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浩伦一听游冠鸿要来家里住,立刻忘掉烦恼忘掉忧愁,热烈迎接游冠鸿的到来。
以前游冠鸿挺喜欢来靳浩伦家住,他的床大、有电脑、好吃的东西多、还有一对搞笑的爸妈,现在长大了点就还好些。
原本靳浩伦已经把悲伤丢在脑后,结果游冠鸿一来就问了个扎心的问题:
“你的小鸡呢?”
小孩子都对小动物比对人类总会多一份好奇,特别是他听靳浩伦说了这么久,炫耀他的小鸡有多茁壮成长,是公鸡中的战斗机,母鸡中的歼击机,满心期待地来靳浩伦家,除了客厅里有股淡淡的、臭臭的说不上来的怪味,什么都没看到。靳浩伦本来都消停了,被游冠鸿一提,整个人又都不好了:
“都怪老爹老妈!他们把我的小鸡鸡送走了!我辛辛苦苦养大的!”
靳浩伦越说越委屈,悲从中来,又有要掉眼泪的苗头,许玲给他们端来一盘柑橘,无奈又好笑地瞪了靳浩伦一眼:
“靳浩伦你有脸说?到底是谁辛辛苦苦养大的?”
“我!”靳浩伦理直气壮地说。
“嗯?”
许玲眼睛一眯,靳浩伦立刻龟怂地打补丁:
“……的老妈。”
每次一起睡,靳浩伦就特别不安分,两人躺在黑暗里,靳浩伦就总是要犯贱地踢一脚游冠鸿,若问为什么,还真没有为什么。游冠鸿当然不愿意坐以待毙,就跟他对蹬,两个人像兔子踢腿似的相互较劲,越踢越上头,力道越来越大,游冠鸿觉得自己要被一脚踹进墙里了,屏息凝神,汇聚全身真气于腿上,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受死吧靳浩伦!游冠鸿祭出佛山无影脚后,只听咚的一声巨响,他身侧的被褥忽然塌陷了下去。
“好痛!”
游冠鸿赶紧爬到床头开灯,只见靳浩伦摔得四脚朝天,躺在地上疼得直叫唤,游冠鸿一看自己做得太过火了,光脚跳下床要把靳浩伦扶起来,却被靳浩伦拽住脚踝一拉,他也跟着摔地上了,靳浩伦笑嘻嘻地举起拳头:
“我们来打架。”
“我要睡觉,才不要跟你打架。”
地上冰冰的,游冠鸿只想快点钻进被体温焐得暖烘烘的被窝里,美美地睡上一觉,还好靳浩伦也为难他,两个人握手言和爬上床睡觉。他们的脚因为踩在地上久了,都冷冰冰的,游冠鸿使坏,把脚丫子伸进靳浩伦的睡衣里,踩着他的背,冻得靳浩伦一个激灵,他以为靳浩伦会跟自己打架,没想到靳浩伦完全无动于衷。游冠鸿变本加厉,把另一只脚也踩上来,靳浩伦嗷了一声,如同一只被踩到尾巴的小奶狗,嗷过之后又没动静了。
“……你不冷吗?”游冠鸿有点奇怪,靳浩伦怎么都不给点反应。
“废话,当然冷了。”
“那你干嘛还让我冰你啊?”
“因为,”靳浩伦转过身,掀开游冠鸿的睡衣把同样冻得僵硬的脚踩他腰上,“我会冰回来的!”
“嘶好冰!你走开!你别黏过来!”
总之这两人在一起,真的很难消停。第二天睡觉,他们的谈话内容就成了编故事,他们每天一起睡前都会编一个今夜限定的故事,一觉醒来后翻开一个新篇章——说白就是不记得了。今天这个故事,靳浩伦是个会写轮眼还背把斩魄刀的三刀流勇士,他让游冠鸿当百变小樱召唤库洛牌,给他当奶妈,游冠鸿觉得很扯淡,这俩都不是同个画风的,愣是被生拉硬扯塞在同一个故事里,游冠鸿说他要当李逍遥和虹猫的结合体,靳浩伦不同意:
“你不会打架,你当魔法师我保护你。”
“我会,你别管我,我们上路了。”
“好,”靳浩伦兴奋地抖抖被子,“我还要一只皮卡丘和数码暴龙兽当宠物。”
“……我也要一只皮卡丘。”游冠鸿在黑暗里白眼翻上天,靳浩伦这是一出新手村就满级出去屠遍世界的节奏。
“好了好了,我们从木叶村出发……”
“我们昨天已经从木叶村出发了。”
“没事,今天继续,我们一起上路,前面遇到了两个美女,你要不要拉她们入队?”
