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将夜歌行

第0018章:两条泪痕

    
    酣畅淋漓的厮杀,杀得对手丢盔弃甲,许久未体验过的畅快,一扫积淀在胸口的阴霾,大胜得归的徐安定有些飘飘然,洋溢着满脸笑容幸灾乐祸的问道:“诶,狗哥那个姐姐是不是在跟你谈恋爱啊?”
    与得意的徐安定相比二狗却提不起精神,听着徐安定的话顿了顿,咬咬牙还是挤出了一丝笑容,从牙缝里扣出了几个字说“那个女孩叫玲花,是我最好的朋友。”
    “狗哥,你们也忒不仗义了。”因为这一句话,柳扶新始终与身后两人有意的保持距离,将头别在一边,一副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搭理的你的样子,却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瞟一眼身后的两人生怕就脱离了队伍。
    徐安定瞧着眼前的人眼睛发亮,倒不是因为柳扶新如何如何,此刻后者不知从哪弄来一柄木剑,插在后背,上衣里面,露出一截油亮的剑柄,剑柄上吊着几根枯黄的狗尾巴花,随着主人的步伐左摇右晃威风极了,徐安定眼红便扭动屁股扑上前去嚷道:“鼻涕鼻涕,让我玩一会。”
    午后阳光明媚,望着前方嬉戏的两人,二狗无奈的笑了笑。
    大雪即将消融冷风刺骨,一副丰收的好景象,依照二狗的话,徐安定给神龛内的几人打过招呼,便没在去打扰。
    在慈祥奶奶的庇护下,徐安定花蝴蝶两个黄口稚儿虽是清苦倒也不至于饿死,两人相伴在“宫殿”内,虽是无话不谈,但后者始终躲在草帘背后,挨过蝴蝶一巴掌的徐安定知道了疼,不敢自讨没趣,只是会在两人无话时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够帅了。
    生了牛犊子这一档子事,心力交瘁的慈祥奶奶也得了闲,二狗又不放心鼻涕独自走在雪中,便接下了两人的活,每天照例日上三竿时出门,等“宫殿”内两人饿的“咕咕”叫,便会准时挎着一只盖上蓝色碎花布的竹篮出现在两人眼前,嚷叫着“我吃过了”便在一边看着徐安定狼吞虎咽开怀大笑。
    离东岳庙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二狗也越来越无精打采,只有望着“宫殿”正位内的空白才会流露出那一丝希冀,徐安定不明所以,二狗也不屑于跟他解释。
    今日照惯例二狗该出门了,临走时望了一眼空白的正位喃喃道:“日子越来越近了呢。”
    徐安定摸不着头脑,便疑惑的问道:“狗哥,这几天你神神叨叨的干嘛嘞?”
    二狗没回答直接出了门,徐安定内心的疑惑还是草帘后的花蝴蝶打消的“大概是东岳帝君诞辰跟上元佳节好事成双的日子快来了吧。”
    “上元佳节”,徐安定疑惑是打消了,可心里却苦郁了起来,这个时候就算还没到外公家,也是在宽敞的马车内听着娘亲哼歌,唉声叹气,徐安定跟着二狗出了门。
    徐安定没走两步,就发现了窝在雪地里的二狗,后者口中喃喃:“真他妈甜。”
    徐安定看着忘我的二狗,舔了舔嘴唇,走上前问道:“狗哥,你吃啥了,给我一点呗。”
    二狗“噌”一下站了起来,迅速擦了擦嘴,便将手在粗布灰衣上抹干净,鼓鼓的腮帮含糊不清的说道:“玲花给我的,没你的份,快滚。”说罢便转过头匆匆咽下。
    徐安定一脸幽怨说不出话。
    二狗又骂道:“混小子,不和小妹儿作伴跑出来作甚。”
    徐安定噘着嘴委屈的说道:“呆的有些闷了。”
    二狗白了他他一眼,说道:“闷个屁,别走远了照顾好小妹儿,我马上回来。”说罢便迈开脚步走了。
    徐安定一人在废墟里转了几圈,除了荒凉只剩荒凉,百无聊赖,便从雪地里抠出一根狗尾巴花,叼在嘴里摇头晃脑,无聊至极又不想回去继续闷着,便打起了一地碎石的注意。
