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一座让他又爱又恨的城市。
最好的年华留在这里, 最好的回忆留在这里,最好的人也在这里。
这座城给了他富贵荣华,给了他权力金钱,也给了他万丈深渊。
幸好, 他虽曾失去一切, 但秦筠还在。
喻尤将行李从雅苑里拿出, 搬去酒店。
秦淮打电话要约他吃饭,他说中午要见个人,秦淮就没再打扰他。
他走进约好的地方, 是家轻奢风的午餐店,环视一周,并没有看见外国人, 都是亚洲脸孔。
他给言争发信息。
喻尤:人没来。
言争回的速度很快:怎么会呢, Jessica小姐是个守信用的人, 绝不会无故缺席。
喻尤再次确认, 回到:确实没来。
这句话刚发出,肩膀忽的一沉,有人拍了拍他。
“你是喻尤?”
声音很是陌生, 喻尤转身看去,见到一位穿着短款亮黑夹克的男人, 年纪不大, 但一身老气横秋极具奢华的服饰衬得他像年至中年。
“你是?”喻尤问。
“王夹, James。”王夹上下扫了眼喻尤, 很快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位靠网络火起来的人还想约Daniel, 王夹看多了想往上爬的人,以为自己有点小名气就了不起,不是上层人还非要往上流社会钻。不该认识的人,总想打破脑袋认识。
他一看喻尤身上穿的衣服不是任何一家奢侈品新款,面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一缕嘲讽。
再看喻尤那张英俊的脸,心底又肯定三分:这就是个靠脸的网红画手而已。
这么一想,再看喻尤对他不冷不淡的态度,王夹脸上一点好脸色都没了。
最基本的招呼没打,手也没握,他当先走向预定好的位置,甚至没有回头邀请喻尤。
喻尤若有所思。
他发给言争:不是Jessica,来的是中国男人。
言争:什么?
言争:你等等我给你问问。
不需要言争的回答,当喻尤坐下后,对面的人已经给了他答复。
“我是Jessica姐在中国区的助理,她有些突发情况先回了法国,所以今天由我来跟你商讨相关情况。但在我们开始前,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王夹说。
喻尤:“恩。”
王夹很不喜欢喻尤高冷的模样,尤其在这样的店里,好像他是小丑,喻尤才是主角一样。
“你们的脸皮是如何长的,竟然敢奢求约Daniel,你知道Daniel是谁吗?”王夹冷笑。
“知道。”服务生送来一杯水,喻尤点头:“谢谢。”
他礼貌而且不失风度,淡淡朝服务生微笑。服务生脸一红,浅抿着唇点了点头也回了个微笑。
喻尤这才回答王夹的问题:“Daniel曾找过我要为我策展。”
王夹险些把刚喝的水给吐出来了:“谁?你说谁找你帮你策展?”
王夹态度显而易见,喻尤已经有些不悦,所以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而王夹以为喻尤被自己说的不敢回答,转了转手表,递给喻尤看:“买得起吗?”
喻尤看着他。
王夹:“你知道这块表多少钱吗?两百万。你一个连手表都买不起的人,跟我说Daniel要亲自给你策展?实话告诉你,我今天到这就是跟你说不的。世界上想找Daniel做展的人千千万,Jessica姐不想搭理你才让我来解决,请你喝杯水已经给你面子,现在请你走吧。”
喻尤坐在对面不冷不淡的样子实在让王夹看着不爽。
他长这么大也见过不少人,但喻尤的表情,神态,甚至于坐姿都让他格外不舒服。不知为何,他在喻尤面前总有一种低人一等的错觉。
明明他只是随意的交叠着长腿,单手抚着杯沿而已。
喻尤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
言争:Daniel说他马上派人过去,你在那等着啊!他快着急死了,就怕你又跑路,差点自己要飞去中国。
喻尤看完,按下锁屏键站起身。
若说面对坐着的喻尤让王夹不快,那么现在他望着身高腿长的喻尤就是觉得压迫感十足了。
喻尤冷漠的看了他一眼,说:“我并不想找Daniel,他很烦,话太多。今天约你们,只是因为我……女朋友喜欢。”
说完这句话,喻尤就离开了这家店。
而王夹预定好的土豪餐才刚刚上来,他气的决定一人吃两份。
这人到底是哪里来的逼王,那么会装。
他刚吃几口,后脑勺忽然被一掌拍下,来人气急败坏:“人呢?”
