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似水,皎月如弓。
然今夜的西戎皇宫却是一片喜气洋洋,温暖如春。
火树银花,歌舞笙箫,高台之上,舞姬水袖如春风杨柳,摇曳生姿,歌姬柔声若林籁泉韵,余音绕梁。
宴未开,而歌舞声起,这是正德帝宴请的常态,众人并不以为意。
只是看到那些歌姬舞姬媚态丛生的模样,众人还是暗暗皱眉摇头,但愿啊,丢人别丢到南齐人的面前了。
众人正想着,便听那高台之外的一个小太监掐着嗓子高声道:“睿王殿下到,楚世子殿下到,舞阳郡主到。
八殿下到,萱儿公主到!”
众人看将过去,便见睿王带头走在前面,身材魁梧高大,威风凛凛,风度翩翩,俊美儒雅的脸上带了淡淡的笑意。
他身后,便是楚洵同顾宝笙,两人今夜同穿了一袭白衣,上绣合欢花暗纹,男子一身长袍,长身玉立,高大挺拔如青松翠柏,女子亭亭玉立,窈窕娉婷如出水芙蓉。
一个俊雅如谪仙,一个清艳若天仙,当真是一双璧人。
众人不由暗自啧啧称叹。
西戎宫里的小太监,叫人是照着身份来叫的。
谁位高权重,谁的名字便在前头,谁和谁一对儿,那也是将那两人放在一处叫的。
他们方才听得很明白,楚世子是和舞阳郡主一起叫的,八皇子是和萱儿公主一起叫的。
那正德帝今晚赐婚会如何赐,众人便心照不宣了。
顾宝笙在女子尚算纤细高挑,但这个头儿放在楚洵面前,就不够看了。
因而,众人便见楚洵不着痕迹的放慢步子,随着顾宝笙脚步一同过来。
这样的动作,众人自然是暗赞楚洵体贴入微的,只是楚洵越是心细如丝,越是和顾宝笙显得天作之合,便越是显得后面一对,格格不入。
原因么,休养了整整三日,用尽灵丹妙药的秦萱儿早已脸色红润,身体康健,而一旁的北堂竟却是一瘸一拐,狼狈不堪的走着,简直叫苦不迭。
先前在街上被马撂在地上所受的腿上尚未痊愈,可他想着抱得美人归的美事儿,便到靖南王府下水救人。
可谁知道,人没救着,反倒自己惹一身骚,不单单得罪了张将军府,自己这腿在水中泡了许久,也不知沾惹到了什么东西,竟害得他回府后一直高烧不退,伤口化脓,到现在都没好!
眼见楚洵同顾宝笙步履优雅的在前走,他和秦萱儿却只能各自不忿,格格不入的在后头跟着,实在生气!
但更让北堂竟生气的是,他身旁的秦萱儿竟是故意走快,想甩下他走到楚洵身边儿去!
丢人!
但心急如焚的秦萱儿可顾不得此,她在驿馆被关了整整三日,连楚洵的声音都没听到过一回,她怎能不想念?
她知道西戎正德帝并不想让西戎举国上下的人都知道自己这个和亲公主未婚先孕,可这宫宴却非她这个正主出现不行。
因而,秦萱儿丝毫不怀疑,正德帝为了面子,会让人将最好的药捧到她面前来,让她尽快恢复身体。
她猜对了,于是在这三日之中,她乖乖喝药,身子好了,脑子里剪不断理还乱的一团乱麻也理清楚了。
北堂竟在西戎势力微薄,为人愚笨,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人,她若嫁给北堂竟,一辈子就完了!
她都快陷在那恶臭淤泥里淹死了,可是楚洵却不闻不问,要抛下她去跟顾宝笙成亲,这怎么可以?
她这辈子在萧山王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有什么东西是得不到的。
楚洵越是不想娶她,她就越是要嫁给他,越是要将那嫡妻的位置占了。
舞阳郡主想嫁人?
成啊!给她这个萱儿公主日日倒茶伺候,一辈子低头,当妾室去吧!
