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泼的大雨一直在冲刷着一草一木,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一旁的阿松见着小小姐的模样,这才收了哭声,不由得也笑了。
“若是夫人见了,一定会说同瑾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吧。”
这话说到了桓生的心里,他也由衷的觉得,孩子像是另一个瑾歌,可却不比她的那双眼中特有的澄澈和机灵,想必孩子,不会像她那般耍刀弄枪罢。
呵呵,那倒便有了几分女子的模样。
此刻,已是子时,桓生想着众位长辈一直自此守候,身子吃不消,便提议他们回房歇息去。
“如今孩子已经降生了,我会在这儿等瑾歌醒过来,你们先回去歇息吧,保重身子要紧。”
说着,他目光迎上了狗乞和爷爷投出来的目光,似乎有些劫后余生,亦有不确定。
“相信,会有转机的,还没有什么事是死路一条的。”柳爷爷说着,又抬手拍了拍桓生的肩头,像是在叫他要挺住一般。
这些风风雨雨不应该将他击败,还需要振作,这不是最后。
桓生心里也知晓,爷爷能窥得天机,但不是他解决阻难的方法来源。
这时,旁屋内突然传来稳婆震惊的喊声:“哎呀,这有个头出来了,怎么还有一个呢!”
“是双胎啊!还有一个没出来!”
“快呀!快快!把她弄醒过来。不然孩子会憋死的……”
听到这里,屋外的众人又惊又喜,刚刚准备离去,现在又都驻足等待,期待着又一个惊喜的降临。
可是,他们的心也不得不悬得更高,担心着再遇不测,瑾歌生第一个孩子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疼痛让她晕厥了过去,还怎么能生第二个呢……
而这时,狗乞一直凝重的表情这才有了一丝好转,心下慨叹:天意啊,天意!
“啊……”突然听到瑾歌发出喊声,桓生好似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有了动静,恢复了跳动一般,她醒了,说明她醒了!
瑾歌啊瑾歌,你一定要坚持住,你那般坚强倔强的性子,一定能坚持住的!
你不能这样离开我的……
“人们祈福一般求平安,求安康,求来世,你求了什么?”
“我不求来世,只求今生,与你白头。”
“你若许我终生,婚过花甲,我便可许你重婚酒,年年值庆,直至终老。”
“你为什么娶我?是因为柳老爷柳夫人?还是因为婚约?还是……”
“是父母之命难违,亦是婚约之信不可弃,更是一生三世,非你不娶。”
那些往事像走马灯一样,在桓生的眼前如流水一般缓缓飘过,勾起他的触动和回忆。
瑾歌,我只求今生能与你白头,所以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好好的。
我曾许诺你婚过花甲,年年庆宴,直至终年,我说到做到,一定说到做到,所以你也要给我机会啊。
你还没有见过我们的孩子呢……你不是总嘀咕孩子像你还是像我吗?你亲眼看看她吧,她跟你像极了……
若不是还有一个孩子还未出生,瑾歌怕也不会那么快醒过来,剧痛让她连昏厥都躲不过,拼命的坚持着最后一丝意志,得知还有一个孩子未生出来,她心中感慨惊喜之余,更加咬牙拼命的使劲,坚持着,不让自己在此之前就倒下,就这样闭上双眼,完全凭着意志一直支撑着。
就算是自己死了,也不能让孩子死在肚子里,这可是她辛苦守护的孩子,得之不易,守之不易,如今他们就要来到这个世上了。如今初为人母,可瑾歌全然进入了角色,这似乎是每个女人的天性,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来守护自己的孩子。
上天恩德,赐了我两个孩子,我一定要让他们活下来。
“啊——”
屋外的瓢泼大雨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狂风大作,惊雷阵阵,电闪雷鸣,又一声婴孩的啼哭声,在这夜里奏响另一种声音。
“生了!生了!”
第二个孩子显然比第一个孩子生下来来得轻松一些,可瑾歌早已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最后一丝坚持在孩子啼哭的那一刻,带着微笑慢慢逝去,她双目涣散的看着孩子的方向,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她坚持不下去了,身体像是分崩离析了一般,连同魂灵都虚无缥缈,像是化为了千丝万缕飘散而去。
外面的众人听得这一声啼哭,脸色皆是为之动容,可还未欢喜,又添噩耗。
“少夫人?!”
“是又晕过去了吗?快看看!”
“天呐,来人啊,少夫人血崩了!”