王夹咽下嘴里的食物,忙不迭的站起来:“袁总。”
“我问你人呢!”袁总或许是刚刚跑来的,还喘着气:“喻尤呢!”
王夹懵,指着门:“走,走了啊……怎么了?”
袁总低声啐了一句,怒视着王夹:“你怎么可以把人放走?”
“怎么了,他一个网红怎么把你急成这样。”
“网红?”袁总被气笑了:“你说一个Daniel心心念念的画家是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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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过的忙碌而又充实,秦筠回雅苑的时候还有些紧张。
“他会不会还在家呢……”她期待着。
可门一推开,秦筠脸上只剩下失望。
果然走了。
连行李箱都不见了。
也是,他有什么理由和借口留下呢。
熟悉的铃音响起,不看来电秦筠都知道是谁:“象宝宝,怎么啦。”
“秦筠!你不够意思啊!你回来几天了都不找我们!把我们姐几个晾京城里晒成鱼干吗?”向晚新在那边大吼大叫。
秦筠将电话拿的离自己远点:“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这几天有特殊情况,刚回来嘛,工作忙,理解理解。”
向晚新:“你说你,在家里享清福多好,实在不行就在你家那些公司随便挑一个找个轻快的活多舒坦,你干嘛要做什么摄影师,累不累啊。”
秦筠笑道:“我喜欢啊,不辛苦。”
向晚新:“得,我劝不动你,不然你当初就不会一意孤行跑出去读书。我朋友新开了家酒庄,今晚去尝尝?不许拒绝。”
秦筠:“呵呵,我也没打算拒绝,晚上见。”
她读书在外这几年,向晚新她们在国内闲着没事干,本来也是天南海北的玩,所以也去找了秦筠很多次。
就是每次看秦筠穿的非常随意,让这几个名媛姐妹看不惯。
向晚新不知道说了她多少次,让她多花点心思打扮自己,这样才会有男生喜欢啊。秦筠总笑她:工作呢,不方便,况且我不打扮也有人喜欢。
而今晚,向晚新她们早早到了,看见秦筠时,眼前一亮,兴奋的朝她招手。
秦筠穿了一身修身长款红色礼服,将她身材包裹的玲珑有致。拿了款小巧手拿包,头发撇在一侧柔顺垂下,发尾卷曲,妩媚动人。
“真漂亮。”向晚新一直为自己有这么个闺蜜而感到自豪。
除了向晚新还有乌诗意她们,几个女人凑一起没一会儿就聊的热火朝天。
“秦筠,你昨晚去哪里了呀,怎么没回家呢。”翁茗歪着脑袋问她。
话题转的飞快,秦筠愣了愣。
“你昨晚没回家?”向晚新咋咋呼呼,“天啊,你学会夜不归宿了啊,我要告诉喻尤!你背着他和野男人在一起!”
秦筠:“……”
野男人?那不就是喻尤吗……她在心里小声哔哔。
“咳。”秦筠端起红酒,浅浅尝了一口:“没有啦。我回那个家了。”
“雅苑吗?”乌诗意问。
“嗯。”秦筠点头。
这个答案来的突然,向晚新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因为在场人都知道,雅苑算是秦筠的禁地,她和喻尤最甜蜜的时光都在那里度过,是他们两人存放回忆的地方。
看见大家脸色都变了,秦筠也不好瞒着。
“你们别那个同情的表情,我,我……”秦筠声音越来越小:“我昨晚和喻尤在一起……”
一脸懵逼。
二脸懵逼。
三脸懵逼。
向晚新还处于宕机中,乌诗意问:“喻尤也回来了?”
