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媛攻略

6.第六章

    
    许鹿原以为凌鹤年口中的小菜馆,就是路边的饭店,最多豪华一点。可没想到汽车居然开进了一座私家花园,停在古朴的洋房前面,一个穿着制服的侍应生立刻过来开门。
    这家饭店似乎是会员制和预约制,隐蔽性很高。
    侍应生带他们三个人走到石廊下的位置就坐,这里能看到整个花园的景色,还不会被太阳晒到。
    凌鹤年负责点菜,田中惠子跟许鹿简单说了下她的麻烦。
    田中家想在上海买栋楼开公司,但现在好的地段,几乎都在各个租界公董局的手里。田中惠子去公董局交涉过几次,那些洋人眼高于顶,不肯批。后来有人给她引荐了叶三爷,叶三爷让她跟傅亦霆谈。
    他们约好了会面的时间,但是定好的翻译家里出了事,凌鹤年明天又要回北平,现在四处找不到可靠的翻译。
    田中惠子握着许鹿的手说道:“冯小姐可不可以帮我这个忙?我可以付你每小时三十元的报酬。”
    这是笔很可观的收入,现在上海普通人的工资,不过每月十几块钱。
    但许鹿刚在傅亦霆那里碰了壁,暂时不想再见到那个人。她犹豫着没有开口,凌鹤年点好了菜,对许鹿说道:“我们也知道这件事有点突然,难为了冯小姐。但惠子对您的日语印象深刻,面试了几个翻译,都不够满意。请您务必再考虑一下。”
    许鹿原以为跟他们二人只是萍水相逢,不会再有交集,没想到上海这么大,居然又一次碰见,也算是缘分。她知道田中惠子和凌鹤年的来头都不简单,本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原则,开口道:“田中小姐,我以前没参加过商业谈判,经验方面可能不足。”
    “不要紧!反正还有几日,你可以准备一下。”田中惠子看到她松口了,十分高兴,“以你的日语水平,肯定没问题的。”
    许鹿迫切需要钱,凭自己的能力赚钱的机会,没有理由拒之门外。
    “那我就尽力试试吧。”
    “冯小姐愿意帮我,真是太感激了。”田中惠子郑重地向许鹿鞠了一躬,“稍后我会把资料给你,拜托了。”
    那边凌鹤年举起酒杯,说道:“来,我们干了这杯,提前预祝谈判成功。”
    三个人碰了杯子,相视而笑,不再谈论公事。菜陆续端上来,有北京烤鸭,涮羊肉,京酱肉丝,宫保鸡丁,黄焖鱼翅,清汤燕窝和鹿茸三珍。每一道都是京帮的名菜,用料讲究,调料丰富,有些做起来还破费工夫。
    凌鹤年介绍,京帮菜以北方的口味为基准,融合了各地的风味,还有当年宫廷流传出来的手艺,偏咸香,跟上海偏甜的本帮菜不太一样,他以为冯婉是地地道道的上海人,可能吃不惯。
    可后世的许鹿吃过各地的美食,虽对川菜最情有独钟,但什么口味都能接受。田中惠子托着下巴看许鹿:“每次看冯小姐吃东西,都会觉得那食物一定很美味,食欲也跟着大振。”
    许鹿一愣,以为自己的吃相不太雅观,嘴里的菜都忘记咽下去。
    凌鹤年被她呆呆的模样逗得笑出声来,看着她的目光也温和了许多。
    饭后,田中惠子有事先走了,让凌鹤年送许鹿回去。
    许鹿推辞再三,凌鹤年执意相送,只能告诉他冯家的地址。
    坐在汽车里,许鹿有些累了,靠着柔软的椅背,看窗外掠过的街景,身体逐渐放松下来。昨夜,她的大脑一直处于亢奋的状态,没怎么睡。现在倦意席卷上来,不由得闭上眼睛。
    一路上,凌鹤年都没有说话,他这个人很会察言观色,跟他在一起的感觉其实是舒服的。
    到了弄堂口,许鹿下车,凌鹤年也跟着下来。
    许鹿不解地看向他:“凌先生还有事?”
    凌鹤年笑道:“听说这一带治安欠佳,我还是送冯小姐进去吧。你如果出了事,我也没办法向惠子交代。”
    许鹿看着他脸上的笑意,觉得初次见面时的那种冷漠,已经找不到痕迹。或许在他眼里,他们已经是朋友了吧?
    老旧的砖石路上铺着层淡淡的日光,时间在这里好像很慢。他们并肩走着,时不时交谈两句,后来有好事的邻居出来看见许鹿和凌鹤年,就暧昧地问道:“冯小姐,这位先生长得真俊那,是男朋友吗?”
    许鹿连忙否认。她怕邻居越来越多,说不清楚,一把拉着凌鹤年的手臂,快步逃离了人群。
    男人的手臂结实,身上有种淡淡的优质香水的味道,离得近了,才能闻到。
    一直走到没人的地方,许鹿才放开手:“不好意思,邻居好奇心都比较重。下次你还是别进来了。”
    许鹿只是随口一说,说完才发现,自己好像主动邀约他下次再见一样,不由得有些尴尬。凌鹤年没有在意,只道:“我小时候住在北平的四合院里,邻里的关系也很融洽,街头巷尾随时都有小吃摊。后来搬家了,时常怀念那种感觉。”
    许鹿不知道他的家世和背景,听起来,似乎也是从这样平凡的巷弄里走出来的人。
    走到冯家门前,许鹿转身对凌鹤年说:“我到了,凌先生回去吧。”
    凌鹤年从怀中拿出两张红色的票,递给许鹿:“下个月我们在上海大剧院有一场演出,冯小姐方便的话,可以来看。”
    许鹿接过,惊讶地问到:“您是演员?”
