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的小厨娘

68.豆浆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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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鱼不肯收,“怎么能拿姨母的东西……”
    “拿着!”
    阿鱼见万氏坚决, 方小心翼翼地把手钏收进荷包。
    万氏心中一片怜惜。
    万家世代经商, 一直在江宁做绸缎生意,家中田产铺子数不胜数。万老爷子膝下有两个女儿,都生得好颜色, 人称大万氏和小万氏。
    有一回大万氏在田庄帮父亲盘账,恰好来了几位客人, 她便妥帖周全地给来客上了茶,其中一位客人不知道这位是万家的闺秀, 见她生得天姿国色,眼睛就粘在了她的身上,一直追着不放, 直到同行的人提醒他“这位是万府的大女公子”,客人才惊觉自己的冒犯, 尴尬笑道:“女公子好容光, 江宁再无闺秀堪比。”
    自此, 大万氏就多了个“江宁第一美人”的名头。
    大万氏美艳绝伦, 小万氏自然也不差。有一年上巳节,姐妹俩结伴踏青, 嬉笑晏晏衣袂翻飞,就像那春日里最娇艳的花骨朵儿, 不知有多少富贾豪绅想把这对姐妹花一并收入房中。
    万家虽是商户, 却也清高自持, 万老爷子自然不愿意把一双女儿嫁到那些豪绅之家当妾,姐妹俩的婚事就这么耽搁了下来,直到后来定远侯上门求娶,才将大万氏嫁了出去。
    大万氏远嫁京城,小万氏则留在了江宁——织造府的大公子对她倾心不已,一心想娶她为妻。可惜小万氏对他无意,还劝他“另择良配”,大公子说什么也不肯,执意求娶,小万氏见他心诚意真,终于答应了他。两人婚后渐渐情投意合,还育有一女,大名沈薇,小名阿鱼。
    ——出身簪缨高门、父族清贵、母族富足的阿鱼,小时候连抱着玩的绣球都镶了金,自幼绫罗绸缎加身,路上瞧见银子都懒得拣,如今不过两只赤金手钏,她便这样珍之重之了。
    万氏眼中微酸,道:“本想着只是进宫吃席,就没有带银子,等下回进宫,姨母再给你带些银两。你自己也别俭省,多吃点,别饿着肚子。”
    阿鱼听话地点头。
    万氏又问:“徐贵妃有没有为难你?”
    “姨母怎么这么问?”阿鱼疑惑道,“我又不伺候贵妃娘娘。”
    万氏愣了一下,随后笑道:“我倒忘了,她没有见过你。那就好,那就好。”
    此事揭过不提,两人又说了一会儿体己话,才慢慢走回了正仪殿。
    也到了散席的时候。
    万氏仍旧装成一副病弱体虚的模样,柔柔婉婉地和众人告了别,由宫侍领着离宫了。阿鱼则留在了正仪殿,帮着一起收拾碗筷。
    回司膳房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阿鱼借了只绢纱灯笼,一个人往司膳房的方向走。这个时节的夜风沁凉如水,“呼”地一下吹过来,灯笼里的烛光晃了晃,灭了。
    阿鱼欲哭无泪——她最怕黑了!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不过这里离司膳房已很近了,阿鱼便踩着中秋的皎月清辉,大着胆子往前走。
    “阿鱼。”身后有人叫她。阿鱼回头,便见一个人影由远及近地走了过来。
    走近了才看清是谢怀璟。见到了熟人,阿鱼就不害怕了,她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自然是来找你啊。谢怀璟拿出一只木匣子,递给阿鱼,“这个给你。我要离京一段时间,兴许要三五个月才能回来。”
    夜色正浓,看不清东西,阿鱼便没有打开匣子看里面是什么,只是问道:“那你还能回宫过年吗?除夕和元日的饭菜可好吃了。”
    谢怀璟:“……”为什么你不关心我要去哪里干什么啊!
    “说不准。”谢怀璟道。
    阿鱼便是一脸的惋惜与同情。
    谢怀璟被她这么看着,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可怜。他无奈笑道:“你快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这会儿的天色比刚刚还要漆黑几分。阿鱼问道:“你带火折子了吗?”
    谢怀璟摇了摇头。
    阿鱼叹了口气:“本想把灯笼点亮了再走。”
    谢怀璟眼中不禁蕴了笑意:“你怕黑?”
    阿鱼老老实实地点头。
    谢怀璟又是一笑,主动道:“那我送你回去。”
    阿鱼求之不得。其实她并不是怕黑,而是害怕黑暗中可能会出现的孤魂野鬼。如果有人陪着,她就会安心许多。
    两人一起走在僻静的宫道上。
    阿鱼问道:“你是哪一年出生的?”