秦筠:“恩。”
“我靠!”这时候向晚新才回过神来:“秦筠!你昨晚和喻尤睡了!?”
“……”
秦筠捂着她的嘴,哭笑不得:“没有!我喝多了他照顾我而已。话说回来……”她问翁茗:“你怎么知道我昨晚没回家?”
翁茗脸一红,“听,听淮哥哥说的。”
秦筠不想看她虐狗,在心中对秦淮翻了个白眼,又架不住向晚新审问,一五一十全招了。
没想到向晚新听完,嫌弃的看着她:“秦筠,你真出息了!你说你在H市追他一个月没拿下也就算了,现在都共处一室了你俩还分床睡。你当年的胆识哪儿去了?气魄哪儿去了?是谁见喻尤第一面就敢上去吻他的?是谁,谁?”
向晚新损起秦筠来绝对是一把好手,秦筠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他现在就是金身十八罗汉,刀枪不入。”秦筠说。
“行,姐们几个给你推一把,现在,立刻,马上,给他打个视频。”向晚新说。
“视频?为什么?”秦筠不理解。
“咱们Q大要聚会了,一年一次,之前你们都不在京城不知道,喻尤刚好回来,你问问他去不去。”
同学聚会?这对秦筠来说很陌生,她真的一次也没有去参加过。
向晚新:“你不用看着我,你必须去,我已经替你答应了,这次定在罗生家庄园,他们新搞了个马术俱乐部,场地挺大,可以去玩玩。”
没办法,秦筠只好打视频过去。
她从来没有和喻尤用过视频聊天,一次也没有。
所以她其实很紧张,看着屏幕里的自己心跳的有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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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喻尤刚准备沐浴。
他已经脱去上衣,站在浴室镜子前凝眉审视自己。
视线落在肩颈,又落在腰腹,喻尤不发一言,脑海却是复杂一片。
原来秦筠喜欢这样的。
摸了摸自己的锁骨,又看了眼线条明朗的人鱼线,他思索是否还要加大运动量。
忽然间,手机在一旁响起从未听过的铃音,喻尤很是疑惑。
找了半天才发现是视频邀请。
鉴于刚刚自己脑海中所想之事,不知为何,他不由自主的脸红了起来。像偷偷做了坏事的孩子一样,抓起一边的衬衫就套了上去,匆忙扣上几粒扣子接起视频。
喻尤英俊的脸出现在手机屏幕中时,向晚新她们几个不约而同的“哇”了一声,纷纷竖起大拇指。向晚新说:“喻大帅哥好久不见啊!”
向晚新她们几个和喻尤关系不差,喻尤也很客气:“好久不见。”
“哈哈,还是那么帅,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俩慢慢聊。”几个人赶紧溜了。
秦筠细心的观察到喻尤面容不正常的红晕,以及……他扣错了的扣子。
她吓了一跳,喻尤是非常在乎形象与礼节的人,这扣错扣子对他来说简直不可思议。他是在匆忙间穿上的衣服吗?
“喻尤。”秦筠艰难的说出口:“你刚刚……在干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话说完,好像喻尤的脸更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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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喻尤问。
看来他并不想回答自己的问题,秦筠透过手机屏幕看见喻尤上下错开的领口,不好意思当场戳穿,她说:“向晚新让我通知你……Q大会有一年一度的聚会,问你去不去,十一月十一号。”
“不去。”喻尤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你不再考虑考虑吗,你也是一次没去过吧,这次好不容易回一趟北京,大家应该都挺想见你的。”秦筠说。
“不去。”
当喻尤说第二遍不去的时候,秦筠知道他是真的不想去了。
也是,如果喻尤随便就去了宴会现场她可能还会觉得神奇。毕竟他的性格一直都是这样,有些不太合群。
所以其实她本来就没报希望让他去。
“行吧,我知道了,那……我挂了。”秦筠斜靠着深灰的沙发椅背说道。
黑发柔顺搭在肩膀一侧,她化了些淡淡的妆,温暖灯光柔和的包裹着她,秦筠在摄像头里有股迷人风情。
喻尤停顿一瞬:“……就,这事?”
