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尤当然没有让秦筠得逞。
他本想假装睡着等秦筠先去梳洗再起床, 谁成想秦筠一睡醒就对他上下其手。
躲之不及,碰上意外, 一时之间两人颇为尴尬。
喻尤坐在床边回头看她,秦筠缩在被窝里露出俩眼睛眨巴眨巴。
她知道自己干了坏事,乖巧的什么话也不敢说。
可心里又有些想笑,尤其是喻尤刚刚惊慌失措的模样简直太可爱了。
“大鱼宝宝。”秦筠躲在被窝里笑着喊他。
他侧头看了她一眼,似乎不太想理她。
秦筠才不介意, 她笑着说:“新年第一天, 我不介意打响第一炮。”
喻尤实在是……
扯开她的被子猛地往上一拉彻底盖住她的头:“睡的你春秋大梦。”
大年初一一大早。
等秦筠收拾好了自己,喻尤已经买好早饭坐在桌前等着她了。
“只有包子,将就些。”
倒了两杯牛奶,喻尤示意她坐。
秦筠咬了一口包子, 感觉口感还不错。
只不过,若没昨晚那些事, 她和喻尤之间还不至于如此尴尬。
偏偏昨晚发生或准备发生一些不该发生的事,这让他们无形之中都有些无措与不适。
毕竟,还差一层窗户纸。
也不知道什么是最好时机来确定一下关系。
忽远忽近,时近时远。
秦筠去稻城亚丁的机票就在明天, 现在如果挑明了说感觉不是什么好时机。
等她回来吧, 她想着。
“衣服够吗?”喻尤问。
“恩, 带了很多防寒服。”
“山上应该有大雪,注意安全。”喻尤说。
“放心啦, 司机我已经找好了, 车是丰田霸道, 性能还算不错,防滑链什么的都已带着呢,司机也是老师傅,天天跑这条线。”秦筠看着他说,“不用担心,毕竟我也不是第一次去了。”
知她话里有话,喻尤点点头:“那就好。去几天?”
秦筠:“看吧,什么时候拍好什么时候回来。”
“为什么一定要去那边拍?”喻尤问。
“当然是对我而言很重要的画面,非它不可。”秦筠神秘的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不过可惜,画面里没有主人公,不然那才叫完美。”秦筠摇着头道。
“主人公?”
秦筠一本正经:“就是高原红。”
喻尤觉得自己和她无话可说。
这个女人怎么对高原红那么执着。
秦筠并没有带很多东西去稻城亚丁。
出发这天,她将行李箱里一半的东西都拿了下来,那都是给喻尤带的礼物。
她自己也就换洗的衣服和冲锋衣,有些重量的就是摄影包,还有一瓶老干妈。
不知为何,这次,喻尤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你……不可以晚几天再去?”喻尤忽然说。
虽然他挽留自己让秦筠觉得非常高兴,但她知道自己并没有太多时间去等待。
“我想赶紧完成,毕竟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放心,只要拍到满意的,我会很快就回来。”秦筠背起双肩包,拿了顶帽子带着,穿了双高帮靴,从竹月离开。
“我会给你带回来仙乃日的雪,让你闻闻四千海拔的清香。”秦筠对他摆手:“以解你对回忆的相思之苦呀。”她一路开玩笑一路望着喻尤倒退着蹦蹦跳跳。
“快进去吧,大鱼宝宝,你穿那么少别又生病啦,你生病我不在你身边谁照顾你哦。拜拜,等我回来!”
