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高岭之花呢

    
    人来人往的医院。
    唐嘟嘟陪李青野坐在一楼大厅里打点滴。
    两个人并肩坐着，神情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一样呆滞, 地看着落地窗外。
    护士过来换点滴, 一见两个人的表情, 不由笑了, “你们俩是双胞胎吗？”
    闻声，两张呆滞的脸同时缓过神来，转头看向旁边的护士, 确认自己不是出现幻听之后, 默默对视一眼。
    蓦然皱眉。
    “不是。”
    “不是。”
    整个过程简直神同步。
    护士被他们俩的反应逗笑, 看了点滴瓶之后, 没再多说什么笑着走开了。
    “这个护士好奇怪，明明我们两个长得完全不一样嘛。”等护士走远之后, 唐嘟嘟嘀咕，说完没听到他回应, 一转头，发现他右手轻轻捏着自己的左胳膊。
    “怎么了？”
    “有点僵。”
    “嗯？那我帮你按按？”
    唐嘟嘟知道这种感觉。打点滴的时候手臂会冷，然后觉得僵。
    李青野摇摇头, “没事。”
    “哦, 我知道了！”唐嘟嘟说着就从自己书包里抽出一条很软乎的围巾。
    还好她早有准备。
    唐嘟嘟真是无比庆幸自己回去了一趟, 不然某人不知道还要多遭多少罪呢。
    起身走到他左边, 弯下腰小心避开他手背上的针头用围巾把他的左手手臂裹住。
    “你究竟背了多少东西？”看她一会儿从包里变出一个东西来，李青野实在好奇。
    “就这些了, 还有一点零食。”边说边坐了回去。
    “俏俏, 你饿吗？”
    “不饿。”
    “哦。”
    说到这儿好像又该继续发呆了。唐嘟嘟双手撑在椅子上, 低着头，脚尖慢慢悠悠地一抬一放踩着地面。
    “觉得无聊？”看她那样，李青野问。
    唐嘟嘟抬头，“嗯？不无聊啊，我又不是没事做。”
    李青野嘴角一弯，“发呆？”
    “陪你打点滴啊。”黑白分明的眼睛满是认真。
    李青野一噎。
    果然她的脑回路就是跟正常人不太一样。他问陪他打点滴是不是无聊，她答不无聊，因为陪他打点滴。
    算了，他也早就习惯了。
    “哦，对了，俏俏，是有人跟你告白了吗？”唐嘟嘟忽然想起雷斌说的那些话。
    之前一直担心他的身体都没顾上问。
    闻言，李青野倏尔转头，看她表情没有什么异常才道：“你觉得一句话都没跟你说过的人突然跟你说喜欢，算是告白吗？”
    听他这么一说，唐嘟嘟算是明白这是这么一回事了。
    他们俏俏啊，因为长得太惹眼了，从小到大就是被女孩子追着跑。
    不过目的就千差万别了，有真喜欢的，也有起哄的，好奇的，想炫耀的，反正各种各样的理由都有吧，以至于这哥们后来坚定地不相信什么所谓的“一见钟情”。
    所以那个连话都没好好说过的姑娘肯定直接就被打到“目的不纯”的这一档了。
    “不算。”为了不火上浇油，唐嘟嘟很是坚定道。
    李青野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
    前一刻担心她不高兴，此刻却不高兴她竟然没有不高兴。
    默默收回目光，垂眸静坐着。
    唐嘟嘟几乎是立马察觉出他情绪低落下来，赶紧想想原因，最后又想到了雷斌身上。
    觉得自己马上要说的话有点肉麻，唐嘟嘟轻咳一声，稍稍往李青野那边挪了挪，“嗯……刚刚在球馆，那个人说的话啊，都是错的！”
    李青野抬眼看她。
    不知道她怎么又说到这里来了。
    见他看自己，唐嘟嘟用力地点点头，“真的！我跟你一起长大，我才最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绝对不是他说的……那种人。”
    “装逼”两个字唐嘟嘟下意识省了。
    “那是哪种人？”看她一脸诚恳，李青野饶有兴致地问。
    “就……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唐嘟嘟说着眼睛看向别处，些许不好意思地说：“就是一个很温暖的人。”
    “因为经常陪你吃饭？”
    “什么啊？”唐嘟嘟惊而回头，“难道我脑子就只有吃吗？”
    “不然你以为还有什么？哦，还有水。”
    唐嘟嘟一秒气炸，抬手一巴掌呼到他胳膊上。
    两个人坐得很近，李青野另一只手上还扎着针，没躲。
    “啪！”相当响亮的一声。
    显然唐嘟嘟完全没有想象到会打出这种效果来，自己也被吓得愣了一秒，而后立马双手捂住自己刚刚打的地方，“唰”一下抬头，又惊讶又抱歉地看向李青野。
    李青野看她自己被自己吓到的样子，强忍住笑意，想逗她，微微皱眉，正要说疼的时候。
    她先他一半秒，飞快地搓着他的手臂，嘴里念叨着，“不疼不疼不疼！”
    见状，李青野再也忍不住，肩膀轻颤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唐嘟嘟倒是懵了。
    李青野缓了缓，“你是不是傻？你动手，我挨打，然后你说不疼。你当然是不疼了。”
    唐嘟嘟下意识地又搓了搓他的胳膊，算是安抚，小声嘟囔，“那我也没有想到这下打得这么瓷实啊。”说完，忽然仰起头，雄赳赳气昂昂，“大不了，我让你打回来就是了。”