秦萱儿加快脚步,走到顾宝笙身后,涂抹了樱桃红口脂的唇,微微勾了起来。
“笙笙妹妹!哎呀!”秦萱儿一个“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摆,往前撞了一下,正巧手放在了顾宝笙坠了莹白珍珠的腰带上。
“公主小心!”
“郡主您没事儿吧!”
周围服侍的宫女一窝蜂涌上来,忙将两人隔开了。
楚洵不着痕迹瞥了眼秦萱儿的手,淡淡的皱了下眉。
“我没事。”顾宝笙朝楚洵一笑,朝他眨了眨眼睛,让他稍安勿躁,切莫担心。
又朝秦萱儿担忧的问道:“萱儿公主你没事吧?”
小妻子容颜倾城,笑靥如花,对他一笑,他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秦萱儿将手里的珍珠紧紧一攥,撑着笑意回道:“本宫没事儿,只是刚刚走得一时急了些罢了,不碍事儿的。”
顾宝笙含笑点点头,“那就好。”
顾宝笙的话刚落下,正德帝的贴身太监小德子,还有静娴皇后的贴身宫女雪莲便匆匆忙忙赶了过来请安。
“皇上正等着睿王殿下和楚世子殿下、八殿下,想先说上一会儿话呢。”
雪莲一笑,“我家娘娘,也正等着公主殿下和郡主殿下呢。”
西戎规矩如此,凡是外来使臣受宴请,一进宫都是要先到皇上皇后那儿请安的,并不奇怪。
只是秦萱儿却是皱了皱眉,叹气道:“皇后娘娘的好意,本宫原不应辞,只是本宫素来体弱多病,这几日身子不爽,若是跟皇后娘娘请安之时,将病气过给了皇后娘娘,反倒不吉利。
还望你替本宫好生解释一番,等本宫改日病好了,自然会亲自前去给皇后娘娘请罪的!”
秦萱儿的“病”是怎么一回事,传递消息的雪莲自然心知肚明。
原本么,这回娘娘要的人就是这舞阳郡主,这萱儿公主过去,反倒多事,她还得另外找个借口让她到别地儿去。
这下这公主自己将借口找出来了,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既如此,那还望萱儿公主您好生在此处歇息!若是要去御花园游玩,还请一定要让底下人好生跟着呀!”雪莲声音温柔的提醒着。
秦萱儿点点头,“这是自然。”
唯有北堂竟转头看了眼秦萱儿,十分不悦,路过她身旁时,北堂竟低声道了一句:“你可记着你是本殿下的人了,今儿个,给本殿下安分点儿!这宫里头有的是比你聪明的人,别把人家都当成傻子!”
要不是那小太监当着这些大臣的面儿,暗示了他今日会同秦萱儿定亲,不久后,就是夫妻一体,荣辱与共,他才不提醒这个自以为是的蠢货!
秦萱儿从不将他放在眼里,自然对这提醒不以为意,她骄傲一笑道:“你管本宫做什么?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你一辈子卑微惯了,自然不懂得去争取什么。本宫的事,用不着你提醒。”
“你!”北堂竟欺身上前,刚想教训她两句,就听小德子催他:“殿下,您可快些吧,陛下还在等着呢。”
“哼!”北堂竟袖子一甩,忍下怒气走了。
秦萱儿勾唇一笑,转身便让人陪她去御花园散步。
园中遍植绿树,琪花瑶草,微风拂过,草木生香。
秦萱儿漫步园中,这里掐一朵红艳艳的山茶,那里摘一把金灿灿的桂花,仿佛真是百无聊赖一样。
走了好一会儿,秦萱儿才停下来,皱眉道:“本宫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眼下宴会未开,本宫前去赏歌舞还尚可,可若是先吃上东西了,实在不妥。”
底下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宫女立马机灵道:“公主殿下,那不如,奴婢们去御膳房端几样您爱吃的东西过来吧?您看如何?”
秦萱儿点点头,“如此也算不错,只是本宫来了西戎,口味不大适应。
你们端来的,本宫恐怕大多是不爱吃的。”
小宫女佯装皱眉道:“那,公主殿下,您想吃什么呢?”