喻尤站在竹月的风铃下久久没有转身离开。
他一直目送秦筠,直到她化为黑点消失。
莫名的,有一丝眷念,一丝不舍。
微信来了好几条信息,关于画展。
喻尤匆匆看了几眼,关上手机回到自己的小画室里。
有人想采访他。
他并不想接受采访。
他的事情太多,要与Dainel商讨主题,探讨想法,布置,音乐,与一些赞助的合作,等等。
时间不多。他只想完成他的画,在紧要时刻。
关上房门,他安静站在红木桌前。
宣纸铺陈于桌,歙砚刚好压住一角,喻尤慢条斯理的研着墨,洒几滴纯净的水,指尖轻抚纸面。
想起秦筠说的话。
——给你带回仙乃日的雪,让你闻着四千米的清香,以解相思苦。
无奈摇头,他不否认。
“那就等你带回来吧。”他喃喃。
秦筠包了一辆车,这辆丰田霸道就她和司机两个人,司机话不多,和她几年前来遇到的那个大相径庭,还以为又会是个开口金句的师傅,没想到都上车这半天了他和自己说话不超过五句。
秦筠飞去成都,从成都出发来此。
坐了一整天的车才到这,盘山公路一圈又一圈。
在日瓦镇休息一晚,这次果然没有高反。
给喻尤拍了酒店外的照片发过去,还不忘来张自拍。
秦筠:“大鱼宝宝,看,美不美呀。”
过一会儿,喻尤回道:“恩。”
秦筠:“哈哈,我就知道你夸我美,谢谢谢谢,夸奖我就收下了。”
喻尤:“景美。”
秦筠:“……”
“我不管,我就当你夸我美。”她小声嘀咕。
秦筠有很长一段路都在路上度过,幸运的是,目前还没有遇到大雪。
车盘旋在山路上,一道道蜿蜒于山体的公路绕着山体修建,不论从哪一个角度都能看见绵延的雪山,与群山间时而缥缈的薄云。
秦筠将镜头对准每一个美好的景色,一时也有些怅然。
双手捧着镜头,又缓缓放下。
望着车窗外的蓝天与雪山,看这曾经走过的路,不由自主的想起从前。
心中一阵酸涩,这几年的分别之痛忽的涌上。
四姑娘山在远处静静伫立,她拿出手机,拍下照片发给喻尤。
同时,还发了一句话。
——“那年你说你不信神佛,不许愿望,可我许了,等我这次回去,你能否允我?”
发出这条信息,她就关了机揣进包里。
她不敢看喻尤的回答,她害怕。
那一年,她和喻尤在这里开始。
沿路遇到一间佛寺,在那里,她偷偷许下愿望……
……
六年前,秦筠与喻尤在仙乃日脚下确定了关系。喻尤脸皮薄,并不太好意思主动去牵她的手,秦筠则不然,她想和他亲近,就一直黏着他。
那几天,秦筠都用小拇指勾着他,摇摇晃晃。
心里甜的灌了蜜似的。
“我要爱上这了。”
贡嘎朗吉岭寺雄伟壮观,与雪山相应,与蓝天相衬。
秦筠和喻尤路过这座寺庙,她非要进去看看。
她双手合十,见身边穿着藏红色僧衣的沧桑僧人来来往往,听靡靡之音诉说生命与禅道。
“喻尤,你知道吗,其实无论在哪,只要心诚则灵,许出的愿望,神灵一定会听到。”
“我想要睁眼是你,闭眼是你,生生世世皆是你。”
秦筠闭着眼睛,双手合十,挽唇淡笑。
“你不许愿?很灵的哦。”秦筠问。
喻尤摇头:“我不信神佛,只信自己。”
秦筠笑了:“没关系,我许了就够了。”
她拉着喻尤奔跑,在高原之上喘息阵阵,心跳加速。
......
秦筠单手撑着额,看着沿路风景,想起许许多多她和喻尤当时在这遇到的事。
她记得还遇到一群孩子。
当时他们看见一座破旧的房屋,本以为是废弃物,没想到走近却听到了朗朗读书声。
二人都有些惊讶,在那座破旧的土坯房中竟然有数十位小孩在读书。
小孩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大哥哥大姐姐,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
“你们是大明星吗?”
秦筠弯眸一笑,开玩笑道:“是呀,这是你们的学校?”
孩子点头,脸上晒得黑红黑红,那双眼睛倒是明亮无比。
“哇,我们从来没见过明星。快看快看!这里有明星!”