    她话音未落，李青野忽然就抬起手。
    唐嘟嘟吓得闭上眼睛，直缩脖子，浑身紧绷着等着挨一下，结果等了半晌没有动静，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还没看清，忽然就感觉耳边的头发被撩起，别在了耳后。
    “嗯？”唐嘟嘟不解地眨巴眨巴。
    李青野没多解释，身体一歪，靠在她肩膀上，眯着眼道：“困了，靠会儿。让你将功补过。”
    肩上一沉，唐嘟嘟心里腾起一股强烈的责任感。
    俏俏现在是病号，她必须要担起照顾他的责任。
    想到两个人的身高差，唐嘟嘟默默挺直了腰杆，让他尽量能靠得舒服一点。
    察觉到她这小小的动作，李青野嘴角浅浅一弯，浑身放松下来休息。
    唐嘟嘟乖乖坐好，不玩手机，没一会儿脑子里就开始东想西想，忽然想起以前住在楼下的陶奶奶。
    “俏俏”这个名字就是陶奶奶给取的。
    他从小就长得好看，那种只要合照，第一眼看过去一下就会注意到他的那种好看。
    不过某人觉得“好看”，“漂亮”这种词是形容女孩的，所以一点不喜欢别人说他好看。
    每次听见必黑脸。
    陶奶奶没得阿兹海默之前是一个舞蹈老师，六十多岁依然很优雅。病症慢慢加重之后，陶奶奶就开始记不住人了，不知从哪天开始就给俏俏取了这样一个小名。
    晓芸阿姨知道俏俏的性格，每次听见陶奶奶这么叫，都会很温柔地纠正。
    不过后来俏俏不让晓芸阿姨再纠正了。
    晓芸阿姨一直好奇，俏俏为什么会接受这个名字，但是他从来没有说过。
    不过即使他从来没有说过，她也知道原因。
    因为每次晓芸阿姨纠正的时候，陶奶奶眼里都会流露出那种觉得自己很无用，失落无助的表情来。
    外人的每一次解释纠正对于陶奶奶来说，无疑都是在提醒着她她得病这件事。
    所以他们俏俏啊，其实是一个很温暖，却又很少说的人。
    突然，一阵凄厉的痛哭声打断了唐嘟嘟的思绪。
    惊而转头，看到一个小宝宝被妈妈抱着扎针。
    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整个大厅里都是小宝宝的哭声。
    唐嘟嘟看了看靠在自己肩上还在睡觉的人，稍微侧了侧身，抬手捂住他的耳朵。
    一种把他护在怀里的姿态。
    唐嘟嘟又紧张又觉得心疼得看着那个小宝宝，全然没有注意到怀里的人已经醒了过来。
    眼睫轻颤，李青野悠悠睁开眼，感觉到耳朵被她捂着，笑意难以抑制地从唇边蔓延。
    *
    他这次感冒，病了十来天才好。
    这两天他忙着球赛，她忙着上课，唐嘟嘟已经有两天没有见到他了。
    一直念着他的感冒有没有全好，刚好今天他们都在博学楼上课，一个上午第一节，一个第二节。
    唐嘟嘟准备过去找他。于是第一节课下课之后唐嘟嘟找了个空教室坐了一会儿，等到上课之后，偷偷溜进他上课的教室里。
    唐嘟嘟进去的时候，教室里拉着窗帘，讲台上是一个学生在做presentation，老师坐在下面，心里松一口气，随便找了一个位置赶紧坐下。
    等坐下之后，唐嘟嘟开开始在教室里搜寻起那个熟悉的身影。
    两百人的教室，几乎全坐满。
    果然是金融院大牛老师的课，场面这么火爆。
    唐嘟嘟默默拍了张照片，发到寝室四人群里，感慨了一番。
    聊着聊着，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一抬头，发现讲台上站着的人变成了俏俏。
    这还是唐嘟嘟第一次看他在站在讲台上做presentation。
    大概是遗传了李叔叔身上那种沉稳气质，即使只是穿着再简单不过的T恤长裤，浑身却透着一股莫名吸引人的气场。
    注意到俏俏在讲的时候，自己周围原本低着头玩手机的同学不少抬头开始听，唐嘟嘟内心的自豪油然而生。
    展示结束，是老师提问。
    他专业上的东西，她听不太懂，可是一点不觉得枯燥。
    他跟老师两个人站在讲台上，对着他PPT里的一些内容深入细致地讨论。
    很明显，这种讨论下面的同学都听得很有兴趣。
    唐嘟嘟看着他，讨论起自己的专业，那自信从容的样子，整个人都像是在闪闪发光。
    忽然，心跳有点快。
    原本专注在问题里的李青野忽然感觉到一道叫他无法忽视的目光，一边答题一边抽神看了过去。
    目光交汇的一瞬，心跳陡然漏掉一拍。
    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过来。
    她坐在一堆人中间，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己，那样的眼神里有崇拜，有开心，还有一点点自豪跟骄傲。
    不知道被类似的目光看过多少次，从未对此有过任何感觉的李青野，这一刻却呼吸骤乱。
    些许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一边强做镇定地跟老师讨论着，一边往后光线更昏暗处退了退。
    借着昏暗掩住了所有掩饰不住的情绪，也掩住了微微泛红的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