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这才是泥人!”
聂仙的跌落终究是惹来了姬风灵的嘲笑,年幼的她在水洼里挣扎了一番,再次起身后,便真的如同泥人一般了。
唯有那漂亮的眼睛里闪着些许劫后余生的欣喜。
姬风冥楞了一瞬,看着姬风灵与那些女孩们笑的前俯后仰,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去帮聂仙。
直到周围的太监嬷嬷终究是发现了姬风灵在此捣乱,忙不迭的将自己家的小主子都领了回去。
姬风冥见人都走了,这才站到了桃树下,朝聂仙递出手去。
本以为姬风冥就算不会同她们一般嘲笑自己,这时候也该走了,可看到眼前伸过来的手,年幼的聂仙陡然笑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走?”
“本殿没有人管,自然不用跟她们一样。”
姬风冥一把拉起她,见她满脸的淤泥,伸出漆黑的袖子,将她的脸擦了擦。
眼底却有几分颓然。
母妃自从生下他后便销声匿迹,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死了,还是走了。
姬风冥无数次怀疑,母妃是不是死了,可就连姬楚雄也告诉他,他的母亲没有死,只是离开了东启。
可宫中见过她的人,却寥寥无几,好似姬风冥是凭空冒出来的皇子一般。
姬楚雄将他送到了皇后膝下,虽然日子并不难过,却仍旧感受到了顾明心的排挤与偏心。
“你也是皇子,怎么会没有人管?”
聂仙的脸上却是愈擦愈脏,惹的姬风冥终是放弃了擦拭,“擦不掉了,本殿领你去池塘边洗吧!”
看着姬风冥好似有些躲避的模样,聂仙却不依不饶,“你还没告诉我呢!”
“因为本殿没有母妃了。”
姬风冥小巧的薄唇轻抿,略显得有些失落,“现在可以跟本殿去洗了吗?”
闻言,小小的聂仙得了答案,便将手递给他,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到了池塘边。
“我叫仙儿,我也没有娘亲管我呢,以后你来管我好不好?”
哗啦啦的水声随着聂仙的动作,荡出一圈圈的波纹,搅乱了那一池的红灯笼。
“本殿过了这年关便要出征了,哪里有时间管你?”
“你要上战场吗?你是皇子,不是在这个皇宫里养尊处优就好了吗?为什么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聂仙略显笨拙地洗了一把脸,而后张着一双明晃晃的眼睛瞅着他,眼里有许多姬风冥看不懂的关切。
“因为本殿要变得很厉害,就没有人敢欺负本殿了。”姬风冥好似被她的眼睛晃了眼,瞥开眼,仔细地洗着自己袖口的淤泥。
聂仙的眼里飘过一丝茫然,歪着脑袋瞅着他。“变厉害就不会被人欺负了吗?可是灵儿是公主,仙儿是不能得罪她的!爹说,灵儿公主是最不能得罪的人,变的再厉害,可仙儿也不会是公主……”
“……”
姬风冥一时有些无言以对,只觉得聂仙说的似乎有点道理,他想反驳,却无从下口。
“你是四皇子,以后会当皇上的,你是有资格成为那个最厉害的人,对吗?”
聂仙见他不说话,天真的声音传入年少的姬风冥耳朵里,却在他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姬风冥那还有些稚气的脸上多了几分向往,“对,你很聪明,只是有点难。”
“那,你成为最厉害的人,是不是可以保护仙儿了?”
原来打的这个主意。
风冥忍不住笑出了声,“可以,如果有一天的话。”
得了肯定,聂仙小巧的脸上多了满足,“那以后如果仙儿能帮的上你,一定会……上火海下刀山,在所不辞!”
“是上刀山下火海。”
姬风冥终究是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聂仙的小脸,那柔嫩的触感,让他有些上瘾,索性将另一只手也捏上了她的脸颊,揉捏起来。
“仙儿都发四了,浓要缩话算话……”
脸颊被蹂躏,聂仙说话有些口齿不清。
“好。”
那浅浅的一句承诺,和桃树下伸出的手,却成了聂仙再也抹不去的记忆。
漆黑的寝殿里,弥漫着姬风冥浅笑的声音,“所以当年你当真了?”