秦筠点点头:“恩。”
喻尤:“那再见。”
“恩。”
“哎——”秦筠又喊住他。
喻尤等待着。
“那个……你的扣子歪了。”秦筠匆忙道。
说这话时,她心里弥漫上一丝恶作剧的调皮意味,眼看喻尤神情变得古怪,她抿了抿唇,以防笑出声。
“谢谢。”喻尤解开扣子,又重新扣上。他没有放下手机,一直单手处理,秦筠也没有移开视线,大方的欣赏。
尽管他再未抬头与她对视,耳尖还留有微红。
等他弄好衣衫,这下再没有什么理由不挂视频了。
“你……晚上住酒店?”秦筠终于问出想问的问题。
“恩。”
“有家住,为什么不回来。”她的声音很轻,问出这话时也有些踌躇。
这句话,暗示的非常明显,喻尤瞬间便懂了她的意思,抬起头看她。
就算隔着一层手机屏幕,喻尤的视线还是让秦筠如坐针毡,她突然有些后悔那么说。
昨晚两人一个醉酒一个生病,即使在一间房也不会出现担忧的问题。
而今晚,秦筠这么一说,意味就全然变了。
秦筠明白,喻尤也懂。
“天黑,早点回去。”喻尤收回视线,挂了视频。
看着返回聊天界面的手机屏幕,秦筠约有三十秒都僵住没动。
最后一把扔了手机,气的连灌两杯红酒。
“怎么了又。”向晚新她们见她挂电话了又回来问道。
“他不去。”秦筠说。
“不去就不去呗,你怎么还气成这个样子。”向晚新不明白:“他不来你结束了就去找他。”
“我现在就一点魅力也没了吗?”秦筠实在不甘心。
喻尤衣衫不整,接视频匆忙,挂视频也匆忙,脸上还有淡淡红潮,甚至衣服扣子都能扣错位置,这根本不像是喻尤能做出的事。
“他一定瞒着我在干些不可告人的勾当!”秦筠狠狠的揉搓着抱枕,咬牙切齿。
“现在?”向晚新诧异:“刚刚被你捉奸在床了?”
“没。”秦筠颓丧:“他拒绝我了。”
“我告诉他,有家不回,住什么酒店,他就把电话挂了。”
向晚新捂着嘴争取不笑出来:“秦筠,我还是第一次看你这么吃瘪,但我觉得非常之爽,为什么呢?”
秦筠斜她一眼:“你是想跟我拼酒吗?”
“别别。”向晚新连忙摆手,她可不想和这个人拼酒。
秦筠原先酒品不怎么好,没喝醉就算了,喝醉以后什么丢人的事都做的出来。最记忆犹新的就属还在Q大的时候,那天明明是喻尤生日,结果她比寿星喝的还多,整瓶整瓶的开皇家礼炮,一口一口闷。
她费了许多心思布置现场,喻尤也被她的用心感动到。
本应是个浪漫而又温馨的夜晚,结果秦筠一喝多,就拿现场布置的缎带给所有人的手都绑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没人知道她这是干什么,只有喻尤,本能的感觉到一丝危险……这是作为她男朋友的第六感。
果然,他还没来得及捂秦筠的嘴,秦筠就已经哈哈几声,咔嚓咔嚓拍起了照。
“我男朋友最喜欢绑我了,我怎么求他都不放过我,今天他生日,我要让他开心!你们一个也别想跑,都给我过来绑起来,我要拍照给他看!”
话毕——鸦雀无声。
全场寂静。
真尼玛尴尬啊!
站在秦筠身后的喻尤当场石化,脸色青红交加别提多精彩。
一群人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当做知道也不是,不知道也不是。
这,这两人的闺房情趣就这样被秦筠大赖赖的说了出来。
最后,她这个始作俑者第二天清醒后,将向晚新一群人捉着打:“你们为什么不拦着我!为什么!”
