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头存了庆幸也存了憋屈,两相比较而言,甚至憋屈更甚。我把安置着依靠在大树桩旁边的豹修娃娃给抱进了怀里,这娃娃不哭不闹也很乖巧,就这么搂着我的脖子缩进了我的怀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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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唉声叹气:“说好的三天保镖,这如今还没个一天呢就落了个挫骨扬灰的下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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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娃娃静静地倚着我,小脑袋不停地点啊点的,看来还彻底睡醒,且还有继续要睡过去的趋势。我借着白日里最后几抹残阳望着这娃娃胖嘟嘟的脸,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稚子无辜,他懂个什么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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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懂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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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掐了掐他脸上垂下来的嫩肉,暗叹手感真好,嘴上却不依不饶地继续说道:“不过你这娃娃的命数也真硬,该不是什么天降大任的圣人子吧!小小年纪,熬过了部族倾灭,熬过了父母双亡,熬过了送上门的保镖的惨死,如今居然还敢在阎王似得越王爷眼皮底下快活地在这熬生活,扳起指头来算算,普天底下没人比你更幸运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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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的娃娃已经更幸运地又打着哈欠睡了过去,我心下疑惑,莫非小孩子都这样?睡了醒,醒了饿,饿了吃,吃了再睡?而后管中窥豹,由己及彼地往外推了出去,想着人好像也跟婴儿的生活流程一样,不过是干活后睡了醒,醒了后干活再饿,大体流程还是一样的,不过穿插了讨人厌的干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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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维发散出去就很难再收回来,什么旁枝末节沾上的杂琐事儿都能在脑海里占领上一席之地,不知怎么的,我忽然想起面前已经昏昏沉沉睡过去的倾听对象道目前为止都没个正经名字,这不想还好,一想便一鼓作气地认真起来,起名这事儿是个大事儿,关系到孩子一辈子的大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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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古至今,闯荡天下能闯出个赫赫威名来的,大抵都有个叫得响亮的名号,比如乞丐开国的朱重八,登上了宝座之后就不能叫做朱重八,而需得改名成朱元璋这等能琢磨出意思来的好名字。但为人父母长辈的,对儿孙报以强烈期望的大多也只是口头说说而已,一生顺遂平安无度,已经算是很高的奢望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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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娃娃睡得昏天黑地,我想抱着却也觉得手累,只好再把他给放回了地上,让他倚着大树桩子睡得踏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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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这娃娃心里头有点纠结,他非我族类,我该给他名字里挂个什么期冀才好呢?想了想,便自己自顾自地出声说道起来:“我曾听人说——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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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娃娃的爪子如今已经柔软地隐去了尖锐的利器,我不客气地捏着把玩,继续道:“你与我其实并非同族,甚至很有可能是死仇。我本不该冒险多事救你性命,可既然救了,那也没有再下手的意思。想来想去,咱们两族渊源能追溯到洪荒时期,可洪荒往事也不是我这一个活了没十几年哦,没几年的姑娘能说得清楚的,放到现在仔细想想,我们两族仅剩的渊源,怕是只有这个智字可以并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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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皱了皱鼻子:“是非之心,智也,这是我们固有的;但仁,义,理这三个字确实我们人族独创的,这三个字拆了分胡乱凑,拼凑来拼凑去,却硬是能写出一个善字来,我不晓得你们非人族怎么将这个善字定义,但是你我结缘一场,我好歹能教你几笔善字的写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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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天起,你就叫做阿善,广结善缘也好,独善其身也罢,你只要能沾上点善字的边儿,我们也就无愧这一场的相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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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的字字铿锵声情并茂,差点把自己给感动哭了——可是听众依然在酣睡,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的在睡梦里就莫名其妙地多了个名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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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晓得,可有人晓得。周围也不知从哪儿集聚来了一群听众,声声仰天不息地狼吼硬是把寂静的夜给搞成了比赛大嗓门的战场,这群狼修可比单枪匹马的思归要训练有素得多,他们悄无声息地溜到我的身边,各自站位组成了一个包围圈,那一阵此起彼伏的狼吼不过是在提醒我已经成了瓮中之鳖,而不是什么其他的暗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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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数了数,八个,八个狼耳朵的冷脸狼修围成了一个圈包围住我,他们好像自有阵法站位,哪哪儿都找不到突破口。我十分审时度势,眼瞧见着以自己的能力没办法突围,便直接认怂道:“仙友饶命,我路过此处迷了路,这才无意地闯入了贵族的住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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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个狼修小哥问道:“你是哪族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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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按照了之前和越王爷定好的解释与他说道:“散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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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耳小哥闻言皱眉道:”散修?“目光放在我身后那个木桩子上,“带着个豹修的孩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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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赶忙把阿善给抱起来,不光抱起来还很自觉地递到了前头:“这个孩子是我捡来的,若是你喜欢,你拿去玩耍就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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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与我说话的狼耳小哥:“”拿个娃娃玩什么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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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睡醒又被吵醒的阿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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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一遭包围圈的狼耳小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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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头百感交集,一时间不知道是解脱的快感占了上风,还是离别的忧愁坐了首座。