“对啊,我当真了。”
蜷缩在他怀中,聂仙有些不太自在,双手抵在他胸前,推开了一丝距离。
“你不说,本殿倒是险些忘了,当年脏兮兮的小泥人,居然出落的这么妖媚。”
姬风冥的声音在黑夜中甚是撩人,惹得一向皮厚的聂仙都有些耳根子发热。
“明日去找师公吧。”
聂仙侧了身子,避开了他有些灼热的体温,吹了眸子。
身后传来姬风冥低沉的应声,聂仙终是合上了满是忧虑的眸子。
若是连白颜也束手无策,那该怎么办?
有人说,小时候不能遇见对的人,否则余生就会都是他,或者,都是他的回忆。
聂仙并不想成为后者。
天才蒙蒙亮,聂仙只觉得身后一阵凉意,姬风冥早已穿好了衣裳,正准备出门。
“我先去药谷吧?”
伸手开门的姬风冥手上一僵,“你是怕琼楼还在药谷吧?”
被戳中心事的聂仙从被褥中钻出,迷蒙的睡眼望着姬风冥,简单的动作,却偏偏是带了几分媚态。
“我说了琼楼杀手并不是滥杀无辜的……”
“就比如你杀了紫灵?”
陡然这屋中的气氛一凝,聂仙的眼里清明了几分,“都是她的错,你才会中蛊的,她哪里无辜了?”
姬风冥轻笑一声,却并不作答,推门而出,“已经推了好些天了,今日你便去皇后那边做做样子吧。”
随着那黑色的身影消失在寝殿内,守门的丫头伸手将门掩好,小心翼翼的,好似生怕打搅了聂仙。
聂仙却是在听到应付顾明心时,将被褥盖过头头顶,发出了一声闷哼,“我不想看到她……”
无论是因为姬风冥寄人篱下的那些年,还是因为顾倾城的死也许同她有关,聂仙对她一直有些敌意。
“白灵!沐浴更衣了!”
不过半晌,才起身过来换班的白灵便听到了屋内聂仙哀嚎的声音。
显然是有了起床气了。
随着门推开,聂仙已经将被褥扔至一旁,直挺挺得坐在梳妆台前给自己画着妆容。
看到聂仙放在梳妆台前的一排排布袋子,眸子一凉,那是装着不知有多少银针的袋子。
蓦然想起昨夜紫灵死的凄凉,白灵只觉得对聂仙又多了几分疏远。
“皇妃娘娘。”
恭敬地递上厚重的的黑色宫装,那金色的丝线在晨光下略微闪着光芒。
聂仙回首,却不看那衣裳,而是盯着面无表情的白灵,眼底有几分歉疚。
“对不起。”
她昨夜想了许久,最终却还是觉得对不住白灵,紫灵同她朝夕相处多年,聂仙却是二话不说便结果了紫灵。
完全没有顾及为紫灵求情的她。
“皇妃娘娘不必自责,紫灵昨日便是叛主,若是皇妃娘娘不动手,殿下也会动手的。”
白灵的语气生冷的很,一手托起属于皇妃娘娘的正式宫装,仍旧面无表情地将它打开。
“希望你心里也是如此想的。”
见她如此模样,聂仙自然是直到白灵根本就不打算原谅她,便也不再提及,而后伸手,示意白灵将衣裳披上。
白灵闷声将聂仙打扮好,替她戴好头饰,心中却是仍旧不能平复。
随着聂仙转身,那金色的步摇轻轻摇晃,美得有些张扬的小脸上透着几分不悦,却无端端地添了几分威严。
白灵还未从惊艳中缓过神来,只见聂仙竟然是将那桌上的布袋交到了白灵手中。
“这是给你的针袋,记得去城西赵家铁铺打造银针,七绝针的打造手法,只有他有。”
说罢,聂仙垂下了那媚眼如丝眸子,拍了拍白灵的手,意味很是明显。
这七绝针,我教了。
白灵却是一愣,看着着手中那精巧的布袋,只觉好似在做梦,“您为何……”
“既姓东方,便有资格,就是由我这个外人来教,有些可笑了……”
聂仙轻笑一声,也不知是自嘲,还是在嘲讽其他人。
说罢,便提步出门,门外有几个灰衣丫头已经恭候许久,显然是皇后那方派来催人的。
姬风冥若是不推辞,这儿的丫头便会将聂仙“请”去凤栖殿。
便是抬,应也是会抬去的吧。
“婢子见过皇妃娘娘!”
