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平日里家里少有人登门拜访,马大犇到家后,也就显得格外随便。此番看电视看到一半被敲门声打断,恍恍惚惚的,竟然没意识到自己只穿了条裤衩。
随着褚洧洧一声“哎呀”的轻声惊呼,然后迅速把头扭向了另一边,马大犇才察觉到自己的行为如此不雅。他感到很不好意思,但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于是只能慌慌张张地将身子朝门后一躲,然后迅速抓起挂在椅子靠背上的短裤,胡乱地穿了起来。
褚洧洧并没有因为马大犇这近乎于暴露狂的变态举动而离开,只是默默站在门口等待,直到马大犇穿好裤子,然后走到门口,他挠着头说“不好意思啊,在家忘形了。”褚洧洧仍旧没说话,气氛一度有点尴尬,于是马大犇赶紧转移话题说道“那个,褚洧洧同学,你找我什么事呀?”
褚洧洧这才转过头来,但由于刚才那一幕过于香艳,虽然转过了头,但还是没有看着马大犇。她微微低头,脸色还有些莫名的发红,马大犇觉得那大概是天气太热的关系。褚洧洧说道“大犇哥,我的录取书来了,考上了三十九中。今后你就是我的前辈了,要多多关照我呀!”
那个年代,许多如褚洧洧这个岁数的女孩都喜欢看那些日本漫画,在这些少女漫画里,一般同校的低年级的学生会称呼高年级的为“前辈”或是“学长”。很明显,褚洧洧看了不少这类漫画,否则一定不会用“前辈”这样的词。
突然听到这个词,马大犇还有点不习惯,于是他继续笑着挠头说“这样啊,那真好。你放心,今后有我罩着你,谁要是敢欺负你,我保证他会被揍成猪头!”说罢马大犇用大拇指拨弄了一下自己的鼻尖,那是他在电影里学来的,李小龙的招牌动作。
可这帅耍还没到一秒,屋里的马东方就骂骂咧咧地说“你别教坏人家小女孩,只知道惹事打架,你信不信我先把你揍成猪头?”虽然是在骂人,但马东方的语气却带着开玩笑的感觉。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马大犇笑了,褚洧洧也笑了起来,但她依旧低着头,脸蛋红红的,不抬头看着马大犇。
马大犇问道“怎么,你今天专程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事吗?”在马大犇看来,很多事其实不必专门来说一次,时间久了,自然也就知道了。褚洧洧这才好像醒悟过来一般,拿起自己手上的一个信封来,拆开后,取出大概巴掌那么长一截,小小的树枝来。
褚洧洧将树枝递给马大犇,马大犇一脸茫然地接过,心想这是什么情况,这小丫头是想要跟我表白吗?人家表白都是送花啊送蛋糕送情书什么的,再不济也送个棒棒糖巧克力吧,这姑娘怎么找了个这么丑的树枝给我?
马大犇手里抓着树枝,发现它已经有些干枯了,看样子,已经是折下来有些日子了。正想问褚洧洧这是什么东西的时候,褚洧洧说道“大犇哥,这是我外婆下葬的那天,下山的途中我折下来的。我妈妈说了,上山是捡石头或者捧土,是给外婆送行,下山就要随手折根树枝,这是可以被保佑,被祝福的。”
褚洧洧说得真切,纯真的脸上,写满了对这个说法的无比信任。马大犇心里却闪过一串省略号,这规矩他到是听过,算是本地的其中一个习俗,但怎么会有人把这个当真?不过想到褚洧洧也是一番好意,而且毕竟是个小姑娘,自己就算不信,也不能辜负人家的好心。于是他抓着树枝,朝着自己耳朵上一别,好像是别了一根烟一样。笑着跟褚洧洧说“这样啊,那谢谢你啦,希望你的小树枝,能够给我带来好运。”
马大犇笑着,褚洧洧也笑着,在这狭窄的楼道里,马大犇家的门也半开着。屋里传来电视中那些狗血剧情的对白,门外头,却是楼下那颗大树上,知了的阵阵躁动。气氛仿佛在马大犇说完这句话之后,又开始有点尴尬了起来。
这回换褚洧洧开口说道“那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你和马叔叔看电视了,我先回家了。”没等马大犇答应,褚洧洧将那个空信封抱在胸前,然后转身准备离开,很显然,虽然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但这些年说过的话,只怕是还没有这短短十分钟多。谁都不习惯,褚洧洧好似逃走一般地想要离开,夏日里虽然炎热,马大犇却在她转身甩动头发的时候,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那种香气,很难说是女孩子身上特有的那种味道,还是褚洧洧洗头后的香波味,总之,这股说不出的味道,让马大犇觉得很舒服。看着褚洧洧即将消失在转角,他突然叫到“你今天晚上会弹钢琴吗?”
褚洧洧一愣,停下脚步,远远地看着马大犇。
“啊?什么?”她不解地问道。
“我说,你今天晚上还会弹钢琴吗?”马大犇又重复了一次。自从褚洧洧的外婆去世,接踵而至的,就是她的升学考试,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弹琴的次数已经很少了。马大犇每天都会定点候在床边,希望能够听到她的琴声,却好几次都失望的关上窗户。
褚洧洧说“这个,看情况吧,你问这个干嘛?”
“我想听《少女的祈祷》。”马大犇笑着说。可褚洧洧好像是对他这一番话问得有些莫名其妙的,于是只是“哦”了一声,然后就离开了。
直到楼道里远远响起褚洧洧家关门的声音,马大犇才转身回屋。褚洧洧的这次突然来访,虽然让马大犇展露出自己骨子深处的变态属性,却也让他不知为何心情非常愉悦。在转身回屋的时候,都还忍不住脸上挂着痴呆的笑容。
“你笑什么呢?跟个傻子似的。”马东方瘫在沙发上问道。明明不是句好话,但马大犇却更加傻乎乎的笑了起来,发出了那种类似驴的叫声。
晚饭后,马大犇习惯性地趴在自己卧室的窗户前,他也不记得这样的习惯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但肯定已经很长时间了。楼下街坊们凑在树下乘凉聊天,不知道哪家的孩子调皮被收拾了,哇哇大哭,楼房边堡坎缝隙里的蟋蟀,也随着夜晚的到来,显得格外兴奋。许多种杂乱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这是夏日夜晚厂里熟悉的声音。
钢琴声响起,伴随着这杂乱的声音,却依然那么动听。马大犇微笑聆听,那正是褚洧洧在弹奏《少女的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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