向晚新她们苦不堪言,哭笑不得,谁想得到她会说这种话啊。
之后,秦筠喝酒时,几人都会注意着点,生怕她喝多。不过也幸好她酒量不错,一般很难醉到成沙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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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尤挂掉视频沉默了好一会儿。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手指蜷缩起来。
褪去全部衣衫,走到莲蓬头下。
打开水,他闭着眼睛去泄身体里的火。
水珠从下颚,流到小腹,再到趾骨,以至足尖。
他想让热水冲刷掉脑中回忆,因为秦筠一句话而勾起的回忆。
却没想到适得其反,身体愈加紧绷。
她的温柔,娇俏,一颦一笑,一点细微的动作,还有她动情时让人兴奋的模样,一寸一寸蚕食着他的大脑。
喻尤睁开眼睛,那双看似清冷的眼睛满是惊涛骇浪,再多一点狂风,或许就要撕破一切伪装。
这一夜,两人都未好眠。
秦筠躺在那张大床上,不住回想。
喻尤坐在酒店的阳台,吹了一夜冷风。
实在睡不着,秦筠倒了杯水开了灯,坐在客厅的沙发里。
裹着毯子。
喻尤昨晚就躺在这,睡的很安静。
打开手机,手机页面停留在“苏尼摄影节”的页面。
朋友圈也被这个信息刷爆。
因为,苏尼的争锋即将开始。
国内摄影界陈紫鱼算是后起之秀,这几年风头正盛,已经有人转载了她将参赛的消息。
秦筠很少和圈子里的人来往,她的大本营其实在国外。
陈紫鱼混的如何她不在乎,只不过就是单纯不想看见这个名字而已。于是,她将那个阿谀奉承的人拉了黑,顿时觉得很爽。
“真幼稚。”她嘲笑自己。
抿唇沾了沾杯沿的水,秦筠沉思了很久。
苏尼摄影节是她一直都想参加,也一直都没参加的比赛。
她早在大学时就已经准备好了一组图,是她虽稚嫩但却最有灵气的时候拍的。
只是,还差一张,最后一张。
她需要去找它。
第二天一大早,喻尤去了机场。
端着一杯咖啡,他站在机场出口处,身形挺拔而又高挑,一时吸引无数人偷看。
喻尤第一眼就看见了言争,他是第一个出来的。
言争也看见了他,兴奋的朝他挥手,嗓门奇大:“嘿,哥们儿!这!”
言争穿了件淡粉色卫衣,踩了双同色篮球鞋,看上去阳光帅气。尤其是他招牌性的笑,能迷得人晕头转向。
咧开一嘴大白牙,言争激动的扑过去一把抱住喻尤。
喻尤只动了动嘴巴:“松开。”
“兄弟,你!”言争睁圆了眼,一脸怨气看着喻尤,他见喻尤眼底隐有笑意,哼了一声更用力的抱紧他:“就不。”
“我看见你激动,抱都不让抱吗?”
这俩人本就扎眼,抱在一起更是扎眼,喻尤受不了他的热情,更受不了四周异样的眼神。
他象征性的拍了拍言争的背,又搓了搓:“好了,走吧,司机还等着。”
“你居然喝速溶咖啡。”言争惊异的看了眼喻尤手中拿的东西,开口问道。
“早就喝了。”喻尤说。
“你……”
言争想到了什么,住了嘴,一把揽住喻尤的肩就当刚刚的话是耳边风:“走,哥回来了,你是不是该好好给我接接风?!”