“本宫……”
秦萱儿环顾四周,见灯笼通红,高挂树枝,彩带飘扬,高悬柳丝,只是那假山一带,却是昏昏暗暗,无人问津。
当下便吩咐道:“本宫想吃藕粉桂花糖糕。御膳房做的定然不新鲜了,蜜糖放得也少。
你们便将此处的桂花摘了,让御膳房给本宫另做吧。
噢,对了,本宫喜欢吃桂花,摘少了定然不行,那便摘个几罐子,剩下的,本宫拿回驿馆,晒干了放在枕芯儿里吧。”
一行宫人面面相觑。
今晚虽然灯火通明,荷花池里还飘着朵朵荷花灯,流光溢彩,仿若盈盈白练映东升旭日。
可到底,夜晚视物不如白日清楚明白。
那桂花又是如米粒一般,娇娇小小,害羞隐蔽,藏在那深绿树叶丛中的,有的还泛着淡淡的青色,恍如嫩叶一角,这找几大罐子,可当真是难题!
秦萱儿挑眉冷笑:“怎么?本宫现在还没有嫁到西戎,你们这些宫人便敢不听本宫的吩咐,给本宫脸色看了。
若是本宫嫁过来,是不是还要本宫做奴才,来伺候你们啊!”
“奴婢们万万不敢!”
底下一群宫人忙整整齐齐的跪下来。
又道:“只是奴婢们都去摘花了,谁来保护公主殿下您,照顾公主殿下您呢?”
秦萱儿冷笑道:“你们西戎皇宫今日宴请我们南齐使臣,定然是早就派人看守四角的。
本宫就在这御花园,又不乱跑乱走,你们这样担心做什么?
你们只管去,本宫的婢女自然会照顾好本宫。”
底下的人还是纹丝不动。
“行了。”秦萱儿怒道:“本宫若是出事,本宫自己一个人担着,这总成了!”
“诺!”
一群宫女,这才敢散开,这几个去拿罐子,那几个去拿丝帕,又几个去摘花,让那花儿一朵不散不碎的,小心落在丝帕上。
秦萱儿慢慢悠悠的围着这一带转圈儿,众人先前还盯着她,可后来,眼见那桂花摘得慢,秦萱儿也的确如她所说,没有乱走,众人忙着手里的功夫,也便歇了紧盯秦萱儿的心思。
那瘦小宫女躲在树下,探头望了秦萱儿一眼,见她越走越远,不由勾唇一笑,回头对正在摘花的一个小宫女道:“你在这儿看着,我这就回去给陛下和皇后娘娘那两边儿送信去!”
*
御书房
正德帝正拉着睿王和楚洵一同赏画。
只见雪白墙壁上,挂着一幅临摹的《洛神赋图》,洛神飘然临水,衣带飘飘,绝色倾城,曹植身向前倾,神色焦急。用笔精妙,色彩鲜明,虽是临摹,却也仿得有七八分像,外行人根本是看不出的。
“皇帝,贤侄,你们觉着,朕这一幅画如何啊?”正德帝含笑问道。
如何吗?楚洵同睿王从心里来说,是真不如何的。
正德帝的字还写得不错,只是作画,就很难说清他自己画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马画得像鸟儿,草画得像树,实在一言难尽。
这幅画,多半都是正德帝让底下人做了献上来的,根本不是正德帝的手法。
但,毕竟他们知道今日正德帝是要唱戏给他们看的,若是不夸夸他,正德帝怎么唱戏呢?
“楚洵觉得,陛下画得甚好。”楚洵一本正经的开始瞎说:“东晋顾恺之有三绝,‘才绝’、‘画绝’、‘痴绝’。
楚洵觉得,陛下若潜心作画,假以时日,这前两绝定然不在话下。”
“是么?哈哈哈。”正德帝仿佛很高兴的样子道:“看来朕这些日子在画上下的功夫果然是没有白费啊!”
“不知皇兄此画是要赐给谁?”
