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生疾步进门,入眼便是瑾歌虚弱苍白的模样,让他脚下都有两步不稳,脑子浑浊得让他眼前一阵浑浊,稍稍顿步才让他回过神来,迈着凝重的步子朝着瑾歌走去,跪到了床前。看到奄奄一息的瑾歌,说不出的心疼,曾几何时,那么多次的生死边缘,也不及这一次这般刺眼,这般给予他无力感,对于结果的不确定而产生恐惧。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难道他也要选择吗……
“桓……生……”看到桓生来到自己身边,瑾歌缓缓松开一只手伸了过来,低喃出声。
“我在。”桓生紧紧握着她已经无力的手,想通过这样传给她一丝力量一般,此时的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尽量克制着自己声音,柔声道:“我在这儿。”
这句话才是她现在最需要的吧,能感觉到他在身边,哪怕她隐隐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也觉得安心不已。
曾几何时,她都是一个乐观明媚的模样,不言苦,不言悲,不言痛。可尽管是这样平淡安稳的普通人,不争不抢,不涉官僚,不与江湖,不惹纷争,可这一切却并未放过他们。
似乎,连同降生这个世界,都是被人算计来的一般。
“桓……生……我有点……累……累……了……”
“我知道,你受苦了。”桓生紧了紧手里拿软弱无力的小手,轻轻贴上自己的面颊,感受着那细微的温度。
好像,他隐约也察觉到了此时的瑾歌好像有些缥缈无感,可他不知道为什么。
“总……觉得……自己……己……轻飘……飘……不受……控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桓生惊讶的抬头看向她,发现她的双目开始焕然,像是马上就要闭目而去。见此情形,他登时大惊,赶紧站起身来,倾身上前查看瑾歌的状态,一边唤着她的名字,想要她撑下去。
“瑾歌,你别睡,我知道你累了,你坚持一下,你醒醒……你不能睡……”他连言语都有开始慌乱,一种无力感冲击着他的大脑,让他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门外的众人听到这样的声音也只能跟着担忧,可又能做什么呢……
就在这时,桓生微微俯身握着瑾歌的双肩,想要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力度,自己的强烈愿望,让她挺下去,一定不要闭眼,如果她在这个闭上了眼,那也许就永远不会醒过来了。
正因为桓生的俯下身,他腰间的玉佩正好落在瑾歌垂在床上的那只手上,紧接着就听到一旁传来几位稳婆惊讶的吸气声。
桓生侧目看去,发现玉佩因为瑾歌的触及,有几分微微的泛着光亮,而此时的瑾歌也因为这样微微眨动了几分眼睛,有几分回过神来。
桓生登时明白了过来,他这才将目光看向她的秀发之中,发现此时凌乱不堪,想是发髻早已拆下,自然她的玉兰簪就已经取下来了,没有了镇魂珠,难怪她会说自己的轻飘飘的,这样随时都有可能魂魄离体。
桓生赶紧把自己的玉佩扯下来,系到了瑾歌的手腕上,那微微泛着的光亮愈发忽明忽暗,最后消失不见。
本以为出事了,桓生抬头看去,发现瑾歌已经回过神来,她颤抖着嘴唇,缓缓说道:“桓生……孩子……我……我……会给你……生下来……你……好好……照顾他……他……”
“你别说傻话了。”
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滑落在耳边,悲伤染上她的双眸,从她的言语中流露出来:“我……可能……看……看不……到他了……”
“不会的!不会……”桓生只能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给予她力量和安慰,说着惨白的言语,面对这样的情状,还能怎么办……
“少夫人,用用力啊,有动静了!”
“看到头出来了!”
“快,用力!用力!坚持一下,你得坚强一点儿,相信能生下来的!”
耳旁的嘈杂声像旋涡不断的搅动着桓生的脑子,只感觉瑾歌抓着他的手突然猛地用力,她死咬住嘴唇,痛苦从她嘴里失声而出,好似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在用力想生下孩子。
“啊——”
一声凄厉的喊声划破夜空,伴随着一声惊雷巨响,一道闪电就这样照亮了夜空,雷声大作,暴雨肆虐而来凄厉历的下着,噼里啪啦的拍打在屋顶上,敲击出一曲悲凉哀嚎,可依旧没有掩住子时的钟声在黑夜中回荡。
此时此刻的渝州城,被笼罩在了一场惊雷暴雨之中,天上的乌云快速的飘动游走着,时不时放出发着皎白月光的月亮,让这场夜更加诡谲,捉摸不透,乌拉乌拉的风声,伴着雷声雨声,像极了鬼哭狼嚎般的声响,使得此时的城中人皆是惊恐万分,心生恐惧。届时,零星的开始响起孩子的啼哭声,此起彼伏,以及来自爹娘的哄逗声。
“怎么这个鬼天气,孩子也睡不安稳。”妇人一边喂养孩子母乳,一边嘀咕着。
一旁床上躺着的男人翻了个身,抑制不住的怒火,又有几分心虚,小声咒骂道:“你可闭上你那嘴吧,中元鬼节,大半夜的,你想招鬼来啊?!可是让那短命的鬼娃儿闭上嘴,吵得老子睡也睡不安好,万不好招些不干不净的玩意儿来,晦气。”
听到这番话,女人气不打一处来,不由得提高了音量,想是平日里被欺骂多了,一肚子苦水憋不住一齐倒了出来:“好你个窝囊鬼,就想着自个儿舒坦清净,那你倒是买个大院子,娃儿就吵不到你挺尸了,真亏得说得出口呢,倒不如今晚游街的鬼把你给捞去了才好!我们娘俩也清净好命了!”
