼,捂住痛得要命的脑袋。原本自己是昏倒在地上的,不知什么时候移到了草堆中。他不禁暗道,真是睡糊涂了。
阿九起身,端起破碗喝了口冷水,拉开窗,看见了倚在树上的阿宋,他手中拾着几片染血树叶,一片片射出去,没入树丛。
忽然风起,他侧头朝这边望了一眼,足尖一点,一霎飞跃离去,消失于无边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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