正德帝眉开眼笑道:“皇弟啊,朕的侄女儿才回西戎,虽封了舞阳郡主,可该赏赐的东西,朕还一样未赏赐呢。
你睿王府金银珠宝不知几何,若是朕给这些金银俗物,未免太没有诚意了。
侄女儿貌若洛神,朕想着,倒是不如赏赐朕亲自所临摹的《洛神赋图》一幅,再亲自写上那《洛神赋》一篇,如此,才算是诚心诚意庆贺这小侄女儿的归来啊!
你看,如何?”
睿王勾了勾唇,笑意有些令人发寒,“皇兄您喜欢就好。”
西戎送《洛神赋图》、写《洛神赋》,那都是男子写给自己的心上人的,正德帝作为大伯,却想着送这样的东西给侄女儿,不是别有用心是什么?
偏生,正德帝还一脸正经的道:“朕也是这样觉着,朕这便写上《洛神赋》,一会子给贤侄你同笙笙赐婚的时候,一道赏赐下去。”
楚洵淡淡勾了勾手指,底下的凛五便不着痕迹的退了下去。
想欺负他的笙笙?
那就别怪到时候,让你这君王威严荡然无存了!
正德帝笑而不语,站起身来,提起身前的笔就要写《洛神赋》,不料,肥胖的身子向前一撞,手边儿的一方砚台登时贴了过来,弄得正德帝肥肥胖胖的肚子和一只右手满是墨汁儿。
“小德子!怎么弄得!”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行了皇兄,小德子素来称您的心意,此次便放过他,您还是赶紧下去换衣服要紧。”
正德帝略带歉意道:“唉,这真是……既如此,那皇弟,你便同贤侄在此下一盘棋吧,朕一会儿换完衣服,便出来写这《洛神赋》。”
“皇兄不必着急,宴开的时辰还早,您可以……慢慢儿换的。”
正德帝疑心楚洵和睿王提前知道了什么,但仔细一看,两人都是清清冷冷,如同往常的模样,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转念又想到,御书房外都是他的人在把守,人多势众,还怕这楚洵同睿王跑了不成?
待那陪着秦萱儿赏花的小宫女传来消息,正德帝这才点头答应,若是秦萱儿派人来找楚洵,便放人过去就是!
他玩儿了楚洵的未婚妻,给楚洵一个秦萱儿,也算是对得起楚洵了!
只是看着正德帝离开的楚洵和睿王,却是立马沉下来脸来。
棋盘一摆,全是空白,但两个执棋者,却是不紧不慢,杀气凛冽的厮杀起来。
*
凤藻宫
满池荷花,圆圆青绿中,一只精致的乌蓬小船慢悠悠的行着,外面虽是简朴素雅,但里面却是恍若一方小小的水晶天宫一般,金杯玉盏,美酒佳肴。
西戎天气尚暖,一池荷花开得饱满明艳,秀美多姿,笼在一层薄薄的白色水雾中,直如美人出浴一般,令人神痴迷醉。
静娴皇后与顾宝笙面对面坐在船头,一面赏花赏月,一面见船只缓缓向前游行,拨开浓密青翠的田田荷叶,风姿摇曳的漫漫荷花。
“笙笙啊。”静娴皇后美艳的狐狸眼中满是笑意:“这西戎,你还住得惯吧?本宫听闻你先前曾在南齐生活过一段儿时间,这才回来,恐怕会不大适应。
不过,你若是真的不适应,也不必担心。宫外,有你的父亲睿王护着,宫中,也有本宫替你做主的。
本宫同你的母亲,那是亲亲的姐妹,本宫是你亲亲的姨母。你若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大可以跟本宫说来。譬如……亲事啊,夫婿啊……
呵,若是你有哪些不满,都可以跟本宫说的。”
静娴皇后笑得很是慈爱。
“笙笙多谢皇后娘娘关怀,但……笙笙是个知足之人,所以……”顾宝笙笑道:“笙笙不觉得夫婿与亲事有哪里不好,让皇后娘娘您操心了。”
静娴皇后抿了口夜光杯中的葡萄酒,月光皎洁,洒在那杯上,衬得那紫红色的酒水剔透晶莹,仿佛美玉,夜光杯也在那玉壶清辉之下,盈盈流光溢彩。
“笙笙啊。”静娴皇后似乎很是怜惜她道:“不是本宫说你,你实在也太不会选夫婿了。南齐山高路远,你背井离乡嫁过去,不知何时能再归故里?