没想到女人会还嘴,男子登时从床上坐了起来,抬手就想给女人一巴掌,这时孩子又哭了起来,等他细细听时,发现不仅如此,外头传来好多声响,隐约的,听得好几处的孩子都在哭闹,他一时寒毛耸立。
紧着就听到外头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喊声:“打更的,你个老不死的,子时都过了,你怎么还挺尸呢!何时刮风下雨阻挡过你打更啊!”
“少吵吵了,你还不知呢,柳府那薛瑾歌生孩子呢,你听得刚刚那惊雷闪电没有?!铁定是刚刚子时的时候生了!”
“啊?!那岂不是万鬼送生!”那老妇人低呼一声,随后就听得几声慌乱的声响响过,关门的一声巨响回荡着,渐渐趋于了宁静。
男子听罢,立即收了手,看了看面前的女人和孩子,脸色慌张的转身回到了床上,低声骂道:“赶紧睡了吧,小祖宗,可别哭闹了,当真想招点不干净的玩意儿不成。”
那女人听完那些话,脸色也不甚好看,刚刚的愤怒转而惊慌和担忧,忙哄着怀中的孩子,回到床上。
此时的柳府。
“生了生了!”
“可算生了!孩子一点儿没事,生了就好!”
稳婆们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桓生根本听不进去,只看到瑾歌看着孩子的方向缓缓闭上了眼睛,手无力的垂落在了床上。
不可能……不会的……
“瑾歌!瑾歌!”桓生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失控,抓着她的手一声声喊着她的名字,却了无回应,他不敢相信也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连同呼吸都忘却了,麻木的颤抖着双手,想要床上的人给一丝丝反应。
瑾歌不可能就这样离他而去……
外面的众人听到这样的动静,心也跟着一窒,不愿相信。阿松更是率先哭了起来,他惊吓不已,听着姑爷的呼喊声只觉得晴天霹雳,震惊悲痛无以复加。
“瑾歌!你醒醒……你别闭上眼睛……”
稳婆也吓坏了,急急上前查看瑾歌情况,摸到脉搏后才松了一口气,赶紧将桓生扶了起来,唤人来将他搀扶出去,连声安抚道:“少爷,少夫人只是阵痛不忍,痛得晕过去了,没事的,你先出去罢。”
听到这个话,门外的众人的心才慢慢放下来。
桓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去的,等他回过神来,柳娘正抱着孩子站在他身旁,而旁边几位长辈都围着在看,细声谈论。
“这孩子,刚刚出来还不见啼哭,还是稳婆拎起来在屁股上拍打两下,才哭,真是倔呢!”柳娘说着,满眼都是慈爱和心疼。
民间就有说法,刚出生的孩子若是不哭,定然是养不活的,得倒着拎起来拍打两下,将她口中的羊水吐出来。瑾歌不仅是早产,孩子想必是还未生得康健,加之产程过长,这么长时间才生下来,孩子必然受到了影响。
“现在就祈祷瑾歌能平安啊!”
听到‘瑾歌’两个字,桓生敏感的有了反应,他侧目看去,恍惚间,好似看到有人在向他招手。
“桓生,快过来看看。”
“跟瑾歌真像,这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真是像极了,是个漂亮丫头!”
桓生木然的走了过去,低眉看到襁褓里的孩子懵懵懂懂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那双乌黑透亮的双眸捕捉到他时便直勾勾的,也盯着他看,半晌,小丫头突然朝着他咧嘴笑了……
他一时被孩子的笑容触动心中的柔软,扯了扯嘴角才发现自己连表情都无法自控了,随后上前半步,将孩子接过来抱在了怀里,低眉细看,感受着生命的奇迹。
你平安就好,只愿你娘也能度过此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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