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大雪将整片齐鲁大地妆成银白,静谧的表象下却是一片喧嚣。在今年,千千万万的齐鲁人都愿意放下走亲访友的兴致,赶到安州凑一凑东岳帝君诞辰与上元佳节好事成双的热闹。
如此吉日,自当谨慎对待,便有安州刺史杨斛光总领东岳庙会。
今年新日时,杨刺史便大清早携礼亲赴安州统制将军府洽谈其事宜,二人商讨至夜深,杨刺史才出府门,出门时仰天大笑满面红光,至家中更是挑夜火写下一道道手谕,以保证东岳庙会万无一失。
东岳脚下,一双璧人站在一片瓦砾中,男性凝视着残败兀立的庙宇眼中具是希冀,女性则立于男性身后,凝望着身前人眼中具是柔情。
“世民哥哥,你说他们会不会相处的很融洽。”
“哼,那他本就该死。”
“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他们已欠我们太多,而且还会有更多,他们还不起。”
“还有他们还不起的吖?”
“世民哥哥,我们好像已经无聊一路了。”
“听说曲明那个书呆子当了农夫?”
“听说曲慈姐姐也学做女红呢。”
“好久不见了,拜会拜会她们。”
“好吖!”
“完了完了,小妹儿,你要嫁不出去了。”
“你好烦呐,还说。”
破败的小庙中,十二三岁的少年调侃着髫年稚女。
冬夜的寒风似乎对他们不太友好,两人手上都是冻疮,女孩还好些,套着一件大几号锦缎袄子,可能会漏风,但对着寒风总能多出一两分胜算,脸色也稍微红润些。
虽是落魄,可女孩长的确没得说,圆润白皙的脸上挂着一副明亮的眼眸,笑起来能露出一对尖尖的虎牙,还会生出两处浅浅的梨涡,只可惜落魄。
少年就没这么幸运了。身上挂着几块被稻草串起来的破布,小半皮肤裸露在空气里,被冻的发紫,可能是已经习惯的原因,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适。
相比女孩,少年的长相就只有“嗨”一声长叹,蓬头垢面甩着两瓣黑厚的嘴唇,浪费了一副高大的身材。
虽是境遇不堪,也丝毫没影响到他们的好兴致,照样该说说,该笑笑。
该笑笑,今天照惯例,两人等确定日上三竿才敢打开破庙的门。女孩子爱干净,不洗漱简直就要了她的命,恰逢今天日子还好,便拉着邋遢半年的少年一同去河边。
女孩的执意还是没能盖过少年的执拗,与往常一样,因为畏惧,少年就离河边远远的,却强打起精神,双手撑腰摆出一副拽拽的样子,谨慎的看着女孩,生怕她有一丝意外。
没得到满意的结果,女孩有些生气,拖着腮气鼓鼓的朝河里扔土块,土块掉在河里面升起热气腾腾在与上方的浓雾交杂在一起,景象有些不同寻常,心存疑惑,女孩就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找寻着不寻常的源头。
河道中长着几棵老歪脖子树,冷风的摧残下老树却坚强的抽出了新芽,不知在苦难里活了多久,老树在河道里稳稳的占据了一席之地。
盘根交错的水面,女孩找到了不寻常的源头,心有余女孩就喊来了少年。
“小妹儿,咋地啦。”少年伸长了脖子,远远的喊着。
女孩看着那副模样叹了口气又有些气恼,便“蹭蹭蹭”跑了过去。
看着形势不妙,少年掉头也跑,一男一女就沿着河岸你追我赶,跑了一会,少年气喘吁吁又不敢停下脚步,便喘着粗气嚷道:“小妹儿,咋地啦,好好说话不行嘛。”
久久没等到回应,少年有些心虚回过头望,却发现女孩跌倒在地一动不动,见此景象少年干笑了两声,接着嚷道:“小妹儿,你别想骗我。”却又耐不住心虚,便赶紧走了上去。
“小妹儿小妹儿,你没事吧。”少年使劲拍打着女孩的后背。
女孩狡黠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拎起少年的耳朵嗔怒道:“没事也被你打出事了,快去看看,河里好像有人。”
少年头摇成波浪鼓,不去想被女孩屡屡套路的气愤,激烈的回应道:“大冷天河里怎么会有人,准是你看错了。”
女孩拎着少年的耳朵不松手,又踢了他一脚嘲讽道:“胆小鬼,快跟我走。”
少年人高马大,对着娇气的小女孩却无可奈何,高出后者一个脑袋,也只能低头紧缩脖子,淫威之下悻悻然。
女孩拎着少年的耳朵,指着河道中浓雾里的花白对少年说道:“我没说错吧,河里有个人。”
少年甩着嘴唇挣开了女孩的束缚,望着河道瞪大眼睛,耸着肩头感慨道:“好生气的一个人呐,真凄惨,小妹儿不用管,准是死了。”
“是啊,人呐,说死就会死呢,谁也没办法。”女孩将头别到一边,沙哑着哭腔。
如泣如诉余音袅袅,少年心生凄凉,便挺直了脊梁,摸了摸女孩的脑后对她嚷道:“都是瞎说的,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生气的人嘞,肯定还稳当,我去看看先。”
说罢,少年深呼吸一口气,踉跄着步子走上前去,身后人苦笑,眼角晶莹。
河水冒着热气,少年试探着将手伸进了河里,霎时便咋舌道:“咋这么热乎啊,我来的时候咋就跟见了鬼了一样。”感受到温暖,少年提了口气,热热身就小心褪去了胸前的几块破布,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河道中水深莫测,少年跃入后,迟迟不见底,慌忙后退,等露出水面才止住身形,怒骂道:“他娘的,咋钻到暗渠里面了。”
女孩见着少年去而复返,有些幽怨,问道:“喂,怎么还不过去啊。”
少年嘻嘻笑回道:“身上有点痒了,先洗洗。”风吹过,少年露出水面的上半身起满了鸡皮疙瘩,他却望着平静的水面露出了深深的畏惧,过了半晌才记起捂紧身子,叫嚷道:“好冷呐。”
少年在水面露出一双眼睛,神头鬼脑,手脚在水下疯狂狗刨,越刨越咂舌越刨越咂舌,穿过错综复杂的树根,他摸着一片花白,大惊道:“小妹儿,有鬼。”
在一阵急切的催促声中,少年拖着花白上了岸。离了水,他浑身发抖,遥遥看着满脸期盼的女孩,少年颤抖着双唇嘻嘻笑道:“小妹儿,这混小子还热乎肯定没死,你过来看看。”
女孩眼角经营满心欢喜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便下意识捂住口鼻朝少年走了过去。
怀着对生命的热忱,女孩红着眼缓缓走向那绝处逢生的人,岂料少年却一把端起那人,冲着女孩跑了过去,白嫩嫩明晃晃在颠簸中,一颤一颤格外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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