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将夜歌行

第0019章:这样不好

    
    二狗脚步轻快在雪地一路蹦蹦跳跳,心情愉悦便哼道“咱个老百姓,今儿个真高兴,今儿个终于见荤了,好给小妹儿,白嫩补补。”
    迈着轻快的步子,在雪地里留了一排足迹后,眼前终于出现了一片废墟“呼,怎么之前就不觉得有这么远。”二狗擦干了满脸的汗,喘了口气放缓脚步,又嚎了一声:“小妹儿,白嫩开饭啦。”
    熟悉的喊叫声在雪地上盘旋,徐安定下意识就喊“狗哥”,又赶忙捂住了嘴,眼睛打转四处观察了起来。
    一场没有硝烟的资源掠夺战已经结束,可废墟里凌乱的足迹却隐隐留存了争斗的痕迹,痕迹有来无回,二狗虽浑然不觉可也有些心慌,便加快了脚步。
    探着头,远远就看见“宫殿”之前小妹儿躺在地上静谧的享受着午后的阳光,二狗顿时松了口气,轻声骂道:“混小子,终归还是不见了踪影。”接着又叹道:“该来的还是要来吗?”
    “懒猪,该进食了。”二狗伸长了脖子冲着小妹儿大喊,想象着后者在懵懵懂懂间看见一块流油的肥肉时那喜悦的眼神,二狗笑的咧开了嘴。
    可等了许久小妹儿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二狗皱了皱眉,将篮子捧好后就快速的跑了过去。
    越临近“宫殿”脚步越凌乱,阵阵喧闹声也不断从之内传出,洗得发白的锦缎袄子上那一道浅浅的鞋印,三记重拳锤在了二狗的胸口,锤的他头昏眼花。
    调整呼吸又吐了口浊气,二狗将竹篮放在一边,脱下了粗布灰衣,整齐的叠好后挟在腋下,便将小妹儿抱了起来。
    小妹儿等被抱起来时才后知后觉,虚弱的说道:“狗子,有人把你的地方占去了。”
    二狗笑了笑没说话。
    小妹儿还是没忍住眼泪,环抱着二狗的手臂,哭道:“狗子,他们打了我,痛。”
    二狗笑了笑,用额头在小妹儿脸上摩挲了一阵便放下了她,说道:“衣服给我收好了。”
    刺眼的阳光洒落在二狗挺直的脊梁,并不宽厚的肩膀却显得那么可靠,他一步一步向前走着,走在徐安定的心口,眼泪滚滚,只能在心里默念“狗哥,别去他们人好多。”
    抱有最后一丝幻想,标志性的贱笑重新在二狗嘴角挂起,他提起了篮子敲了敲门,等了一会,探出来一颗猥琐的脑袋,一脸敌意问道:“干嘛,找谁啊?”
    二狗笑道:“来送饭的。”
    那人四下观望确定没别人后才走了出来,看了眼竹篮,不悦道:“不是说好,好吃好喝管两天嘛?这点东西够干什么。”
    二狗笑了笑,咬紧牙厉声说道:“开胃菜。”说罢便高高举起了篮子砸在那人脸上,将篮子砸成两截。
    感到痛意,那人第一反应却是迅速躺倒在地,紧抱住脑袋,四下翻滚惊声尖叫。
    荒唐的可笑,荒诞的可怜,满脸恨意与惊讶交杂,二狗握着一截篮子手柄的手不知该不该砸在那可怜人的胸口,本准备好大干一场如今却不知如何是好,想了会只好厉声喊道:“徐安定,这就是把你吓得屁滚尿流的人?”
    “宫殿”门口密密麻麻挤满了眼睛,看着掉落在地上的两块肥肉直咽口水,却没一人敢走出来,二狗笑了笑,将两块肥肉踢进门去,顿时里面就哄抢了起来,二狗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接着吼道:“徐安定,这就是把你吓得屁滚尿流的人?”