    凌鹤年笑而不答,道别之后,便转身走了。
    许鹿拿着票进家门,票上标注的好像是个包厢的位置,节目是《贵妃醉酒》。她没记错的话,这是京剧的剧目?
    冯清今日放学得早,看到姐姐手里拿着东西进来,趁她不备,一把抢了过去,惊叫道:“姐,你这票是从哪里来的?”
    “刚刚一个朋友送的。”
    冯清瞪大了眼睛:“什么朋友啊?这么神通广大。你可知道这是凌老板的场子,刚一售票就被抢光了,现在整个上海滩一票难求。你这还是包厢的位置,有钱都买不到的啊!”
    许鹿下意识地重复道:“……凌老板?”
    “凌鹤年凌老板啊,你连他都不知道?上海唱京剧最好的名角,师承名门,好多人专程从外地来看他,人气不比那些电影明星差!上回申报票选民国四公子,他还是其中之一呢。”冯清打开话匣子,就滔滔不绝,“听说他是某个政要的私生子,十岁的时候才被领进家门。后来他去英国读书,原本家里都在政府安排好了职位,可人家就喜欢唱戏啊,一唱就唱成了个名角。”
    怪不得初次听到凌鹤年这个名字,许鹿就有种熟悉的感觉,没想到对方的来头竟然这么大。回想到他举手投足间那种独特的韵致,想必是唱京剧的缘故。现在电视和电影院还没那么普及,京剧火爆多了,街头巷尾,人人都能唱上几句。
    她忽然很想见一见那么英俊的人,在台上唱戏是什么模样。
    “姐,这票你要不要?不要我可拿走了!”冯清举着票摇了摇。
    许鹿一把夺了回来:“当然要。你想看,到时候带着你去就是了。”
    冯清用力地抱了一下许鹿的肩膀:“还是我姐好,那就一言为定了!到时候,我找凌老板要个签名,再拿到学校里去,准能威风好几天!”
    许鹿摇了摇头,把票小心收好。
    傍晚的时候,丁叔才回来。田中惠子派人通知他以后,他就顺道拐去工厂那边看了看情况,几个工人非要跟着他回来。
    那些人一见到李氏的面,纷纷倒起苦水,有说家里揭不开锅的,有说上有老下有小的,大概的意思就是想把这三个月的工钱给结了。可李氏现在哪有闲钱给他们?只能好言相劝。
    其中一个大婶说道:“夫人,不是我们故意为难您。大家少说也在这厂子干了十几年了,都有感情。这次东家出事,我们也很难过。若不是我们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也不想逼您。您想想办法?”
    李氏对于生意上的事情一窍不通,又拉不下脸赶人,只能让包妈去清点一下,看看家里还有多少钱。
    许鹿和冯清在屋子里看着,冯清嘀咕道:“我们家哪里还有钱?我学费都还没交呢。早前为了给爹看病,娘的嫁妆都当得差不多了。”
    这么几个人,要结工钱,少说得凑出一百块,现在的冯家绝对拿不出来。
    许鹿从屋里走出去,李氏道:“你出来干什么?快回屋里去。”
    那几个工人认出冯婉,一下子围了上来,亲热地道:“这是大小姐吧?您留学回来了?”
    “几年没见了,大小姐真是出落得越发好看了。”
    许鹿看着他们,说道:“纺织厂已经停工几个月,发不出工资,是我们对不起大家。但现在的情况你们都看到了,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这样吧,各位再给我一段时间,我来想办法,一定把欠大家的工资都补上。”
    那几个工人将信将疑地望着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说的话,能相信吗?可对方是留过洋的,本事大着呢,跟他们这些人完全不一样。若说冯家现在最值钱的,就是这个大小姐了。
    李氏补充道:“各位先回去等消息。你们放心,到时候就算是卖厂子,冯家都不会拖欠各位的。”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工人不好再逼,答应再等一段时间,终于走了。包妈拍了拍胸口,说道:“看他们进门那架势,我还以为讨不到钱,他们今日不肯罢休。”
    许鹿冷声道:“不就是逼我们卖厂子吗?这些工人突然发难,不是巧合,肯定有人在背后撺掇。”
    “什么人?”李氏问道。问完马上反应过来,除了大房,还会有谁?他们到了这个地步,对方还是步步紧逼,实在是欺人太甚。
    一屋子的人都是愁云惨雾的,许鹿振作精神,说道:“娘,我接了个活儿,能挣一笔钱,到时候您先拿去应急。其它的事,总会有办法的。”
    “你接了什么活儿?”李氏不放心地问道。
    “一个朋友介绍的,当翻译,报酬相当可观,我就答应了。” 许鹿避重就轻地说。
    李氏语重心长地说:“小婉,现在外面世道太乱,你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千万留神,别乱结交什么人。你是留过洋的,找份体面的工作不难,至于工厂的事,娘来想办法。”
    许鹿知道李氏的顾虑,为了让她宽心,暂且先答应下来。
    隔日,她去书局买了一本关于商业翻译的书,闭门好好准备了几天。
    到了约定的日子,她在家中等田中惠子派人来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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