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回走的路上,迎春观察着孙府的格局,房子不算新,规规矩矩的套院,院子里也没什么绿植花卉,看着就死气沉沉。整个院子大概三进大小,宽度不够,呈细长条状,有种逼仄感。
绣桔犹豫着开口说:“姑娘,奴婢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想说就说呗,说说看。”
“奴婢觉得今日的姑娘有些不同,嗯,怎么说呢?就是感觉说话做事硬气了许多。”绣桔小心地瞄了一眼迎春,怕她会生气,姑娘虽然平日子不爱言语,凡事不上心,但也不是没脾气,姑娘发脾气就好久不理你,当你不存在。
“哦?那绣桔你说是现在的我好还是从前的我好?”没想到绣桔还是个心思细腻灵敏的人,对她更满意几分。
“自然是现在的姑娘好,在荣国府时但凡您能硬气几分,也不至于……。”
迎春了解绣桔未尽的话,也不说什么,以前那个不是她,她能说什么?
“以前姑娘我没本事,也没想明白,钻了牛角尖。昨个儿晚上快被孙绍祖那个禽兽打死的时候突然就想明白了,如果我不强势起来,等待我们主仆的就只能是无尽的深渊,也许比深渊更可怕,就怕那时候想干干净净去死都难。”
迎春故意说的严重些吓唬绣桔,让她深刻认识到迎春的改变完全是绝境的抗争。
“啊?他打您了?要不要紧?请个大夫看看吧。”绣桔拉着迎春上下查看,已经泪流满面。
“放心吧,傻丫头!姑娘我在梦里跟神仙学了几招,把那个畜牲好好整治了一番,这不现在还躺在床上没起来呢。”
“姑娘就会逗我。”绣桔抹着眼泪看迎春胡扯,姑娘这个时候还有心情逗她,也没像从前一样自卑自苦,她觉得这样的姑娘真好,让她对以后的孙府生活多了些底气和期待。
回到后院正房,莲花连忙回报:“姑娘,刚刚有个妇人打扮的女人,自称是大爷的姨娘,想闯进去看大爷,被我们拦下了,闹了好一会才走。”
迎春喝了口茶,暗自思忖:这一会儿的功夫又冒出来一个姨娘,孙府后院的牛鬼蛇神不少啊!
“不用管她们,你们记住,以后我的屋子不许外人进来。还有,你们几个改口吧,别叫姑娘了,被有心人听到又该拿你们做筏子。”
三个丫头齐声应是。
荷花道:“刚有个管事婆子来回,说是府里的下人们都在正厅候着了,大奶奶这就过去吗?”
“好,过去瞧瞧。”依然留俩人看门,带着绣桔朝正厅走去。
还没到跟前就听见嗡嗡嗡的议论声,一个婆子说:“啧啧,这大奶奶就是会摆谱,让大伙来候着,她却半天不见人,我那炉罩上还炖着李姨娘的燕窝粥呐。”
“就是就是,还一大堆活计要忙,哪有时间在这干耗着?我看要不回了管家咱先走吧?”另一个婆子提议说。
旁边一个丫鬟打扮的刺了她一句:“要去你去,管家的排头你自己吃。”
迎春到了有一会,那些人光顾着抱怨不满,也没注意到她。故意咳了一嗓子,施施然走到上首的位置坐下,也不说话,就那么幽幽地看着他们。
下面顿时鸦雀无声,静谧的时间一长,大伙就有些不安。还是管家先反应过来,不卑不亢地躬身施礼道:“小的管家孙德城,见过大奶奶。”
一群人见状连忙跟着行礼。
迎春把一摞子卖身契放在桌上,手指一下下地敲着桌面,慢条斯理地说:“大爷把你们的身契交给我,知道是什么意思么?以前如何我不管,以后一切需得按照我的章程来,做的不好或是有了别的想头,自有你们的去处,到时也别怪奶奶我无情,毕竟丑话已经给你们说在了前头。”
众人脸色都算不得好,这个大奶奶也太强势了些,才新婚头一天就给她们这么大的下马威,心里都有些不服气。可卖身契攥在人家手里,谁也不愿意当这个出头的椽子,一些心里打着小算盘的便暂且按下自己的心思。
迎春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接着说:“现在大伙都自我介绍下,叫什么、擅长什么、在哪当值、府里有没有沾亲带故的,孙管家就从你开始吧。”
一番介绍后,迎春对每个人都有了直观的印象和了解。这些人中除了管家孙德城夫妻是孙家的家生子,跟随着已故的老爷子从大同府来京伺候,其余的都是外面买来的。
看来这个孙管家两口子才是这群人的领头羊,孙管家负责外院和孙绍祖的一切事务,孙管家的老妻吴婆子是内院的管事婆子,管着内院的人员事务。
这俩人应该对孙绍祖很忠心,不会那么轻易倒戈。不过也没关系,是人就有弱点有软肋,找准了软肋一刀下去什么都解决了,只看那人值不值得去废心算计。不值当的人,还是一劳永逸的好。
改了些不合理的规矩习惯,调换些人员岗位,把责任分摊到个人,出了问题,自己负责。比如打碎了碟碗,不好意思,只能你自赔,没银子就从月例扣,扣完为止。
操控内宅就跟经营个小型公司似的,几辈子下来她已经很有些经验,她也找到了最省心省力的办法。将后院事务分成几个部分,每个部分都有个管事婆子,下面人出了问题,管事婆子监管不力,负连带责任。
又选了几个进府时间不长看着顺眼又擅长厨艺的丫鬟婆子,负责她院子的小厨房工作,她不打算吃大厨房的份例菜,以后小厨房单独做,有这个条件还不享受就太傻了。
“吴嬷嬷,往后发放份例的事交给你,按惯例来就行。通房侍妾那里还是规矩些的好,份例之外的要求,便需要按价购买。比如燕窝人参这类贵重物品,想吃也行,拿银子买。你只需记好帐就成。”
又对着其他几个管事婆子说:“你们也是一样,记好了账,每个月月底我会查看,缺了少了的就只找你们算。”
几个婆子心中一凛,大奶奶真狠啊!这样的规矩一实施,她们基本就卡不到什么油水,工作量却比从前增加不少。心里都很不情愿,却也没人敢反驳。
大奶奶真不愧是荣国府那样的高门大户出来的,规矩森严,手段非凡,谈笑间便能治的你不敢反抗。
其实按迎春的心思,只要她们懂得畏惧,服从命令就好。她才不会跟她们讲“以德服人”那一套,有那个闲工夫,还不如多练练功夫。她初来乍到,还能指望那些人对她有多忠诚?
