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有你的声音

    
    席嘉树没有错过赵凌?不自在的表情，尽管只有一瞬间，可精神高度集中的他仍旧精准地捕捉到了。
    他忽然就有几分忐忑。
    ……赵金鱼是不喜欢他的情书吗？
    ……他写的情书难道不好？
    ……是不是前面太严格了？
    ……不，要当好一名运动员就必须对自己严格要求。那么是后面的署名太长了？
    ……还是最后一句结束语不够画龙点睛？
    ……难道赵金鱼不喜欢别人说她记不住人脸？
    他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赵凌?脸上的表情，眼角的余光往她手机屏幕瞄了一眼，正巧就见到了一张全屏幕的男性照片，人脸很熟悉，正是昨个儿在西班牙餐厅见过的男人。
    正巧此时，坐在席嘉树隔壁桌的两个女孩儿拿着手机激烈地讨论起来。
    “……真的好帅！”
    “大叔型的男人，成熟稳重，像是电视剧里的男主角！”
    “林教练的眼光没有错。”
    “对对对，叫什么名字？”
    “姓沈！”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沈太太！”
    ……
    席嘉树瞥了过去，从他这个角度，两个女孩儿的手机屏幕正好能瞧见，里面都和赵凌?的手机一样，是西班牙餐厅里和赵凌?共度午餐的男人。
    席嘉树忽然想起来了。
    昨晚为了写情书，他查看了各种资料，并从多方面出发为赵凌?量身定制了一封花滑情书，写完草稿后还润了色，润了色后才工工整整地抄写在信纸上，最后还跟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地从赵凌?宿舍门缝里塞了进去。
    这些做事情完成后，都将近早上五点半了。
    瑟琳娜六点要去国际航站楼候机，林泉早已要求他一块送机，他索性没睡，收拾妥当便敲响了林泉的宿舍门。在机场时，他心不在焉，只隐约听见瑟琳娜说的沈字，还有林泉说的合作两个字。
    如今一想，席嘉树登时前后联系起来了。
    他不由眯起眼。
    .
    赵凌?微微垂眼，握着手机的手指微不可见地收紧。
    她似是在思考什么，神情渐渐严肃，旋即又恢复如常。她关掉手机，抬了眼，和席嘉树谈笑风生：“席小朋友，我逗你玩的，你从门缝里塞进来的情书我收到了，也看过了。不过还真的第一次有人给我送电子版的情书……”
    她晃晃手机，表示：“前面有关花滑的内容，写得相当有水平，值得收藏，我会好好珍藏你的情书，”说到情书二字，她微微拉长了语调，强调了一番，又笑眯眯地说：“确实很让我这个阿姨心动。”
    席嘉树相当不满这个回答。
    他甚至觉得赵金鱼心不在焉，她表情里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说出来的话让他极度不爽。
    他忍着不爽，沉声问：“后面呢？”
    赵凌?愣了下，随后又笑了声，说：“糖糖告诉你我脸盲症的事情了吧？”她扯扯唇，笑：“小朋友，我教你，情话这种东西说得再多也没有做出来的令人印象深刻，”她认真地说：“到我这个年纪，你就会知道女人比女孩子难哄多了，十几岁的女孩儿听几句情话便心花怒放，像我们二十几岁的女人听到情话也会心花怒发，但理智仍然在，清楚的知道情话只是嘴皮子上下一碰便出来的东西，说得再美再漂亮也只是摸不着的承诺，我不会为空头支票而心动，但是你写情书时有这份心意，我还是觉得不错。小朋友可以的呀，第一次写情书，就懂得从我的弱点切入。”
    她分析得头头是道。
    席嘉树却有几分失望，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仿佛无论说什么，都无法抵消掉瞬间涌上心头的失落感。
    他张张嘴，又闭上了嘴巴。
    赵凌?问：“嫌我夸得不好？”
    席嘉树闷闷地说：“没有。”
    赵凌?说：“那你不高兴什么？”
    席嘉树继续闷闷地说：“你总把我当小朋友。”
    赵凌?说：“你才十八岁啊。”
    席嘉树：“十八岁已经成年了。”
    赵凌?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十八岁的少年仿佛在急迫地证明自己是个成年人。就在这个时候，食堂门口忽然进来了两道人影，不多时林泉的声音响起。
    “今早有没有人偷懒？”
    话音未落，赵凌?就感受到了坐在她附近的小女孩们的兴奋和激动。
    “……妈呀，真人更帅！”
    “啊！他是不是在看我们？”
    ……
    赵凌?望去，恰恰好与沈朝的目光在空中相碰。他温文儒雅地轻笑，却没有过来和赵凌?打招呼的意思，仅仅是望了一眼，便自然而然地收回，又与身边的林泉谈笑风生起来。
    ……仿佛没有认出赵凌?。
    赵凌?倒是识破了沈朝眼神里的意思，轻轻地笑了下，又低头把剩下的午饭吃光。
    席嘉树看在眼里，向来清澈透亮的眼神莫名地深邃起来。
    .