游冠鸿吞了吞口水,代入赵灵儿的脸:
“好啊,拉她们入队。”
“哎呀你太掉以轻心了,这两个美女其实是坏人派来的,当间谍,你在夜晚就被她们杀了,你死了!”
“神经病啊!你又没提前说!”
“略略略反正你死了!”
游冠鸿很讨厌靳浩伦这点,都不顾别人感受。游冠鸿失去和靳浩伦一同冒险的兴趣,无论靳浩伦开出什么条件他都不为所动,出于报复还抢靳浩伦的被子,把自己包成春卷让靳浩伦盖不到被子,让他冻成鼻涕虫,哼。
春节临近,靳浩伦和游冠鸿各自回老家,游冠鸿本来都是回爷爷奶奶家,爸妈离婚后他就跟张晶莹回外婆家。
因为不幸沦为一段失败婚姻的附属品,游冠鸿很小就看透世界上一些关系的本质。外婆家以前是农村,现在算是城乡结合部,越是穷乡僻壤的地方思想就越是古板老套,女人离婚独身带孩子,在这个村算是个不光彩的事情,搞得外婆有点抬不起头来做人,但看在去世外公的份上大家也不会当面指指点点,但指不准关起门来背后说闲。
外婆对这事很头疼,兜兜转转把错都归在张晶莹身上。张晶莹长得漂亮,加上他外公是村里的一个小村官,还算有点威望,介绍的对象肯定也都门当户对,结果张晶莹非要自由恋爱,结实了大学同学,家人都反对她偏偏铁了心要嫁,结果嫁的是什么鸟东西,老公出轨小三上位,直接离了婚。张晶莹还年轻,要改嫁也简单,离过婚或是大龄未娶男也不是没有,条件也都过得去,关键是她却带着游冠鸿这个拖油瓶,男人一养要养两张嘴……
这些都是游冠鸿盘腿坐在藤椅上看春晚时,外婆和妈妈的谈话内容。
外面的鞭炮声彻夜轰鸣,间夹着土串不知疲倦的狂吠,电视里赵本山和宋丹丹扮演的白云黑土正在炒作下蛋公鸡,观众被“公鸡下蛋下蛋公鸡公鸡中的战斗机欧耶”逗得哈哈大笑。
外婆家的房子是老式木门,乡下的夜晚风大又冷,穿堂风破门而入,冻得游冠鸿一个激灵,他要去关门,大黄突然从门缝里钻进来,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显然是被鞭炮声给吵得精神衰弱。游冠鸿弯下腰摸摸大黄,把门关好后又坐回藤椅里,大黄扒着游冠鸿的腿,尾巴摇得欢快想要跟他玩,游冠鸿却没那个心情。
妈妈和外婆说的是方言,游冠鸿不会说但听得懂。外婆劝妈妈把自己给爸爸养,趁着还年轻让妈妈再改嫁能再生一个,妈妈不同意,眼看两人有点要吵起来的势头,游冠鸿抓起遥控器把音量开到最大,企图和她们无声地较劲。
根据当地风俗,除夕夜跨入新年,要迎神到来,眼看零点将近,妈妈和外婆先停下争执,去院子外准备摆好的贡品和寿金纸,拖出化金盆,零点钟声敲响,全村的鞭炮都噼噼啪啪地炸开来,空气里弥散着一股浓郁的硝烟味,游冠鸿不喜欢鞭炮声,却很喜欢这个味道,这是他所熟悉的年味。
妈妈和姥姥高举线香,对着黑漆漆的天空虔诚祈愿,姥姥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一睁眼看到游冠鸿傻站在一边,伸出嶙峋的手指抓小鸡似的把游冠鸿抓过来:
“你也拿香去拜,叫天公伯保佑你,快。”
游冠鸿只好照做。
不同以往的是,他今年只有一个心愿:请天公保佑,让我快快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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