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玲珑玉

24.第二十四章 罗衾不耐五更寒

    
    玲珑第二日就与润玉来到了洞庭湖边。
    湖面波光粼粼,玲珑却觉着有万般寒冷。越向湖的深处走去,眼前的景色便越是熟悉。
    玲珑的手一直紧紧握住润玉的,她知道,此刻,她无需多说什么。只是,行的路多了,润玉的手便凉了些许。
    “珑儿,我想起来了,这里,似乎是叫笠泽。”
    “别难过,一切,我都会陪你一同面对。”玲珑抓着他,感受他越来越难以平复的内心波动。
    润玉眼中,看到的,渐渐不再是洞庭湖的美景。
    他眼中,是幼时,母亲强拉着他,然后,狠心的用刀,割下了他的龙角。
    渐渐近了那大门,玲珑抬头,便见上书“云梦泽”三个大字。
    这名字虽美,与润玉说的不同,但玲珑观润玉也同样疑惑。
    “这里,竟不是笠泽吗?”润玉呢喃道,可他梦中所见,除了名字,与这里别无二致。
    “珑儿,我最近一直梦见这里,在这里,有我一直缺失的那部分记忆。”
    润玉说道,但他话音刚落,云梦泽紧闭的那扇门,就缓缓而开了。
    彦佑青色的身影自里面走出来。昨日他被玲珑质问,如今见润玉还是来了,一时之间情绪复杂,但张口,却发现自己并无立场说什么。
    明明一切都在向他希望的方向发展,但彦佑却觉着,他后悔了。
    张了张口,他只缓缓行礼道:“殿下此行,只盼莫要伤情太过,前尘皆是虚妄,我虽不曾知道内情,但也明白几分殿下苦楚。此番,若非事情紧急,我不会执意要殿下过来。”
    润玉诧异于彦佑的态度改变,但他也能明白,必是玲珑说了些什么,让他态度才有所改变。
    “这本是润玉该受的,不该让彦佑君来劝。”润玉说道,便态度坚决的与彦佑君一同走向云梦泽里。
    待到看着那抹隔着帘幕依稀能看见的那红色的身影时,玲珑觉着,自己手中殿下的手更加寒凉,她仿佛在握着一块冰一般。
    “恩主,夜神殿下求见。”彦佑君缓缓禀报道,却让里面的红衣女子,瞬间乱了方寸。
    润玉笑了,但笑的却是那般凄凉。
    “洞庭君果然,是认得我。”他冰冷的手,缓缓的放开了玲珑,行至生母身前缓缓跪下,行礼道。“洞庭君在上,小神润玉这厢,有礼了。”
    “殿下何必行此大礼,折煞妾身了。”那女子虽是这么说,但躲闪的目光却丝毫没有说服力。
    润玉缓缓起身,淡淡说道:“行于所当行,洞庭君受的起。小神有惑,特请仙上赐教。”果然,润玉自己想起来了,玲珑不禁在心中感叹,她的殿下,终究要受这份折磨。
    “不知彦佑君,能否让我与洞庭君单独一叙。”彦佑君意会,拉着原本在女子身边的鲤儿便走。
    “母亲!”鲤儿唤道,却在彦佑的瞪视中慌忙离去。
    玲珑也默默退开了些许。
    可她到底是耳聪目明,纵然退开了,润玉的话语,她还是能听的极其清楚。玲珑听到润玉说。
    “我自几日前,就时常做梦。梦中场景真实无比,我梦见我生活在这水底,这里的一切,都与我梦中所见别无二致。且前日,我终于得见梦中场景。我唤她母亲,而我那梦中的母亲,与仙上,容貌气度,也别无二致。”
    玲珑到这里,便觉着自己再也听不下去了,但她心系润玉,也管不住自己,虽心中大痛,但还是逼着自己去听,她知道这样不对,润玉该是不想她知道的,可她就是控制不住。
    而此时润玉心中定然也是有着万般苦楚,不过这到底是他母子二人之间的事,她想,润玉该是不想让她知道的。
    回忆起昨夜她在润玉身上与胸前看到的狰狞伤痕,那伤陈旧,想必就是幼年时留下的吧,昨夜初见那伤时玲珑曾对着那伤痕强忍住泪意,如今,隔着厚重的大门,玲珑便再也忍不住了,她缓缓蹲下身,泣不成声。
    那一边,润玉对生母的质问声声,像刀子一样,也深深伤到了玲珑的心。
    润玉条理清晰,甚至不需要发问,仅凭一幅画,便知道了生母名唤簌离。当年,簌离仙子与天帝相恋,可天后善妒,润玉满怀期望,生母是爱他的,当初只是因情势所迫,抛弃了他,可他字字相逼,簌离却丝毫不见动摇。
    最后,他只能无奈叹道:“我以为母亲是爱我的,我猜到了画中人,诗中意,却独独猜不到,我日思夜想的生母,却如此退避三舍,视我如同陌路。”
    又想起刚进来时,那名唤鲤儿的少年,他再次痛心:“如今母亲另有孩儿承欢膝下,孩儿无意纠缠。只孩儿想问母亲,若我是母亲的耻辱,母亲当初为何要执意生下我?倘若母亲与父帝倾心相恋,又为何要折磨我!抛弃我!”