“我觉得你先回去把身上沾了大洋彼岸的灰给洗掉比较好,闻着有些呛鼻。”喻尤笑了笑。
言争被他的笑惊的愣了愣,扭过头吸了吸鼻子,半天都没转过来。
“怎么了?感冒了?”喻尤问。
“没。”言争带着些鼻音,恰到好处的打了个喷嚏:“大洋彼岸的灰抗议了,呛着我了。”
喻尤见他眼眶有点红,将咖啡递给他:“捂捂手吧,热的。”
车行在路上,言争感叹京城的变化:“真是一年一个样,我那么多年没回来,都快不认识了。”
“放心,你家不会变,再过一百年也不会变。”喻尤看着窗外说。
言争转过头,看着他。
喻尤不知道在看什么,他只是侧着头。阳光明明很温暖,言争却看出了他的落寞。
他拍了喻尤一掌:“我家就是你家!你家也永远不会变!”
这一掌还真有些疼,喻尤揉了揉自己的肩,低声“恩”了一声,他说:“谢谢。”
“老头子让我十一月十一号去签个合约,你陪我一起吧。”言争凑了过来,牛皮糖一样黏着喻尤。
“不。”
果然,就知道他会拒绝。
“哎呀,你知道我的,我会什么啊,我根本对老头子安排的事没有一点兴趣,有你在我好歹不会觉得无聊。而且他们定的地方好像是新开的,环境还不错,咱俩都很久没回来了,就去放放松。”
“十一月十一?”喻尤思索,觉得耳熟,但一时没想起来。他问:“你们对光棍节有什么执着?”
“我是没有,对方有。听说三婚刚离,老婆分了十个多亿,点名要在十一月十一这天签合同。我一想,他感情不顺也是可怜人,就随他吧。”
“在哪?”
“叫什么罗什么庄园吧好像。”言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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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浪了一圈还是家里好。”言争端了杯香槟小抿一口,又拿了另外一杯给喻尤。喻尤摆摆手:“不了。”
“一会儿你先去我家,咱们一起吃个午饭,我爸妈也挺想你的,吃完饭我再陪你去那看看,行吗?”言争说。
“不用了。”喻尤摇摇头,“下午还有事,有几个人要见一下。”
“真不去?”言争问。
喻尤“恩”了一声。
“行吧。那我去看看那些等待本少爷已久的美人去。”
“是等待你,还是你想她了?”
喻尤一点面子都不给言争留,言争大声嚷嚷:“当然是她等我!我才是很久没回来的人!”
喻尤不和他争,多说了一句:“乌诗意她们应该和秦筠在一起,你下午去的时候多帮我留意些。”
言争勾了勾唇,做了个敬礼的姿势:“遵命。”
车行驶的很快,又过了会儿便能看见来往的游客在胡同口拍着照,东走走西瞧瞧。
喻尤三年没回来,站在这的一刻竟然一阵恍惚。
路两边的银杏成片金黄,落叶洒了一地,有些被环卫工人扫成了堆起的小山包,有些刚落下没多久依然安静躺在地上。
“没事儿吧?”言争问他。
“没事。走吧。”
言争家门口站岗的兵已经不是当年的哥了,喻尤友好的对他敬了个军礼,随即便听到言叔叔浑厚的笑声传来。
“喻小子啊!哈哈哈!快快,让我看看,嘿哟,长这么高了啊?”言叔叔直朝喻尤而去,言争被丢在原地,他气的跺脚:“爸!我在这!!您儿子在这!!”
言叔叔全当他是耳边风,拍着喻尤的肩:“好!喻小子一表人才!好!”
言妈看见儿子回来了,激动的跑过去可劲儿腻歪着:“你可终于回来了,想死妈了。”
言争为了找寻回言家少爷的地位,这么大的人了还在妈怀里撒娇:“妈,我也想你啊,我想你想的茶饭不思,吃不到你做的菜我都瘦了好多了。”
结果他可怜还没卖完,言妈就看见了喻尤。
“哎呀!”言妈将言争一推,走过去看着喻尤,有些激动:“言民,这是……老喻家的儿子啊?这么俊俏呢!”