女子的容颜,就跟这花儿似的,用不了就会容颜枯萎的。你在西戎,有你父王和本宫给你做主,谁人敢欺你,负你?
你若去了南齐,楚世子若是对你不住,跟他父王一样,弄回一屋子的莺莺燕燕,你找谁做主啊?有时候,人还是要珍惜机会的,不是吗?”
静娴皇后将“机会”二字咬得极重,又道:“今日来宴会的,有一人是咱们夏侯府一等一出挑的。笙笙你若肯信姨母的话,姨母,这便先带你去见见他如何?”
静娴皇后恨嘉慧郡主恨之入骨,怎会对她的女儿好心好意呢?
见的人,她不用猜,都知道,是那个肥头大耳的正德帝。
顾宝笙低头摆弄了一下筷子,浅浅一笑道:“笙笙多谢皇后娘娘好意。
只是,菊老荷枯老本是常态,笙笙并不觉得这至关重要。
譬如,笙笙幼时读书曾闻”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一语。其时以为是
柳三变夸张之语,哪有荷花未凋谢,桂子便盛放如许呢?
如今到西戎见此盛况,方知,其言乃真。可见,这花开的早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花是开在哪里,是由谁照管的。
若是开在她适宜开放之地,自然长盛不衰,若是开在不该开的地方,就算她意志坚韧,能撑下去,保不齐谁用心险恶,在她最好年华时,掐上一把,那……不是红颜薄命也是了。
皇后娘娘,您以为呢?”
静娴皇后细长魅惑的狐狸眼微微眯起来,好啊,竟这点儿面子都不给她,还拐弯抹角的骂她用心险恶!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静娴皇后勾唇一笑,便用干净筷子夹了一块荷花酥放到顾宝笙的玉碗中。
“本宫素来你这样温柔贤惠的女子,方才的事,你便只当本宫说说好了。本宫是你姨母,不会害你的。这荷花酥是照着你们南齐的法子做的,你看看,倒是做得像不像,吃着好不好?”
话刚落,静娴皇后仿佛这才想起,“瞧本宫说的。这看着花儿像,自然得是拿着样子才能比照比照了。
来人,给小郡主掐一朵荷花儿上来,让小郡主仔细看看。”
顾宝笙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看向船尾,便见一个粉红衣衫的宫女趴在船尾,拨开翠绿的几片荷叶,摘了中间一枝粉粉嫩嫩的荷花,笑盈盈的走了过来,将那荷花呈上来。
“郡主殿下!请看!”
顾宝笙眼眸微微一闪,含笑接过来,轻声道:“这荷花真……”
话未说完,睫毛便如小扇子一般扑闪下来,少女往旁一倒,那宫女便接住了人。
“娘娘?”那宫女将手上的一层薄薄蚕丝手套取下来。
静娴皇后慢慢的将那荷花酥重新放回自己碗里,看着那白衣少女,温柔一笑:“本宫想掐死的花儿,还没有一朵躲过去的!”
北堂笙,真是太高估她自己了,以为没有吃她的茶水,没有喝她的美酒,没有品她的佳肴,没有嗅花的香味,便能躲过去吗?
药本就不是下在荷花的味道上,是下在那花儿上啊!
“送到陛下那儿吧。”静娴皇后尖锐的护甲拢了拢头发,姿态妖娆道:“陛下不喜欢床上的美人儿死气沉沉的,再者……”
静娴皇后红唇一勾,媚态横生道:“这到底既是本宫的侄女儿,若是头一次侍寝,承恩泽雨露,竟自己不知情,未免也太委屈她了,也得让她知道陛下的好处,男子的好处不是?”
