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非君所愿

    
    晚风轻轻柔柔，佳人玉玉婷婷。
    青薇姑娘跟正义公子确认过眼神，只希望他不要再打断了，再次娉婷起身，声音悠然。
    “蒙童书法大赛，书写《太祖圣训》吧！就从始建兴安，高仓筑墙，这两句开始。”
    蒙童们大致在十五六岁之间，都是各个书院的当家学生，书写个简单的《太祖圣训》，根本不在话下。始建兴安恰好是倒数第十句，也就是说他们需要书写的只有四十个字。
    所有蒙童都开始奋笔疾书，常监学游走于学生之间，不时的点点头。
    这一关历来考察的都不是内容，而是个人的书法造诣。作为一个十五六岁的蒙童，若是连第一本启蒙书《太祖圣训》都背不下来，也就没必要继续读书了，还不如回家种地。看了一眼栋材书院的张东发，常监学更是微微点头，吴栋材这小子虽然人有些自傲，不过教书育人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这张东发不过十四岁，书法已经有了一丝自己独特的书法造诣，想来获得本次蒙童书法比赛第一名不在话下。
    青薇姑娘闲来无事也走下台来，看看紫云城的蒙童们到底表现如何。看了几个，心底有些失望，内容倒是不差的，只可惜这字迹比起文昌城的蒙童们差的不是一丝半点。徐徐碎步路过常监学身边，目光投向常监学注视的那个孩子。
    常监学发现青薇姑娘到来，立即见礼。“青薇姑娘觉得这张东发字迹如何？“
    青薇姑娘看到那孩子的字迹，眼前着实一亮。“这孩子倒是颇有天赋。年纪轻轻就有了几分独特的笔锋，若是遇到名师，今后书法界或许有一席之地。”
    这话夸得有些大了，浩海城毕竟偏远，文教方面比起其他行省要落后许多，是很难走出真正的书法大家的。
    常监学听到青薇姑娘的认可，得意的笑了笑，“看来本次书法大赛，张东发应该是一枝独秀了。”
    青薇姑娘并未言语，在一切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她可不会武断的宣布结果。只是微步向后面的桌案走去，一直到最后的永良案前。“这字？”看着那歪歪扭扭的字迹，虽然每个字都看得清楚明白，却绝对称不上好，真不明白正义公子为何为了这孩子出头？摇了摇头，径直返回到自己的座位。
    青薇姑娘的动作早就吸引了文人们的注意，只是刚刚凑上来怕显得唐突。她一走，不少文人纷纷来到场中，很快就有人发现了永良的字。
    “好丑啊！”
    “怪不得刚才青薇姑娘摇头，这横不横竖不竖的，歪歪扭扭，太丑了！”
    “真给我们紫云城丢人！”
    “是给我们整个富磊行省丢脸啊！”
    “六岁还来参加什么比赛？真是没事找事。”
    “虽然有辱斯文，但我还是觉得不该让他写了！”
    常监学也听见了许多人的议论，想趁着大家群情激昂，把鸿儒书院这个碍眼的小子赶走，只是粗略看了一眼，正要发飙的常监学愣住了，因为这字体看上去虽然没有丝毫美感可言，却似曾相识。每个字之间似乎蕴含着某种逆天的联系，它们以某种看不懂的逻辑排列，当这幅字写完，怕是要生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因为，就在不久之前，张晓峰就是用同样的字体，画出了一副忠君爱国图。
    这难道又是一幅画？
    写字作画？这到底是什么鬼书法？
    张晓峰那个讨厌鬼会，这个小子才六岁，难道也会？
    一刻钟后，所有的蒙童书写完毕，写得最慢的还是永良。这一刻钟永良身边尽是侮辱之言，他却顶住了压力继续书写下去，因为他知道先生教给他的这种字体的玄妙，别人骂他不过是见识浅薄罢了。
    学宗依然淡定的坐在那里，对着轻微姑娘道：“年轻人的趣事我就不参与了，今日有青薇姑娘在此，少不得要劳烦一下了。”
    青薇姑娘欠身而起，却没有第一时间走下台去，转而对正义公子道：“我在文昌城便听说，正义公子向来公正无二，这场书法比试由正义公子评判，肯定比我更合适。”作为一个外来人，她是不愿意轻易评判的。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规矩，纷争更是数之不尽，她可不愿意参与到地方之争。
    申正义当即起身，应下了这个差事。事实上，他常常会遇到有人叫他做裁判，他已经习以为然。他十分享受那种在评判中，被人信任和瞩目的滋味。
    申正义仔细巡视了一圈，这群蒙童中，唯有一个叫张东发的，字写的有几分独特的见解，堪得本次比赛的第一名。最令他感到无语的是，鸿儒书院那个叫赵永良的孩子，字写的真心看不懂。真的说丑？只能说那是一种有违于现在普遍审美的字体，横平竖直乃是所有学生的第一课，可是这个叫赵永良的孩子却完全摒弃了。
    无奈的摇摇头，想要回到场地中间公布结果，却惊然发现，永良的字，另有乾坤……
    ……
    正义公子回到场地中间，向学宗和青薇姑娘道：“申正义不辱使命，从众多蒙童中选出了前三名。”
    学宗点了点头，“那就麻烦正义公子宣布一下吧！”
    正义公子闻言转身，看着台下的众人，一脸浩然正气。“本次蒙童书法大赛，第三名羊角书院的李迪也。”
    李迪也笑意赢面，起身向四处鞠躬，能拿到第三名令他十分满意。
    正义公子再道：“本次书法比赛，第二名的是栋材书院的张东发。”
    张东发一听微微一愣，他可是抱着第一名的决心来的，此时听闻自己得了第二名，心中万分沮丧，却也不得不起身抱拳拘礼。
    台上的青薇姑娘看到张东发得了第二，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之前观察的仓促，没想到还有人比这张东发写得好。
    反倒是常监学，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所有的作品他都看过，如果张东发得了第二，那么第一一定是……
    正义公子再次道：“本次书法比赛，第一名是鸿儒书院的赵永良！”
    “鸿儒书院？那个六岁的小子？”
    “怎么可能？”
    “这个判罚我不服！”
    场面一下子炸了！
    其他书院的人有人看过赵永良的字，纷纷反对起来。
    其余不知情的人还有些懵，正义公子的裁判是整个富磊行省公认的，不可能偏袒，怎么可能有人不服？
    不过略微想想，一群十五六岁的孩子比赛，被六岁的孩子拿了头名，很难让人接受。六岁的孩子会写什么字？
    慢慢的，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多，若不是正义公子宣布的结果，恐怕场面此时已经控制不住了。
    学宗起身，伸出双手微微示意，“肃静，我相信正义公子的评判一定有他的道理。”
    周围这才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停止了争论，将目光投向正义公子。
    正义公子一脸肃穆，拿起那副赵永良的字，开口道：“做出这个决定，我也是思索了一番的，我刚才一直在思考，什么样的字才算是好字？后来我想到了书圣孙昌田，亲手创造了流水书法，堪称行书之最，被后人模仿。作为一个蒙童，想写一手好字，并不困难，我相信文昌城的许多蒙童都能书写出超越张东发的字迹。可是赵永良的这幅字却是我从未见过的，你们仔细的看清每一个字的纹理，似乎每一笔的横不平竖不直，这似乎并不符合我们日常的审美观，可是当这这副字完成的一刻，我却惊讶的发现，之前的每一笔都是在为这幅画所服务的。原来字还可以这么写？这已经不仅仅是一副字了，更是一副美妙绝伦的字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