“妈。”言争突然打断,“我饿死了,快进去开饭吧。”
言争推着他妈进了中堂间。
言叔叔握着喻尤的手:“回来好,回来好,以后就当这是你家,我和言阿姨随时欢迎你来。”
喻尤笑了笑:“言叔叔,谢谢。”
他的笑很淡,却很真心。
“来,想吃什么吃什么,喝点儿酒?这几年都去哪儿了啊喻小子,都忘了咱北京二锅头什么味儿了吧?”言叔叔哈哈笑着给喻尤倒了一整杯,丁点儿不少。
“喻小子,现在还在画画吗?”言叔叔问。
“恩。”
“好,很好。你爸当年就是画了一手好画吸引了你妈,你这艺术气质啊还真是遗传了老喻,老喻有你这么个儿子该觉得骄傲,不像我,生了个不争气的。”言叔叔斜了眼言争。
言争穿的这身衣服言父是怎么都看不上。
一个大男人,穿了个粉色的褂子粉色的鞋。
“言争,进去给我换衣服,你是女人吗?”一说就来气,言父语气说变就变。
言争怕他爹,他爹语气一变他就得怵,赶紧跑了。
言妈一直笑着看喻尤,喻尤仪表堂堂,俊俏清贵,往那儿一坐也不知把言争比哪儿去了,言争总是趴着歪着躺着,而喻尤不论是行是坐,脊背向来笔直。
这点言父最喜欢,有精气神儿,男人就得有男人的样子。
“小喻啊。”言妈越看他越喜欢,心里的小算盘就出来了:“最近过的怎么样啊?”
喻尤:“挺好的。”
“好,好就好。我听言争说,你现在单着呢?”言妈慈眉善目的笑着。
喻尤沉默一瞬,刚准备说话,手机忽然响了,一看来电,怔了下,随后嘴角微微扬起,眼里都是笑。
他抬头看着言母,微笑道:“阿姨,我有女朋友了。”
言妈算盘被打碎,可惜的心疼,这么好的小伙子怎么就有女朋友了呢。
“抱歉,接个电话。”
饭还未开席,喻尤抱歉的点了点头,出了中堂,调整了下嘴角,温柔了声,道:“喂?”
“喻尤。”那边传来秦筠的声音,她小声问道:“言争回来了吗?”
喻尤嘴角一僵,这是她在清醒状态下给他打的第一个电话,居然开口就问别的男人?
他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语气有些冷:“怎么?”
秦筠看了看手机,奇怪,刚刚他好像心情还不错怎么说不高兴就不高兴。
“他是不是今天回来?乌诗意从早上六点就起床了,做了一桌菜以为他会来找她,现在等到这时候他都没来啊,我就问问你,你不是和他关系最好吗?”
这么一说,喻尤心情才好了些。
“回来了,在他家。”
“你也在?”
“恩。”
“那你跟他说一下吧,给他点心理准备陪个罪什么的。”
“好。”
“那个……”秦筠欲言又止。
“恩?”
“没什么,挂了。”秦筠说。
回到席间,言争已经换了衣服回来了,正说着好听的哄他妈,喻尤决定吃完饭再告诉他。
一顿饭吃的和乐融融,喻尤陪着言父喝了一杯又一杯,已经有些微醺。
他很久没有喝过酒了,也很久没有这样吃过一餐和乐融融的饭。
言争一直朝他妈妈撒娇,言父看上去严厉其实疼他儿子到了骨子里。所谓当局者迷,喻尤在一边看的到清楚。
饭后,他说了乌诗意的事,言争一蹦三尺高飞也似的定了999朵玫瑰花捧着就朝目的地而去。得了空,喻尤谢过两位长辈,从他家出来了。
秋后气温已经低了很多,还剩阳光留了些暖意。
抬起头,喻尤望着头顶繁密的枝丫,往右边移了一步,站在阳光下。
他被温暖包裹,仰头闭眼,阳光似水一般顺着他的鼻梁,下颚,喉结,静静流淌。
额前发松松软软,有几缕遮住眼睛。
一身灰色风衣让他看起来高贵清冷,但酒后暖了身子,温热着心。
午后,北京的胡同里,他慢条斯理的散步。
身边是高大的银杏,地上是层层叠叠的金黄。喻尤踩在上面,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
这块区域多是权势官宦人家。
前面是四合院,后头是中式别墅,别墅不多,并排四幢,门前流着清澈溪水,连通大路与门口的,是四座弯弯小拱桥。
喻尤站在最后一家门口,凝神望了半天。
他思维清醒,又不清醒。
此时只想听听秦筠的声音,哪怕只是听听。
等他回过神来,已经拨出了电话,而耳边也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喻尤?”