    蝈蝈别名聒聒,叫声清脆悦耳,富足人家总会养上几只听着叫声,赏心悦目,清苦人家也爱打它的主意,若是寻上一只品相较好的,便足以贴补家中近月的家用。
    保正家就有几只,装在小笼里,若是在笼子下摆上一盆炭火,蝈蝈准会“聒聒”叫起来,只可惜那天,保正心思全在“魂斗罗”上,没去逗弄一番,这就把不敢胡来的徐安定钩的心痒痒。
    蝈蝈畏寒,碎石之下温暖干燥,眼下一地的碎石便成了它们最佳的藏身之处。
    可蠢物始终是蠢物,叫人摸透了习性也不知去改,活该被人囚禁在阴森的牢笼里。
    抱着寻上几只的把玩一番的念头,徐安定就在碎石堆里寻了起来,可心思愈急切结果往往愈失望,翻开了一地碎石,别说蝈蝈连蚂蚁也没见到几只,可他却不死心,就在找寻的路上越走越远。
    终是没有结果,估摸着时间二狗也该回了,毫无收获的徐安定就拍拍屁股准备要走,可抬头看才发现,一群手持棍棒的男性乞丐正气势汹汹的朝栖身处跑去。
    雪地,栖身之所,来者不善的人,徐安定呆了,捂住了眼睛不敢去看,可又想起了狗哥的呢喃“记得照顾好小妹儿。”
    畏惧感和二狗的关切呢喃在心里纠缠,徐安定想大声吼,想把那群气势汹汹的乞丐吸引过来,可话到了喉头怎么也说不出。
    “那群乞丐不一定会搭理自己,与其碰一鼻子灰不如静观其变。”怀着这样的想法,徐安定自然而然的躲在废墟底下,一声也不吭全然置身事外。
    远处传来了嘈杂的咒骂声,徐安定模糊的大脑想颐指着万斤重的脖颈将头抬起来看看情况,可一番挣扎,挣扎到脖颈青筋暴起,也只探出了一双眼睛。
    小蝴蝶察觉到不对从里面走了出来,看着眼前不明来意的人,大惊失色又下意识捂紧口鼻。
    徐安定至今仍不知她那么做的含义究竟是什么,眼下也没心思考虑。
    咒骂声更嘈杂了,徐安定双眼通红,虽然那咒骂声听不真切,可那群乞丐绝不只是来这晒晒太阳,花蝴蝶面对也绝对是充满恶意的恶言。
    小蝴蝶得知乞丐的来意,泪眼模糊,一只手始终捂住口鼻,另一只手紧紧低住那扇破门,一步也不让。
    徐安定咬牙切齿,内心呼喊“花蝴蝶,耍什么酷啊,快跑啊。”
    咒骂声渐去,那群乞丐却仍在原地,徐安定吊着一口气不敢松,祈求着祖宗保佑好运能再次降临,让那群手持棍棒的乞丐放过手无寸铁的小蝴蝶。
    好运没有再次临身,小蝴蝶的执着已耗光了那群乞丐咒骂的耐心,见着口舌无用,便有两个猥琐的老乞丐架起了小蝴蝶,趁机摸了一把便将后者扔在了雪地中,张狂大笑。
    徐安定送了一口气,想大声呼喊:“小妹儿趁机会快跑啊。”可急速跳动的心脏却像卡住了喉咙说不出话。
    可在徐安定通红的眼中,花蝴蝶却有些不识相,依旧捂紧了口鼻,模糊的哭喊声不断从指缝间溜出来,只是哭喊声得不到乞丐们的怜惜,一个个站在台阶上哈哈大笑。
    化为一片废墟的学宫虽早已失了当年的光景,可剩下的一片废墟却是无家可归的人最好的去处,遮风挡雨不说还能提供在刺骨冷风里为数不多的温暖。
    眼下这一丝温暖也将被人掠夺,掠夺者洋溢着笑容一个一个走了进去,小妹儿也随着一个一个消失的身影陷入了癫狂,捂紧口鼻冲上前去,仅好使的一只手死死抱紧了一人的小腿。
    那人挣脱不开虚弱的怀抱,在一众欢笑中面子也越来越挂不住,便抬起了另一只脚狠狠的踩在了小蝴蝶的后背,霎时一声捂紧口鼻的手也拦不住的痛哼飘了出来。
    欢笑声越来越浓,奋起反抗的小蝴蝶也似失了生机,就像徐安定一般,瘫倒在地,口中呓语不能动弹。
    “呀”一声大门紧闭,欢笑声也淡去不少,小蝴蝶的绝望也随着紧闭上的门浓郁到极点,她用尽力气匍匐到了门边,抬起了无力的双手敲打在破门上,警告着门内的掠夺者快滚出去,可谁愿理会这苍白无力的小姑娘了?
    阳光依旧明媚,刺眼的阳光下徐安定紧闭上了双眼,眼下两条泪痕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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