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潇拖着身子爬下床的时候才想到自己的竹杖丢在原来的马车里了,现在手边儿也没个依靠,便直起右手,慢慢的一步步的迈过去
,被桌子一挡,却因为迈的步子很小的缘故没有摔倒,可是右手手背依然磕在了上面,一疼,伸手揉了揉。
却又伸手扶住桌子边缘,一点点的蹭了出去。
大半个月没出屋子,闷得很,她想出去透透气。
其实南潇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赢弱,上次被弄得直接昏了过去,还有一重原因,便是消耗过大。
心弦对于南潇来说,无疑是在这乱世中自保的一种手段,只是同样的,上苍在给她这一重眷顾的时候同样也没忘记连本道理的讨要
回来的道理,自己先是没了一双眼睛,再就是心弦的消耗远远大于普通弹琴耗费的心力。
她想她已经知道夏一宁不愿意她动用心弦的原因了,他怕是早看出自己能达到这一重地步。
平白的消耗过多的心力,会让一个人加速衰老,加速生命的流逝。
而对于她来说,生命无疑是一种表征,她要维持的,是她的人身,并非她的本相。耗费过多的心力,恐怕只会导致一种结果,便是
让自己化为本相。
“你怎连鞋也不穿?”
白凤看着坐在台阶上毫无自觉的南潇,一双脚也没穿鞋的耷拉着,一下一下踩着鬼谷的落叶,一只鸟“噗”的从肩膀飞走。
南潇歪了歪头,脸上有着浅浅的笑意,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南潇听出来是白凤,“是你?”
白凤也不言语,一闪身窜到南潇身边,拎着南潇衣领子,直接把人拖回屋里。
南潇龇牙咧嘴的抱怨个不停,“一点儿也不弄怜香惜玉……你不怕以后讨不到老婆?!第一次见着时便捏着人家脖子,现在又是这
般!你……”
白凤从来没见过南潇说话这般没个分寸,不由一怔,却也懒得听这女人胡言乱语,他知道女人一旦说起话来……这些年赤练是什么
样的他看得还算清楚,总之一句话,能躲则躲,“要找也不找你这样的,一身骨头,抱着都咯手!”
白凤冷哼一声,便要闪身出去,却被南潇叫住。
“喂……”
白凤回身,“有事?”
南潇表情不似刚刚那般急躁,看上去多少正常了些,可是刚刚一同折腾,原本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血色,看起来多了几分生气,
“你……能帮我弄来一根手杖么?我只是想出去走走。”
南潇垂下眉眼,顿了顿,想了半晌又继续道,“我不会跑的,我也跑不了不是吗?”
白凤静静看着南潇,心思一转,看到南潇右手背儿上的青痕,想是不小心磕到了哪里罢,便“恩”了一声,算是答应了,欲言又止
,却最后还是一个转身。
“妹妹的伤,好的可真快。”白凤前脚刚走,之前那持鞭的红衣女子便婀娜多姿的走了过来。南潇不大待见赤练也是有原因的,总
觉着有一丝的邪气环绕在她身上,让自己很不舒服,可是终归没达到怕的地步。
“劳姐姐挂念,只是卫先生留我在谷中,莫不是当真以为我会为他所用?”南潇冷冷的问道,她称她一声妹妹,若不叫她一声姐姐
怎承得起她的情意呢。
“嘶”“嘶”赤练疑惑的看着手上的赤练王蛇,异常凶猛的火焰赤练王蛇今天的反应似乎不大正常,连蛇信子吐得都不似以往精神
,这天底下,还有她这蛇怕的东西?赤练不信。
“原来……原来是条蛇……”南潇噗嗤一笑,算是把心放肚子里了,蛇怕狐狸,天经地义的事情。就算是这有这剧毒的赤练王蛇,
遇上她这狐狸精,不也得绕道走?
“你动了什么手脚?”赤练听了这话,反应出是有什么不对,阴阴地瞪了眼南潇。
从不能说自己是狐狸变的罢,南潇一阵沉吟,反问道,“我有做什么吗?”
赤练找不出证据,被她问住,却想见卫庄的命令,便只得冷冷说道,“你,起来!”
南潇疑惑道,“做什么?”