    言罢,润玉一一向簌离展露身上的伤痕,无论是那日旭凤涅??时与黑衣人缠斗受的伤,还是他胸口上逆鳞被刮的切肤之伤,竟全都与生母有关。
    玲珑想,究竟是什么,才能让一个母亲,伤自己的孩子至此。她听得出来簌离言语间难掩的悲痛,她见到润玉身上的伤口,甚至不再强装镇定,可见她也是爱润玉的,但玲珑却实在不能理解簌离的做法。
    原来,殿下胸前的狰狞伤疤,竟是被生母拔了逆鳞吗?
    那该是怎样的痛彻心扉啊!龙之逆鳞,怎么能拔除?虽那伤处早就结痂。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它依然在润玉心口,润玉说,他别处伤痕早已长好,可唯独这块伤痕,却如同烙印一般,永远留在他身上。那润玉当初,又是怎么撑过这蚀骨之痛的?
    “润玉!润玉!”玲珑不禁唤出她的名字,可她却似乎发不出大的声音,那声声呼唤,被泪水淹没,让她仿佛要窒息了。
    看着这样的玲珑,彦佑虽疑惑,但他知道,一定与房中母子二人谈话有关。
    玲珑是星星,与普通的仙不同,她若想听,便没有能拦得住她的屏障。
    看着玲珑这般难受痛苦,彦佑才真真明白,前尘往事,或许于润玉,真真是伤痛。
    玲珑听到房中簌离听不下润玉的声声控诉,崩溃大喊:“求求你别说了。”
    润玉的声音虽平静,但玲珑听得出他言语中难掩的崩溃,在玲珑听来,他字字泣血,声声涕泪“生我者,弃我者,皆是吾母,这一身伤痕,皆是吾母所赐,今日再拜,以换生母养育之恩。”
    簌离却崩溃大叫:“我不是你娘!你不是我儿,你走啊!走啊!”
    “为什么?为什么?”玲珑也崩溃的失声喊道。为什么你要这么伤他,他的痛,难道只有我能看得出吗?为什么你们都要这般伤他?
    润玉出来了,玲珑在泪目中看向他,他眼中没有丝毫泪意,但见到满脸泪痕的玲珑,却带了几分怔愣,随后,就带了几分了然。
    润玉到玲珑身前,缓缓为她拭去眼中泪水,无奈叹道:“珑儿,别哭,你这是哭什么?”
    玲珑看着润玉,她张口,却发现自己声音带了几分沙哑:“殿下不哭,我就替殿下哭。殿下心里苦痛,我就与殿下一般苦痛,这样,殿下是不是就能少受几分伤痛,少伤几分真情了?”玲珑说着,便把泪流的更凶了,她想,她总要帮殿下狠狠哭一场的,不哭,他定时要把一腔情绪全闷在心里,纵然润玉是神仙,也会闷出伤的。
    “我不会哭,珑儿也不许为我哭,自此以后,我有珑儿就够了,旁的,润玉不会再奢求。”润玉缓缓道,再次握住玲珑的手。
    这手好冰,也在止不住的颤抖。
    “鲤儿!”身后,是簌离崩溃的声声呼唤。
    可是,他们,却再不回头。
    玲珑与润玉,脚下坚定,他们紧紧握住彼此的双手,努力把温暖,传递给对方。
    离开这洞庭湖时,玲珑不禁感叹。
    前尘往事,还有这水底的仙,终究是要伤他到何时?
    玲珑在心中质问。
    若是他们受了殿下这些伤痛,如今,可还能像殿下这般,滴泪不落?
    殿下只是表面无情,其实心中,有万般深情啊!
    在他们走后,彦佑回头,看着干娘崩溃哭喊。
    眼中,尽是悲怆。
    这一切,到底该怪谁?
    这对母子,全都是一身伤痕,却执着为彼此,再添心伤。
    世事往往就是这样,越是深爱,便越是要故作生恨,越是故作生恨,便越是要彼此互相折磨。
    这般苦痛,几时能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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