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一迈进坤宁宫,就觉得有一丝异样的气氛。
今日的坤宁宫格外的安静,宫女太监皆是一副瑟缩模样,康熙眼神所到之处,所有人都是神情躲闪。
他心中略带疑惑,也不叫人通报一声,径直走进了暖阁中。
此时的暖阁中,?滢正和弄巧正准备给皇后清洁身体,按摩肌肉。
?滢手上有伤,本不方便做这些,之前春和还主动提出要和她换班,却被她委婉回绝了。
今天可是考验她演技的时候,不在场怎么行。
康熙走进来时,正看见?滢费力的翻着皇后昏睡沉重的身体,气喘吁吁,不胜娇弱。
他快步走过去,一只手便轻松地抬起皇后的身体,将人翻过身来。
?滢见他突然出现,显然惊了一下,连忙想要蹲身给他行礼。
康熙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柔声道:“行了,别多礼了。你现在这身子骨,哪里干得了这样的体力活儿,怎不多叫几个人过来帮忙。”
弄巧正站在一旁的水盆架边,投湿帕子,准备给皇后擦身子,见屋里这情势,她端起水盆,无声的退了出去。
?滢被他捏着手腕,轻声“嘶”了一下,秀眉微蹙,眸子里闪着水光,一张小脸又苍白了几分,当真是我见犹怜。
康熙的心仿佛被针刺了一下的疼,忙道:“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么,还不赶快去休息,别硬撑着了。”
?滢扯出一个笑容,轻声道:“奴才没事,娘娘身边离了人奴才不放心,就在这多盯一会。”
康熙却没听进她的话,他是极敏锐的人,一眼扫过去便能瞧出?滢强忍的痛楚之色。
又忽觉手中的触感不对,此时也不再顾及着场合,便撩起?滢的袖子。
只见?滢原本细瘦的皓腕上,缠着一圈厚厚的纱布,离得近了,还传出浓重刺鼻的药味。
康熙眉头皱起,语气关切:“这是受了什么伤了,怎么弄得?”
“就是给娘娘擦身的时候,不小心叫热水烫了下,没大事。”
?滢神情有些不自在的说着,语调故作轻松。
只是她的演技着实不很过关,康熙何等眼力,只一眼便可识破,心知她定是有所隐瞒,心中涌起怒气。
他年少便已继位九五之尊,为君多年来的磨砺下,心性坚韧,城府深沉,早已学会控制情绪,轻易喜怒不形于色。
可不知为何,面前这个美的还有些青涩女子,总是能轻易地撩拨起他的情绪,为她或喜或忧或怒,这种感觉他从未在其他人身上体会过。
他此时虽也控制着不想发火,但声音还是冷了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有话就说,难不成还想犯欺君之罪?”
?滢似被他冷厉的语气,吓了一跳,神色顿时不安起来,却还是有些倔强的抿着嘴,低着头不说话。
康熙见她这样,也知道应该是出了什么事,让她不方便跟自己说,便避开她伤了的手腕,拽着她另一只胳膊,将人带出了暖阁。
“人都哪去了,不在主子身边伺候,要你们的脑袋有何用?”
出了皇后所在的东暖阁,他便高声冷喝着。
门外的梁九功听了皇帝这语气,就知他此时心情不好,他和弄月都正守在门外,此时听了皇帝的呵斥,连忙进来请罪。
康熙示意弄月赶紧去伺候皇后,又吩咐梁九功去请太医,就拽着?滢进了东次间。
东次间里,?滢被康熙扯着按在炕上坐下,他自己坐在?滢身旁,拉起?滢的手腕就要去解她的纱布。
?滢连忙开口道:“皇上别这样,这不合规矩。”
康熙此时心思都在那细白皓腕上,只皱眉回她一句。
“什么合不合规矩,朕就是规矩。”
?滢有些急了,连声道:“皇上这大晚上的叫太医,若是叫人知道了——”
康熙没好气的打断她:“那是给皇后叫的,你跟着瞎操心什么!”
?滢叫他怼的不知说什么,只能讪讪的闭了嘴,瞧着他笨拙的解着手腕上的纱布。
有些泛黄的纱布被一层层揭开,露出下面覆着黄褐色药膏的红肿肌肤,上面原本透明的水泡,此时有些溃烂的瘪下去。
映衬着?滢旁边雪白细腻的肌肤,却只显得更加可怖。
康熙明显没料到这伤势如此严重,瞧着那红肿的一片,闻着那刺鼻的药膏味道,他几乎是勃然大怒,语气冷嘲。
“西林觉罗氏?滢,你给朕说清楚,你这到底是怎么弄的,给皇后倒个擦身的水能烫成这样?你是猪脑子吗,还是你把朕当成傻子糊弄?”