    “顺安元年。”
    “那你倒与我同岁。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元月初三。”
    “我是腊月三十——除夕那一天的生辰,这么算起来,你要比我年长一整岁呢。”
    两人明明年岁相近,阿鱼看上去软糯可爱,谢怀璟却显得早慧而沉静——原本他也应当像阿鱼一般稚嫩天真,但因为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他仿佛一下子成长了许多,渐渐变得沉稳自矜了。
    两人到了司膳房的后门口。阿鱼说:“你等我一下。”她小跑回屋,把手里的绢纱灯笼点亮了,又走回后门口,把灯笼递给谢怀璟,盈盈笑道:“路上黑,你提着灯走,别磕着碰着了。”
    谢怀璟点头,看着阿鱼进了屋才转身离开。
    在梦里,他没有对阿鱼隐瞒身份,所以阿鱼见到他只会恭恭敬敬地行礼,不会同他闲聊,更不会冲着他笑。所以如今阿鱼能这样自如开朗地同他相处,他心里总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阿鱼回屋之后,将谢怀璟给的木匣子打开——里头有两层,一层是花生芝麻糖和琥珀核桃仁,都是能久存不腐的点心,塞得满满当当,够她吃一个多月了;另一层放了几枚酥皮月饼,阿鱼吃了一个,是松子枣泥馅儿的,一口咬下去,先是一层一层薄而软的酥皮,再是喷香喷香的枣味,外皮酥得掉渣,内馅细腻微甜,还掺着松子特有的清香。
    那木匣子也好看,四面黑漆,刻着缠枝莲的暗纹。等里头的点心都吃完了,还可以拿来放零碎东西。
    今年中秋,不仅见到了姨母,还吃了月饼,也算是过了这个团圆节。
    ***
    燕仪好学刻苦,如今已认了不少字,备膳的时候,竟也能把菜名一字不差地写下来了。
    她仍求进益,向宋女史借了一本毛诗,时常挑灯夜读。遇到不认识的字就会记下来,得了空便去请教宋女史。宋女史见她一心向学,也肯耐心教她。
    九月初三,是宋女史的生辰。燕仪同阿鱼商量:“我想给宋女史做一桌生辰宴,我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你帮忙做几道菜好不好?”
    阿鱼自然答应。
    虽然燕仪同阿鱼关系好,日夜同吃同住,但她也不想占阿鱼的便宜、让阿鱼平白帮她,于是燕仪又道:“那我给你绣个荷包,你想要什么花样的?”
    阿鱼想了想,觉得谢怀璟送的那个缠枝莲匣子很好看,便道:“浅碧色绣缠枝莲的。”
    进早膳时,阿鱼随口说了句:“来燕京这么久了,还没有好好逛过燕京城呢。”
    谢怀璟忖了一会儿,道:“你去换身衣裳,我带你出去走走。”
    燕京繁华,天子脚下,钟灵毓秀。这片广袤富饶的土地,有朝一日会为他所有,归他统治。
    真想让阿鱼亲眼见证那一刻。
    ——这个念头一出来,谢怀璟心里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澎湃。
    阿鱼回屋换了身轻便的夏裳,谢怀璟亦是微服。两人一起上了马车。另有几个护卫便服随行。
    马车行至热闹的街市,渐渐停下。谢怀璟扶着阿鱼下马车,说:“这边人烟稠密,我们下来走走。”
    阿鱼抬眼一望。燕京是与江宁截然不同的雍容繁华——江宁处处有河家家沽酒,水村山郭酒旗风,是文人墨客最向往的那一份平淡雅致。城中也有卖杂物售百货的摊头,见了客人,也是温声细语地聊着天,不急不躁地讲着价。燕京却是极致的喧嚣热闹,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摩肩擦踵,人头攒动,卖风车泥人的、胭脂水粉的、古玩字画的,都在扯着嗓子叫卖。酒肆饭馆迎来送往,别是一番鲜活的图景。
    阿鱼抿唇一笑,随谢怀璟一起缓步往前走。
    路过一个烧饼摊子,阿鱼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她还没见过这种烤烧饼的炉子,竟是拿水缸做的烤炉,缸炉内壁整整齐齐地贴着一圈方形烧饼。似乎已经烤了好一会儿,焦黄焦黄的,烧饼那种独有的香味已经飘出来了。
    谢怀璟见她驻足,便问:“想吃吗?”
    阿鱼诚实地点头。
    “想吃几个?”
    “一个,就尝尝味儿。”阿鱼伸出一根手指,很快又咽着口水改口,“还是两个吧……闻着好香啊……”
    谢怀璟要了七个烧饼。他吃一个,一道跟来的四个护卫一人一个,阿鱼一个人吃两个。
    阿鱼:“……”好丢脸!就她吃两个烧饼!她看起来还是身量最小的……
    热乎乎的烧饼入了口,层层皮薄,又酥又脆,表面一层白芝麻别样的鲜香。阿鱼觉得……这脸丢得也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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