    下午的冰上训练，沈朝在林泉的陪同下观看。
    女孩儿们大多都比以往卖力，当天下午的训练成果相当好。
    训练结束后，林泉力邀沈朝感受下他们集训的伙食。沈朝欣然应承。吃晚饭时，见着坐在赵凌?身边的少年，不动声色地问林泉：“坐在席冠军对面的女孩是你今天和我力荐的那一位？”
    下午的冰上训练，林泉自然不会错过狂夸赵凌?的机会。
    林泉望去，说：“她叫赵凌?，是这一次海选的惊喜，虽然年纪大了些，但是天赋和技术都是可圈可点，我很好看凌?。你负责的新体育品牌，考虑到资金问题，不一定要找奥运明星，像这些潜在型选手也是不错，尤其是凌?不管是相貌还是气质，如果她也愿意的话，你们也属意于她，我认为找她当你们的代言人是最好的选择。”
    沈朝说：“赵凌?确实长得好看，和席冠军似乎感情不错？”
    林泉说：“我话就摆在这里了，嘉树这人不接代言，你从凌?身上下手也不行，嘉树油盐不进，他有他自己的原则。”
    沈朝微微一笑：“林教练误会我意思了，我理解席冠军的个人原则，只是听说席冠军向来独来独往。”
    林泉也微微一笑，说：“嘉树对花滑有深刻的理解，也有与常人不同的着迷，凌?在花滑上的天赋，会让嘉树觉得找到了同类，亲近同类也无可非议。”
    林泉教练的话说得滴水不漏。
    沈朝无奈，只得在心中暗叹：老狐狸。
    吃过晚饭后，林泉说要送沈朝出去。沈朝礼貌婉拒。离开启迪冰场后，他没有着急离开，选择了在附近逗留。果真不到小半个小时，便有人喊住了他。
    他回头望去，笑意溢出了眼睛。
    “师妹，真巧。”
    赵凌?叹了声，说：“沈师兄，你赢了。”
    沈朝含笑说道：“我没有赢。”话中带了几分深意，不过他也没有多说，话锋一转，又说道：“只是碰巧知道而已，我一直对体育市场感兴趣，也一直想找林泉教练合作。先前是打算谈下席嘉树的代言，所以才一直有关注席嘉树，没想到竟然在席嘉树的新闻里见到你的照片，我找人打听了下，才确认你参加了这次花滑集训。你放心，赵叔叔那边什么都不知道，我帮你隐瞒着。”
    赵凌?说：“多谢。”
    “客气什么，我们多少年的交情？”一顿，他的眼神却落在了不远处鬼鬼祟祟的少年身上，心中已有几分了然，又问道：“倒是你，跟席嘉树是什么关系？看不出来，你喜欢小五岁的？”
    赵凌?说：“瞎说什么，他才十八岁。”
    “哦？不喜欢？”
    “我的择偶标准很严格的，比我小的一律不考虑，席嘉树对我而言，只是个小朋友。”
    沈朝微笑：“哦，这样啊。”
    .
    赵凌?没有和沈朝多聊，不到半个小时便已和他告别，她也没有打车回宿舍，选择了走路，回到宿舍时已经将近八点。快要到睡觉的点时，她接到了席嘉树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手机那头便是少年微沉的嗓音。
    “赵金鱼，你下来。”
    赵凌?说：“你可真没大没小。”
    席嘉树：“我不是小朋友。”声音里微微冷。
    赵凌?察觉出来了。
    她下楼后便见着席嘉树站在路灯下，灯光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他半个身体藏在了阴暗里，似有几分阴郁。
    她轻轻地喊了他一声。
    “嘿，席嘉树。”
    他回首，定定地看着她。
    赵凌?笑吟吟地问：“我们的席小天使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惹你不高兴了？”
    席嘉树的眼神莫名深邃。
    有那么一瞬间，赵凌?感受到了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深沉，还有一丝丝的郁闷。
    “赵凌?。”他喊她。
    她说：“嗯？”
    他忽然很认真地说：“我觉得你说得很对，我才十八岁，就只是个小朋友，很多东西我不懂，尤其是你说的女人，所以……”他往前走了几步，靠近了赵凌?，距离稍微有些近，以至于赵凌?能感受到少年微微急促的呼吸，“ 你教我，好不好？”
    赵凌?愣住了。
    他又说：“我学东西向来有天赋，我是个好学生。所以你教我，好不好？”
    他又重复了一遍。
    少年眼神里的阴郁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比半空中的月亮还要清澈透亮的眼神。
    他的眼珠子又黑又圆，兴许是离得近的缘故，赵凌?仿佛在少年的眼睛里见到了自己，只有她一个人。
    她正要开口。
    少年又急急地说：“你沉默了三秒钟，没有机会反悔了！我明天要回北京，你……你不许反悔！答应我了的！我等着你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