解散了众人,迎春回到卧房,看了眼挺尸的孙绍祖,拿出在他书房发现的账本子翻看起来。
这一看着实惊到了她,原来这孙绍祖暗地里居然是大皇子徒辰的人,帮着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栽赃陷害,杀人灭口的勾当没少做。
像他这样的流氓无赖其实是最难缠的,三教九流混的甚熟,人脉也广,被他盯上,怎么也要咬你一块肉下来,孙绍祖这把刀看来大皇子用的很顺手。
账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孙绍祖经手的大小事件,还有收买线人的证据和收受贿赂的记录。这孙绍祖也是够狡猾,担心大皇子卸磨杀驴,在这防着一手。
如今看来,当初孙绍祖用五千两换回迎春,就没打着什么好心思,其中羞辱荣国府的意味更大,就是不知这里面有没有大皇子的属意。
平复下复杂的心情,突然想起迎春的记忆里的一个片段。出嫁前一天,迎春去大房拜别贾赦,心血来潮走的比较偏的后门,在路过贾赦书房后罩窗时,听到里面有个陌生的男声说了句:“有老牌世家王公扶持,三皇子大业可成也!”
贾赦也笑着附和:“然也,然也!”
迎春很快就走远了,后面的话就没听到,不过当时的迎春对听到的内容也全无兴趣,一心只想着自己的终身大事,她只是个闺阁女子,外面的事都是男人的事,跟她有甚关系?
现在想来,荣国府应该是早就上了三皇子徒洌的船。这个其实也不难猜,贾家和江南甄家那是多少年的老亲,一直交情甚密。而甄家作为三皇子徒洌的外家,自然是三皇子的坚实后盾,跟甄家同气连枝的贾家自然而然地站在三皇子背后。
如今贾元春已被当今封为贤德妃,贾家却站在三皇子一队。迎春很好奇贾元春站哪队,处境尴尬的她无论站哪队都捞不到好。最后尘埃落定时,要是能勉强保住条命,那都得赞一句她手腕了得。
心里想着该如何处置孙绍祖,参与到夺嫡中的他暂且不论有没有好下场,就算最后成功了,她也不一定能沾到光。失败了就一定会牵连到她。
为了不被诛连,就必须干掉他,只是要怎样在不牵连自己的前提下干掉他,得好好思量思量:不能太急太突兀,不能被大皇子一方发现端倪,还不能让人注意到自己。她有点左右为难,不太确定。
得先想个法子暂时安抚住他,不能就这么让他继续躺着,时间长了不露面,孙家的人该起疑了。
唉~!突然间想起个事,她想起上一世在南美一个叫艾哇瓜邑的神秘部落得到的一种慢毒,严格说来应该叫蛊毒,是从尸体中的虫子和当地一种叫曼巴的神奇植物炼制而成,进入人~体后,会慢慢腐蚀人的脑子和痛感神经,中毒的人丝毫感觉不到痛,直到最后被完全腐蚀,身体就会僵化变硬,彻底死亡。这种死法最好的一点就是让人无迹可查,任你再高明的大夫也查不出端倪。
这种毒怎么解尚不可知,倒是有一种东西能使其加速腐蚀,那就是——烈酒。
打定主意,就用这个蛊毒来对付孙绍祖,这个过程大概一个月,一个月后孙绍祖再怎么死,外界应该不至于怀疑到她。
对孙绍祖下手她丝毫没有罪恶感,且不说折在他手中的无辜人命有多少,就说原身贾迎春被他活活打死也是事实,她这么做也算替天行道。
来到床前,见符?下面的眼珠子还在乱动,就知道他是清醒的。想了想,回身倒了杯水,将药放进去,水立刻变成淡红色,却没有任何异味。
抬起孙绍祖的头,把杯子凑到他嘴边轻声说:“喝点水吧,喝完水我就放开你,咱俩得好好谈谈。”
孙绍祖也是渴得狠了,新婚夜喝了那么多烈酒后可是滴水未沾,现在嗓子快冒烟了,听了迎春的话,眼珠子动的更加厉害。
迎春捏着他的两腮,将一杯加了料的水灌进他的嘴里,很顺利就咽了下去。
扯过一条帕子,仔细擦拭着碰触过孙绍祖脸颊的手指,“我们需要谈谈,聪明的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伸手撤掉孙绍祖脸上的符,他却依然保持刚刚的姿势不动,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肢体会僵化,需要时间慢慢恢复。
孙绍祖张了张嘴,看着迎春的眼神有丝惊疑和恐惧,“呃~咳咳,能否再给我倒杯水?”
迎春停顿了一瞬,没说什么又给他倒了水。这时孙绍祖的胳膊已经能慢慢活动,迎春将水杯放到他手中退回到窗边的座椅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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