“随我去见卫庄大人。”
南潇知道自己就算多话去问也问不出什么,只是想不通,赤练和自己都是女人,女人又何苦难为女人?也许是这世道使然,也许是
……感情使然。很多时候,爱一个人,便会让自己变成他。
白凤回来的时候,南潇正倚在房前的梧桐木边上,任由蝶翅翻飞在身边,脸上挂着淡淡的疲惫,只是整个人却依旧显得很脱俗。一
条白绫遮住双目,却因而多了一份神秘。
“凤公子。”白凤听南潇这么叫着自己,他并不言语,只是看着南潇浅浅的勾了下嘴角,只是却是冷如寒冰,直入心底,竟无半点
儿暖意,白凤一怔,她笑得太凄美,直冻得他说不出一句话。
“你知道么,我很想离开这里,永远不回来,离开这樊笼,永远的不回来。”
白凤并不打断南潇的话,这女子笑得太凄美,可是却仍是笑,唇角上扬,在夕阳中渐渐染上血色,仿佛一个被尘世染浊的仙。
“我不想与人为敌,从不曾想,可是……”南潇指尖颤抖,抓上白凤手腕。
“是老天逼我……呵……天不遂人愿……又怎会遂我的愿?”我只是只狐狸,怎会遂我的愿?
“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
“不直接……杀了我?”
白凤被她抓得一愣,只是这只手冰的仿佛死人一般,她是受了多大的刺激才会……这般?
“杀了你,易如反掌。”白凤冷冷道,这世道从不给人选择,想要选择命运的,要么被命运作弄一生,要么便只有死路一条。
对于南潇,白凤和她不过相识半月,她不过是卫庄劳他照顾的囚徒,只是这段日子却也是他早些回来的动力。也许连白凤自己都未
曾发现,他对她已上了心,只是这心思却太浅太浅,萍水相逢,却激不起什么涟漪。
“活着是比死了痛苦,可是,愈是痛苦,却能越感到自己是活着的,而不是死物。”南潇缓缓道。
“夫哀莫大于心死,而身灭亦次之。”南潇继而又摇了摇头,唇角一压,眉间紧锁,“你不会懂的。”
“我不懂,但我却活得比你,自在。”白凤一字一顿,他不羁,冷眼看尽天下是非纷争,流沙创立他冷眼,韩国亡灭他冷眼,六
朝覆灭他冷眼,夜深索命他冷眼。
“是!”南潇抬起左手,手上的伤恢复得很快,常人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复原,但她做到了。
伸出手指了指白凤的胸口,“但你的这里,却一点儿都不自在。”
“这世上,没有人会以杀人为乐,是这世道坏了,不是人变了,天意弄人,逆天而为却又奈我何?!”南潇声嘶力竭。
“你发什么疯?”白凤挑眉,南潇的不正常,他看在眼里,可是她本是个文文静静的姑娘家,究竟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
么?!
“我没发疯,我没疯……”
“你若没疯,便晓得逆天而为,”白凤眼神深深,锁住南潇,伸手抓去她眼前的白绫罗,露出她一双好看却无神的眸子,嗓音低沉
而富有磁性,“皆不得善终。”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自在的,没有什么比亲眼看到天空,看到曙光,看到一个个牢笼的毁灭,来得更美好。”白凤伸手卡住南潇的
脖子,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她的那样,“窒息,然后死去。”
南潇随着白凤不断紧起来的手,而伸出手攀住他的手臂,“我本就……看……不见 东西!不要……咳……”
“但你想活着。”白凤沉沉道,手上力道松了,“你本不想死,不是吗?”
你和赤练比试的那日,你的求生欲有多强,你忘记了?
南潇伸手拂开白凤抵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是与不是,有何不同意义?”
白凤另一手拉住南潇的右手,把手中的东西递给她,见南潇神色一愣,白凤引着她迈出一步,“对我意义不大,对你,却好像并不
尽然。”
手中的竹杖不轻不重,握在手中粗细亦是刚刚好,仿佛是精挑细选的一般,“你想我活着?”
南潇愈发弄不清白凤的心思,他是杀手,在他眼中人命如草芥,自己的命和别人也没什么不一样,他又何必这般在意自己的命?
白凤唇角勾出一丝摄心的笑,“你的死活,似乎与我并无干系,我想与不想,有何不同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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