听筒里传来秦筠的疑惑,“喻尤,喻尤?”
她喊了好几声喻尤也没吱声,有些着急:“你怎么了?”
在秦筠看不见的地方,暖风吹拂时,喻尤抬头望着那栋别墅,笑了笑。
他笑的无声,眼里是醉酒后的光芒。
“秦筠。”他声音有些哑。
“别走,好吗?”
秦筠站在阳台心急于喻尤,突然听到他说这么一句话,呼吸一滞,心脏一阵紧缩,疼的她弯了腰。
秦筠接了个电话回来就神不守舍的,迅速穿起外套拿起包,站在门口给长靴拉上拉链。
她单肩背着包,长卷发从一侧垂下,行色匆匆。
向晚新接了个电话回来就见她要出门。
“哪儿去啊秦筠?”她问。
“找喻尤。”秦筠又开始穿另一只脚。
“哎,我手机。”她指着沙发:“快帮我拿一下。”
向晚新看她火急火燎,一脸懵,她递给秦筠手机,又说:“我刚接了电话,看来十一月十一号你得做点心里准备。”
“什么准备?”秦筠推门。
“陈紫鱼会去。”向晚新说。
“她去关我什么事?”秦筠觉得好笑。
“那顾子宵呢。他也会去。”
秦筠刚推开门,一愣:“谁?”
“顾子宵。”向晚新又说了一遍。
“他不是移民去英国了吗,怎么会专门为了聚会回国?”翁茗喝着奶茶,一脸好奇的问。
这时,半掩的门忽然被拉开,一大束鲜红玫瑰挤满门框。
秦筠差点一头撞进去。
“你小心点!”言争赶紧护着花。
“言争!”秦筠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言争吓了一跳:“你你你放手啊,我准女朋友在里面呢。”
“喻尤在哪里?”秦筠忙问。
“啊?”言争想了想:“我家吧。”
秦筠不客气的将言争往一旁一推,跑了出去。
“你慢点!”向晚新看她踩着那双长靴头都疼,生怕她摔跤。
“她怎么了?”言争穿了件高领羊绒线衣,还没问出第二句,忽然一招无影掌将他推出门外,连带着玫瑰一起被人抛弃,眼前门“咚”的一声关上,毫不客气。
言争傻了,使劲敲着门:“我错了,乌诗意,开门啊!”
秦筠真恨自己穿的是高跟鞋,浪费时间,她又脱又穿,将平底鞋扔去一边,收拾好了从大G上下来朝言争家去,打喻尤的电话连打三个都没人接。
喻尤那一声带着祈求的声音真是听碎了秦筠的心。
她暗骂自己是人渣,跑去言争家问,他家管家说喻少爷走了有一会儿了。
秦筠着急死了。
她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喻尤以前告诉她,他家就住这边。
沿着马路,秦筠到处找人。
一条路,看似很近,其实很远。
它像笔直的线,欺骗你终点不远。
而当你真正走上去,你会发现,每一站停留的时间都很长。
慢慢的,那终点就不再近了。
秦筠脚都走痛了,找了一圈又一圈,都出了汗。
她终于看见了喻尤。
他安静站在一家中式别墅门前的桥上,孤独一人。
秋风吹起他衣角与发,掀起桥下粼粼波光。
“喻尤!”秦筠大声朝他喊着,剧烈的喘着气。
喻尤转过来看她。
发现是秦筠,他轻声说:“你来了。”
朝秦筠伸过手,轻轻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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