?滢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吓得愣住,几乎泫然欲泣,却又倔强的不愿意就这么让眼泪留下。
红着眼圈,苍白着一张小脸,就想要跪下请罪。
康熙瞧她这样子,就知道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来。
一把拽住她,按着坐回了炕上,高声朝外冷喝:“梁九功,太医请哪去了?”
外面传来惶急的脚步声,梁九功很快出现在门口。
“回皇上,已经派人去请了,马上就到。”
“你去找几个机灵的宫女,去皇后那边把弄巧换过来,朕有话要问。”
梁九功乃是康熙身边近身?燃啵?钍橇私馑?钠⑵??奔戳?τκ牵?桓业⒏榈娜グ炝恕
康熙这才有看着?滢,冷声道:“朕倒要看看,你能挺着不说,别人有没有这个胆子。”
又看了看她的手腕,语气还是温和下来,“你这上的什么药膏,闻着就不是什么好用的,到时候留了疤有你哭的。”
谁是他这句话一出口,?滢原本一直强忍着含在眼圈中的泪水,一下子就滑了下来。
察觉自己哭出来了,她似乎觉得窘迫,举起手腕就想擦拭脸上泪水。
康熙吓了一跳,连忙抓住她那只受了伤的腕子,有些无奈的用手抹了抹她的脸,算是替她拭了泪,又顺手在她挺翘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
他无奈叹道:“你哭什么,朕还说错你了不成,哭的花猫似的,还真是个孩子。”
?滢让他这么语气温和的一哄,小脸一红,也哭不出了,只是有些哽咽的小声说:“皇上没说错奴才,是奴才,奴才愧对皇上对奴才的好。”
“什么愧对不愧对的,朕愿意对你好,是喜欢你,知道么?”
康熙轻声调笑了一句,满意的看着对面小姑娘的脸儿越来越红,顿时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他知道?滢的性子,在这方面是极单纯害羞的,原也没指望她能回应什么。
却不想,小姑娘支支吾吾的憋了半天,终于红着脸在嘴里小声咕哝出了一句:“奴才、奴才也喜欢皇上的。”
康熙心里一乐,宛若三伏天用了一盏冰碗般,浑身透着舒爽。
他有心想逗她,佯装不悦道:“咕咕哝哝的说什么呢,朕没听见,大点声!”
?滢面色羞窘的看了看他,见他似有神情不悦,以为自己说的他真没听见,不由又羞又急,一句“奴才刚才说”的小声重复了半天,最后闭起眼睛,如壮士断腕般英勇的大声喊了出来。
“奴才也喜欢皇上!”
这次的声音不可谓不大,顿时响彻了整个东次间。
康熙也是被她这一嗓子弄得一愣,半晌才回过味来,忍不住大笑出声。
站在门口的梁九功和太医宋轶此时相对无言,只能等着皇上的笑声平歇,梁九功才轻声传道:“皇上,宋太医到了。”
“进来吧。”
康熙话语中还带着愉悦的笑意,梁九功松了口气,引着宋轶进了屋。
?滢见他二人进来,心知刚刚自己那一嗓子肯定是被他们听见了,不禁脸上更加挂不住,小脸通红着,连眼圈儿也委屈的又红起来。
康熙也知道这回让她丢了大人,连忙打着圆场。
“快来给她瞧瞧,这腕子上的伤怎么样,严不严重?”
宋轶连忙上前,心里虽惊讶皇上这么晚急召自己来坤宁宫,原以为是皇后病情又恶化了,没想到居然是为了个小宫女。
不过他在紫禁城任太医多年,早已修炼的眼明心亮,不该说的不该问的不该看的,他一概不去理会,只专心替人瞧病。
“禀皇上,这位姑娘的伤应是高温的热水所致的烫伤,并不严重,只是处理的粗糙了些,微臣着人取些上好的烫伤膏敷上即可,这段时间注意保养,不要沾水,应该不会留下疤痕。”
?滢的烫伤确实不算严重,只是因为处理的粗糙,瞧着吓人了些。
康熙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吩咐着赶紧叫人去御药房取上好的烫伤药膏。
转头又嘱咐了?滢一句:“听到太医说的了,这两天小心着些,能别沾水就别沾了,这坤宁宫里满屋子的奴才,不缺你这一个伺候的。”
?滢这会儿还觉得臊得慌呢,垂着小脑袋点了点。
康熙又朝着梁九功道:“一会儿回去上朕的私库里取一瓶生机玉露膏来给她,免得这不省心的到时候留了疤又不争气的哭鼻子。”
梁九功嘴上应着是,心里却暗自盘算着,看来这位?滢姑娘往后可得掂量着态度对待了,瞧万岁爷上心的样子,只需时机一到,估计将来必不会在那乌雅氏之下。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弄巧的声音。
“禀皇上,奴才弄巧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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