一声叫来了其他学生,一个个都像看稀奇似的看秦筠与喻尤。
这些孩子皮肤黝黑,穿的并不显眼,甚至可以用残破来形容。高原天寒地冻,有些孩子衣服还打着补丁,不过好在都是厚实的棉花塞在里头,至少可以抵御严寒。
秦筠与喻尤巧合之下闯入他们学校,被他们热情的邀请进教室。
教室没有水泥地,只有黄土地,所谓的操场就是这房屋前十几平米的小空地。尽管如此,孩子们脸上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纯真。
他们喊老师来,老师热情又质朴,还有来这支教的大学生。
秦筠对孩子微笑,感受她们好奇的目光。
忽然对喻尤说:“以后我们可以靠自己给他们捐一所学校。”
“恩。”喻尤望着她。
他望着她笑,看她的善良,看她的细腻。
秦筠从车里拿出所有好吃的,全都给了他们。
喻尤看似清冷,但冷漠伪装下的另一面是温柔。
那天,他们俩和小朋友一起,拍了张照片。这张照片至今都留在那所学校的残破墙面上。
收回视线,不再去回忆。
秦筠笑了笑,车里温度高,她将衣服往下拉了拉。那些在这里和喻尤一起有过的回忆真是让她永不能忘。
她暗下决心,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和他说明白,不再和他打太极。
那颗喜欢的心早已经激动的欢呼,她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打开微信,无厘头的给他发去一个亲亲的表情。
缩在后车座上,秦筠后知后觉的激动成一团。
想了想,觉得不够,又多发一条。
“喜欢你!!!”
她特地打了三个感叹号。
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随着盘山公路远行,海拔越来越高,路上开始下雪。
师傅将车停下,对秦筠说:“我给车装个防滑链,你在车上别下来。”
路上有雪,另一边就是陡峭山体,刀削一般,从上往下看,大约有个几十米。
上山的车不多,下山的车倒是络绎不绝,大概是有些人见天色不好,想下次再来玩。
秦筠在车上坐了会儿,觉得闷。
她带着帽子裹紧围巾,什么都没带,车门也没关,出来透透气。
她站在山路边,往下看了一眼,心里拎了一下。
“真挺高。”她靠在石头上,问师傅:“这路不好开吧。”
“习惯了,天天都跑,闭着眼睛也能开。”师傅头也不抬的说。
“也是。我们还有多久到啊?”
“快了,今晚吧。”
“恩。”
这个师傅不健谈,秦筠也不想多说什么。
她回车里只拿了相机出来,爬上另一边的大石头,坐在上面眺望远方的雪山。
“真美。”
她轻声说道。
就算下着雪,就算天地一片苍茫。
可远处悠悠山间绵延,还是挡不住那一抹耀眼白雾。
秦筠举着相机,从焦点处找自己想要的那点。
她正准备换个方向,想跳下这块石头。
转身间,她的视线还未从相机屏幕上转过来,忽听一声剧烈轰隆的撞击声,伴随着连连惨叫——
刺眼的灯光猛地穿过雪色朝她射来,刹车声急而快速,疯了一般打着弯的撞击。
死神叫嚣着冲向她,带着狰狞的笑容,举着流血的叉戟。
秦筠睁大眼,浑然失了行动能力,无处可躲——
.
喻尤刚刚完成这幅画,他将它挂起,很是满意。
画中的女孩清透灵动,他能画出她无数模样。
在画室待了整整一天都没有看手机。乍一看,手机一片未接来电。
莫名的,心底一慌,强按下不适,回了电话。
“喂。”
“您好!请问是喻先生吗?”
“哪位?”喻尤声色极其沉,他听着电话另一端人说话,脸色忽然大变!
“喻先生,这里发生了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一辆丰田越野与大巴相撞,我们在事故现场捡到了这部手机,手机密码打不开,您是紧急联络人……”
“你们在哪里?具体地址,马上给我!马上!”
喻尤的手在抖,声音在颤,大脑有那么一瞬间失去了所有思考方式。
脑子一遍一遍浮响刚刚那陌生的声音。
“秦筠女士的身份证,包,手机,都在这,但她人尚未找到,现场情形有些严峻,两辆车均已翻下山崖,请您做好心理准备,这里地址是……”
仿佛天塌地陷,喻尤疯了一般冲出竹月朝机场奔去。
“秦筠……”他唇色尽失,腿都发软,买了最快班机去稻城。
与此同时,手机忽然响起。
来自新闻客户端推送的一条消息。
【2月4日,位于康定稻城亚丁318国道,一辆旅游大巴与私家越野相撞,现场惨烈,确认死亡人数为32人,3人下落不明。】
喻尤点开图片,手指恨不得将屏幕都捏碎。
细碎声音从紧咬的牙关中破裂而出——
“你不会有事,更不许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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