那宫女一听,登时明白了静娴皇后的意思,怕夜长梦多,直接从袖子中拿出一粒红豆模样的丹药,喂到顾宝笙嘴里。
药有些微微苦涩,顾宝笙知道自己得装得像一些,便微微皱了下眉头。
只这一下子,那宫女便抬手捂着她的唇,将那丹药化了下去。
“很好。”静娴皇后理了理自己的领口,起身扶着山竹的手含笑道:“直接送到陛下那儿去吧,本宫听说雪莲找回来那个养鸟的人很是厉害,本宫先去瞧瞧,等好事成了,本宫再过来吧。”
不过过了今晚,静娴皇后回头看了一眼,见那宫女手脚利落的剥开顾宝笙的衣裳,将她的衣裳与另一个身形容貌都略微相似的一个女子对换,又将那相似的女子抛入水中。
静娴皇后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过了今晚啊,世上的北堂笙,便是一会儿被打捞上来的肿胀尸体了!
谁都认不出的一具尸体!
而真正的北堂笙呢?
呵呵,便永远留在宫中,做那永远见不得光,永远受正德帝蹂躏凌辱的禁|脔吧!
哦,还有她的血,要一辈子供他们夏侯家随用随取,一辈子都浑身是伤!
嘉慧的女儿,就该这样一辈子无法出头!
谁让这孩子,要自己非要游船采荷的呢?
可不关她静娴皇后的事儿啊!
月华如水,荷香四溢,静娴皇后霎时觉得,心情舒畅痛快,脚步轻盈的朝自己的凤藻宫走去。
*
顾宝笙闭着眼睛,将呼吸调匀成酣眠的样子。
她自幼跟着父兄学武艺,察觉背着自己这宫女脚步轻快,下盘甚稳,施展轻功,竟是如履平地,如风如影,无半分喘息,当下便知道了,这女子定然是夏侯府派到静娴皇后的高手,方才那一手融化自己药丸的功力,更是使得出神入化。
也不知凛四凛五等人的功夫,还有睿王那方高手的功夫能否与之一战?
若是不能,她此次……当真……
“嗯……”顾宝笙忽觉仿佛整个人都被放在火炉中,像是贴得紧紧的烧饼,仿佛要被烤焦一般。
“砰”的一声,那女子便一脚踹开了一座宫殿的大门,又径直往前奔了几步,待走进一间精巧雅致的小屋中,竟是直接将背上的顾宝笙扔在了床上。
“醒了就别装了。”
那宫女一开口,顾宝笙心中不由大惊,方才她见那宫女的模样,分明不过十三四,可这一开口的声音,却是如同六七旬的老妇人!
“奴婢是夏侯家的老人儿了,小郡主您不知情也很正常。呵呵呵……”那女子沉沉一笑道:“您也不用等了,世上比得过奴婢轻功的,不过寥寥几人,那些守在您身边儿的人,早被奴婢甩开了。
您也不用等他们寻着味道来寻您,奴婢撒了去香粉,您走过哪儿,到过哪儿,他们是一点儿也不会查出来的。
您聪明是聪明,装得也像,可是啊……奴婢活得太久,早已看穿,呵呵,太聪明的人,奴婢很不喜欢呢。您,就好好儿享受陛下给您的恩宠,为我们夏侯家献身吧!”
顾宝笙睁眼,还未看清那妇人的模样,便见正德帝站在床前,眼底流光的看着她,肥胖粗壮的手指不住摩挲着。
“笙笙啊,笙笙……哈哈哈!”正德帝一脸淫邪,用肥厚的舌头舔了下自己的嘴巴,大笑起来,“今晚,你便是朕的女人了!”
“陛下是明君,笙笙是您的亲侄女儿,您就半点不顾及亲情,顾及父王吗?”顾宝笙死死地咬唇,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顾忌什么啊?”正德帝开始脱裤子,笑眯眯道:“不必顾及的,因为,一会儿荷花池里,自然会有一具你的尸体。
你当知道的,你那些护卫早被那人引开,不会再有人来救你了!”
顾宝笙一听,登时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比着自己的脖颈,毫不留情的划出一道血痕来,恶狠狠道:“你再过来……我……便死在这儿!”
“死?哼!”正德帝冷笑道:“你娘亲已经用过这一招了,今日便是你死,成了死人,朕也非要宠幸你不可!”
说完,正德帝竟是直接脱了衣裳,扑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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