今夜,悲喜交加,每一个人的心都随之七上八下,一刻不得安稳。焦急等待大夫的回话的过程对桓生来说简直就像是等死一般,他更不想得到的结果是自己不愿看到的。
尽管这种痛不在他的身上,可他犹如遭受了一般,这个人混沌麻木,意识也恍惚有些涣散,神灵虚无缥缈之感渐渐侵蚀着他的全身。
“桓生!”柳爷爷率先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赶紧吩咐人将他扶到一旁坐下,替他查看。
“你的镇魂珠呢?”柳爷爷一边问着,一边在他的腰间探索,却是不见了他的玉佩。
不远处内间的瑾歌,正在接受大夫的拯救,那床幔处毫无一丝生气一般,桓生目光默默的注视着,麻木的回答着爷爷的话:“瑾歌手里。”
闻言,柳爷爷也是懂的,想是桓生也是发现了瑾歌需要镇魂珠便给了她,若是没有镇魂珠,想必也坚持不下将生下来。
柳爷爷无言的示意听竹去将瑾歌的簪子寻来,这个时候,他也需要镇魂珠,如果连他都倒下了,那还有谁能担起这份艰巨的责任和任务。
手中握着那根晶莹的玉兰簪,上面那个印刻的‘瑾’字灼灼的刺激着他的双眸,眼前似乎浮现出了瑾歌那张明媚的笑脸,一双闪着迟钝却又机灵的精光,想必这种矛盾的光彩也只有在她眼中能够同时发现,有着混沌懵懂的纯真无知,又有着大智若愚的正义灵气。
所以,她总是一时机灵,一时愚钝,却都是那个她,在别人的事上,她总能不遗余力的发现去解决,可到了自己身上,又会因为心底的恐惧和阴霾而拒之深思。
桓生蓦地明白,瑾歌也许是在心中想保留每一个人的美好,才会这样不探求,不责怪,不愤恨,哪怕有,也会在心底因为一丝一毫的好而扩大掩盖。
子夜已过,外面的大雨淅淅沥沥的有些缓解,雷电也安宁了几分,可房间内的焦灼和压抑却没有缓解。久久大夫才从内间走出来,尽管每一个人都疲惫不堪,心已经被折腾得不堪一击,却丝毫没有懈怠。
“大夫,怎么样了?”
只见大夫长叹了一口气,那张老脸双眉皱得深刻,扯着褶子都显露出忧色,他这一声叹息好似抽走了桓生半条命,让他本来趋于死寂的心跳在这个时候苏醒一般,狂乱的跳动着。
“血是止住了,但是她身体太过虚弱,意外早产本就伤身,更何况是因为药物所致,如今能不能保住性命老朽是真不敢保证,不过有些奇怪的是,药物的影响似乎并不是早产的关键原因,至于为什么会早产,老夫竟是一时判断不出,这个事儿,怕是问少夫人最为清楚……嗯……少夫人如今昏迷不醒,能顺利生下两个孩子已是万幸,幸得两个孩子都安好,并无大碍,只愿少夫人吉人自有天相,还望各位老爷夫人们能宽心,就算有……”大夫说到这儿,抬袖擦了擦额间的细汗,欲言又止,瞥着眼睛看了一眼众人,目光停留在桓生的脸上,还是将话全都说出了口:“有……有什么不测……也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大夫这话无非给众人下了一个死亡预示,牵动着每一个的心,却是无言哀伤。
桓生已经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他只觉得脑海中盘旋着各种各样的声音,让他麻木的支配不了自己的一举一动。只感觉自己兀自走进了房间,来到床边半跪下,那些不真切的感觉蔓延在他的周身,让他更为浑噩。
只见床上静静躺着的瑾歌比先前看到的时候更加惨白了,了无生气的模样,若非握着她的手还有温度,真觉得她已经就这样去了。
“瑾歌。”桓生跪在床边,紧紧握着瑾歌的手放在眼前,轻柔的唤着她的名字,分明知晓她根本不会回答他,可他还是一直唤着她的名字,一双眼眶布满血丝,泪水却一直不曾滑下眼眶。
瑾歌……这不是你的终点,我不会让你就这样离开。
我不会让你死的。
虽然安全产下双胎,可瑾歌却因此昏迷不醒,是大家都意想不到且忧心忡忡。由于是早产,而且是双胎,第二个孩子在肚子里憋着的时间太长了,状态明显差一些,怕有生命危险,所以被狗乞要求带回了岛上单独照料,桓生也没有反对。
狗乞带走孩子一是为了孩子的生命考虑,再者他要求带走孩子还有自己的盘算。
第二日一大早,瑾歌早产的事就已经在渝州城传开了,各种各样的传闻都有,但最为大多数的说法,还是因为昨夜暴雨狂风惊雷闪电,以及午夜子时生胎,城中各家各户的孩子惊哭不断,大有诡谲。谁都知道,中元节是一年中四大鬼节里最厉的鬼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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