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如困兽巨舌,一口便将眼前万物所吞噬。
江闲月在看清对面的“自己”那一刻终于晓得, 世间最美妙的感觉大抵就是虚惊一场、失而复得。他还活着, 沈玄还活着,江闲月只看得见他鲜活的生命, 脸上动怒的神色等等全都忽略不计。
“你还活着,吓死我了!我快吓死了你知不知道?”她哭得更凶了,抹着眼泪朝对面的人狂奔去。
沈玄齿冷, 大火腾起时波澜不惊的一个人,此时瞧着周遭乡邻瞠目结舌的模样,反而面色惨白, 如临大敌。
“我不知道!”他咬牙,在邻里们看来不过是一个凶悍娇嗔的小娘子罢了,“把你的眼泪擦干净,腰杆挺直了!”
乡邻甲:啧,探花郎家的娘子可真凶啊,之前分明很好说话来者。
乡亲乙:探花郎沈公子更是……额。性情中人啊。
乡邻丙:你不懂,男人都有脆弱的一面, 瞧着沈公子就明白了, 往日里多清寒的一个人呐,今日不还是流下了真挚的泪水。
乡亲丁:公子不哭, 站起来撸。
担心的人站到自己面前了, 好似所有的委屈和惊惧都有了发泄的出口, 江闲月的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般, 挡都挡不住。
“那你此刻知道了吧, 害我白白难受一场,不过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江闲月情绪抒发到最高点,动容之时情不自禁便要投抱到沈玄怀里。
等等!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
江闲月瞧着眼前比自己矮一头的小娘子,她哭着伸手,发现并不能依靠在沈玄怀里,反而只能将她圈在自己胸口。
沈玄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推开。
乡邻们交头接耳,大家点头,肯定是两人闹别扭了,小娘子在生气呢。懂得,都懂得。
“赶紧同我回去!”小娘子毫不留情面的吩咐。
高大的男人一边啜泣一边委屈点头:“好……”
小娘子走在前面,“沈玄”赶忙小步跟上,还不忘拿衣袖小心翼翼的擦拭着眼泪。
萧柳以紧跟过来,他目色复杂,拍了拍江闲月的肩,说道:“兄弟,之前都是我误会你了,今日我才知道……”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小娘子顿时瞪眼,萧兄你知道什么了,萧兄你听我解释啊!
“行了,今夜月色太他娘美了,你就别再这儿耽误时辰了!”萧柳以说罢对着小娘子作了个揖,“江小娘子大义,来日我一定报答您对舍妹的救命之恩!”说罢又意味深长的瞧了眼“沈玄”,便匆匆回家了。
沈玄内心怒吼,萧兄你别走,萧兄你听我解释啊!萧兄……
“阿玄……”江闲月撅着嘴儿,扯了扯身边小娘子的衣袖。
沈玄沉默许久,深吸一口气,冷冷道:“你就是故意的吧?!”
“故意什么?”俊朗的男人眨了眨眼,一脸无辜。
“你说故意什么?江闲月你还有脸问我?顶着我的面貌,适才在众人面前那……那般,你到底意欲何为?”沈玄气急到极致,一连好几句诘问,“我说了,不要顶着我的脸做出那般姿态!”
一连串炮竹似的指责,直接便将江闲月点燃了,可是她并没有炸掉,反而更加沉寂下来,一张嘴,眼泪就又掉了下来。
她顶着他的身貌,做出那般丑态,的确是让沈玄一改往日之形象,丢人了,跌份了。可是她也不是故意的呀,适才情急,一切不过是自然流露,哪里还会顾及到那般多?
江闲月是真委屈了,也不做任何辩解,扭头便走。
沈玄一愣,心中不知名的情绪蔓延开来,竟想冲上去将她拽拉住,跟她道歉。
他抑制住了。手握成拳,指甲深陷肉中传来的痛感在提醒他,沈玄,疯了吗,你疯了吗,为何想朝她靠近,为何想要哄她?!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一路无言。
——
夜渐深,因着梁军军营的变动和石牢里的大火,百姓相邻们无心睡眠,万家灯火汇成一条河,江闲月如一叶扁舟游荡其间。
“姐姐!公子!”富贵挑着一盏灯守在家门口,高兴的冲两人招手,“都说梁军将人给放了,我就寻思着今晚你们会回来!”
沈玄快步走开,推门便道:“富贵,赶紧烧水,我要洗澡!”
今日真是奇了,富贵摸着脑袋想,一向爱洁成癖的公子不慌不忙,姐姐倒是着急了。
“我早就备着呢!姐姐稍等一下就好了!”富贵说罢就去挑水。
沈玄就要迈入净房,江闲月赶忙将他拦下:“急什么,你先把我们两个变回来。”
靠,怎么把这茬子给忘了。
“你过来。”
沈玄避开富贵,拉着江闲月到一侧的屋子。他挥了挥衣袖,再睁开眼,两人仍旧是保持着彼此的样貌,没任何变化。
日,这不稳定的法术,可真操蛋!
“怎么……怎么……”
“我再试试。”沈玄不死心,又尝试着变幻了好几次,两人仍是没有变化。
“你不会是故意变不回来的吧?”
“你倒是想的美!”
“姐姐,水给你兑好了!”富贵催促着。
“知道了,这就来。”沈玄顿了顿,叹气,“我先去沐浴,一会儿再试试。”
“不行!”江闲月将他拽住,“你要是去洗了,可不就、不就……”她没有再说下去。
沈玄也是一默,耳后便悄悄红了起来,可是他被张贼碰过,也在牢里走了一遭,想想都觉得坐立难安,一定要好好清洗清洗才行。
“实在是难受的很。”都快疯了。
“那也不行。”八尺的男儿缓缓低下头,玉面红润,很是羞赧。
“你说怎么办?若是一时半刻换不回来,让我一直不清洗了?”那还不如要了他的命,沈玄想了想又道,“我只是把你我二人的身子变幻了一下模样,我且问你,我这身子虽然长着你的样貌,可它到底还是谁的?”
江闲月想了想,喃喃道:“你的……”
“这不就是了。”沈玄三言两语消除她的顾忌,“你若是担心我看了你的身子,这好办,我将眼睛捂住,不就看不见了。”
“……那好吧。”江闲月倒还相信沈玄是个正人君子,“你可不许睁开偷看哦。”
“你倒是想呢。”沈玄走向净房,“我可没那个兴趣。”
净房的房门被人从里闩上,久久之后江闲月仍是无法平静,怎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沈玄洗完后匆匆而去,富贵换了水,江闲月心神不宁地来到净房。她紧闭着眼将衣服脱掉,等到身子浸泡在水里,真正开始清洗的时候,才终于想明白到底哪里不对。
闭上眼是看不见身子了,可是清洗的手却能摸得到啊!
意识到这一点后,惊骇之下她登时睁开眼!沈玄啊沈玄,你是真没想明白还是假没想明白?!
哎,不对,江闲月身子向前倾靠了些,借着微弱的烛光,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浴桶边缘。
这好端端的,浴桶边上怎么会有血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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