    躲在废墟里的徐安定目睹了一切,握紧的拳头将指甲嵌入了皮肉中,血液,泪珠一同滚落在雪地里,一片妖艳的红。
    在他前方不远处,伟岸和猥琐交杂在一起,他害怕与那伟岸的人同路,害怕在伟岸的衬托下,显得自己那么猥琐。
    他想逃离这事实,可连站起来做人的勇气都没有,只好像只老鼠一样缓缓在地上爬行。既不敢快,生怕被伟岸的人发觉,也不敢慢,在事实的挤压下他已喘不过气来,复杂的心理交织着内心的煎熬,导致两条腿只能不规则的在雪面拖动。
    不知爬了多久,他爬到了废墟的边缘,也到了该离别的边缘,他站了起来,想掉头就去西北王家,去找他的依靠,可该往哪个方向走他都不知道,悔恨的泪水不停滚落却只能愣愣的在原地发呆。
    今晚有月,徐安定躲在月光的背面,依偎在黑暗怀里,连影子都没有,形单影只孤苦无助,他渴望面前出现一只手,可等来的却只有呼啸的风。
    饥饿感席卷着他的身心,也卷碎了他的最后一丝羞耻心,为了活下去,他终于不选择继续逃避,他想立马扑到慈祥奶奶怀里,那儿有温暖也能饱腹,只是回避不开的愧疚却执意让他先看狗哥一眼,哪怕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宫殿”没有逃开它的宿命,小妹儿也没了踪影,月光下只有二狗对着一地瓦砾发呆。
    不知为何徐安定看着二狗萧瑟的背影竟有了一丝安慰,他有些庆幸自己做了个明智的决定,因为那伟岸的人好像也不那么可怕,便径直走了过去,理直气壮的说道:“狗哥,我来了。”
    二狗怔怔的望着堆成山的瓦砾,双眼泛红,对姗姗来迟的人理都不理。
    寒风风吹过,从未觉得冷的徐安定也生起了丝丝寒意,缩紧脖子,又小声重复道:“狗哥,我来了。”
    二狗讥讽的笑了笑,淡淡道:“我知道,我还以为你会走了。”说罢便拍了拍屁股朝废墟中走去。
    徐安定眼睁睁的看着二狗从自己身边走过,一眼也没看过自己,走的那么决绝,紧绷的心就再也绷不住,直直栽在雪地里,仍由泪水滚落下来。
    二狗走后,徐安定早已哽咽的不能自已,二狗是恩人同样小妹儿也是恩人,几天前他们救了自己,更多天前四叔曾说过徐家的名声就只在自己一人肩头,可恩人有难视若无睹充耳不闻的行径如何算捡起了徐家落下的名声。
    自己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徐安定下定决心不管结果如何先说声“狗哥对不起,小妹儿对不起。”
    寒风拂过,冻僵的狗尾巴花像挂着无数钢针,连成一片寒光闪闪,徐安定下意识缩紧了脖子,可下定的决心不容许他退后一步,便咬着牙走向前去,踩上时,钢针咯吱作响,才发现阻挡在路上的困难如此脆弱不堪。
    徐安定笑了笑,沉重的心情有些缓解,走了许久没见到二狗,便想趁着还能笑出来的好心情喊两声,就算二狗不搭理自己也好告诉他徐安定来了。
    走了几步仍不见人,徐安定提了口气就准备喊,可隐约中一阵小声的啜泣随着冷风飘了过来,徐安定心中有些不安,倒不是哭声渲染了废墟中的幽暗,而是倘若那伟岸的人垮了猥琐的人该如何?
    朝着哭泣声走去,废墟的角落里出现了一团阴影,二狗已和他一样,选择依偎在黑暗的怀里,孤单无助。
    除去羞愧外,徐安定又生起了窘迫感,他不知道此时该不该出现在这,只知道若是当时自己勇敢一点,那这一切只会是一场虚妄的梦。
    寒风不断飘过,不安的心绪也愈演愈烈,徐安定双唇打开又闭合,一句“狗哥,我错了。”却迟迟说不出口,他不知道此刻是认错管用还是狗哥安抚好一些,两种选择摆在面前他却选都不敢选,只好陪着二狗一起哭。
    有云飘过,月光随着黯淡,黑暗里在看不见人影,只听得两处哭声同时剧烈,又同时响起两声哭喊:“狗哥,我错了/徐安定,帮帮我。”
    半晌之后哭声已去黑暗中依旧不见人,只听得有人喃喃:“是患了麻风病嘛?那小妹儿不是成了癞妹儿,这样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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