第一时间反应出的便是要和阿善的分离。看来跟非人族是撤不了我们人族的圣言的,你看看。刚刚文意大发地想要咏叹两句古人言,立刻报应就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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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着阿善,一字一句认真道:“以后跟着狼修的哥哥姐姐们,一定要学会吃肉!再不能捧着果子来回跑了,忒丢人了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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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不知离别苦,这娃娃想来是根本就没听懂我说了什么,只是咧开了没牙的小嘴巴,咿呀一声轻声地笑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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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耳小哥比思归那个木头桩子要健谈不少,他自队伍里踏出一脚,一伸手便将阿善复又推回了我的怀里,他这轻飘飘的一个动作看似是没什么玄妙,可是真正压在了我身上时候却感觉怀里头抱着的不是一个娃娃,而是一座泰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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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人族看来比我想得要更深藏不漏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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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耳小哥道:“我不要这个豹修娃娃,只是需要你与我们走一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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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点茫然:“走?走哪儿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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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耳小哥答道:“自然是去圣族驻地。我族自西南边陲遥遥赶到关中圣,畜人朝廷焉能放我我们?若是不抱团合作尽快地建立好驻地布下布防,怕是随意地一只军队就能把我们给踩踏得不成样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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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俏咪咪地算了比账:一支军队一万人,那他们这次聚道关中圣的非人差不多也有几千之数,这几千人不是几千粒米,随意地缝个布口袋就能揣着走,这么多人能从西南边陲给逃脱出来,也不知道越王爷是怎么敢把守疆重任交到这群饭桶手上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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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道:“你要带我去圣族驻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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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耳小哥道:“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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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我欣喜地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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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面上我却还是不能表漏出来半分欢欣的模样,只是苦恼道:“哎呀,我本来不过是一个机缘巧合步入圣途的散修,不过因为接了尊盘古典的邀约便千里迢迢赶到关中圣来。我本不是个喜欢惹是生非的人,也不爱往那热闹地方凑热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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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耳小哥面色微沉,周围几个得了支应,也默默地将包围圈给缩得更小些。先礼后兵的招数我见的多了,府宅里头的丫鬟婆子都用得比这群乡野糙孩子用得上体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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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眨巴眨巴眼睛,假装没有看到这群对我越加敌视的狼修诸人,反倒是委屈说:“你说是请我,那也该有请的缘由。可我四下一瞧,你这哪里是请,分明就是要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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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耳小哥被我点破,也不迂回曲绕便直接承认道:“自然是要绑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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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面上委屈起来:“为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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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耳小哥简明扼要:“人数不对,有几个部少了人,大家伙都急着在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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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下有点想笑,却又生生憋住,用一种很懵懂的语气道:“可是带我回去做什么?我不过是一届散修,犯不着被归到是哪个队伍里头的族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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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修小哥磕巴了一下,想来并不想对上我这么一个刺儿头,便说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大家聚在一起,也算是能相互照应,你一届散修,既然一腔热血接了尊盘古典的邀约令,那不如与我们共同行动,共同抵御畜人之贼,岂非快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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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想着,怕是非人族那边内部有什么内讧搞出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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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他道:“走一趟也走一趟无妨。只是有一事被我压在心里头挺不安稳。我捡到的这个豹修娃娃实在一片枯树堆里的,只他一个娃娃在那里头奄奄一息,我瞧着可怜,费了好大气力才把它给救出来,珍稀名贵药材寻了个遍,欠了不远镇子里的医院一屁股债。也不知豹修如今是不是在驻地里头,若是在,也好直接向他们讨来欠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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