整齐的声音倒是让聂仙精神了几分,不若方才那般无力了,想起顾倾城的死因,聂仙的眸子便又冷下了几分。
几名灰衣丫头前后簇拥着聂仙,走出了临风殿。
那特意准备的软撵便停靠在门外,领头的卓影见聂仙被簇拥而来,随即上前。
“皇妃娘娘,各位凤栖殿的姑娘,我家殿下说娘娘一向身子不好,此去也有些路程,便让我在此备了软撵,还请各位姐姐谅解殿下的一片苦心。”
卓影本就是个憨厚的,面对着一堆丫头,一番话下来,耳根子便有些红了。
聂仙心底暗笑这是个没出息的,却只见临风殿门外的那棵矮松的枝叶碎了一地,眸子闪了一闪。
“是姐妹们考虑不周,劳烦卓侍卫了。”
卓影虽然憨厚,可在一众五大三粗的侍卫中,容貌却也算的上仪表堂堂了。
一众丫头饶是不看在这相貌上让步,也要拦在姬风冥的面子上,随即便柔声细语地屈身,格外得体。
聂仙见此,便在丫头们的目光下上了软撵,晨光初起,金色的步摇随着软撵起步,晃的愈是欢了。
见一路上卓影时不时回头看着什么,聂仙只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出言调侃,“卓侍卫,别看了,这里有四五颗芳心,可要懂得怜香惜玉呀!”
聂仙这话引来了丫鬟们的纷纷侧目,却不是看她,而是卓影。
被调侃的卓影闻言,垂了眸子,“皇妃娘娘说笑了,一生有她足矣。”
随着那些灰衣女子的目光从他身上收回,有艳羡,有嫉妒。聂仙却轻笑了一声,“她是个好命的,遇到了你。”
卓影显然是知道聂仙是为了给他一个机会回绝这些莺莺燕燕,只觉得周围的目光少了,整个人都轻松了不上,对着聂仙憨厚一笑,带了些许感激之意。
凤栖殿此时已经倒是热闹的很,各个皇子的正妃、侧妃,都到了个齐,莺莺燕燕,花花绿绿的,霎是好看。
可那高座上的顾明心却一手支着额头,一副假寐的模样,听着下边若有若无的窃窃私语,却也不想开口。
眼神飘向门口,等着那个女人的女儿出现。
不过成婚几日,她便闹了个满城风雨。
白日里带着姬风冥逛青巷,晚上回来,临风殿里的夫人就来了个一死一疯。
听说昨夜里,又死了个丫头。
可偏偏,昨日带回了被刺客劫走三皇子姬风亦,功大于过,连姬楚雄都不追究临风殿里的那些血雨腥风,她又如何能定聂仙的罪?
思及此,顾明心只觉得额头又疼了,明明是眼中钉,肉中刺,却偏偏是拔不掉。
就在顾明心思绪流转间,顿时觉得大厅里突然便静了下来,连窃窃私语之声都消失了,顾明心便抬了眸子。
只见聂仙一身黑衣,踏着晨光,闪着一缕缕金色的光芒,缓缓踏入大厅。
那张美得有些张扬的小脸上,带着些许睥睨一切的狂傲,妖媚的让一众女子都险些移不开眼睛。
“儿臣拜见母妃!”
宛若黄莺出谷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让一众女子都回了神。
唯有那齐明珠依旧盯着她,眼底有几分惧意,悄悄地退了两步,藏在了人群间。
只有皇妃才有位置,而她们这些侧妃却只有站的份儿,倒也让她方便了许多。
见识了临风殿里的夫人死的死,疯的疯,齐明珠倒是希望自己真的没有嫁进临风殿来。
可偏偏是聂云溪出了意外,让自己顶了这个侧妃的位置。
原本沾沾自喜的她,此时却觉得惶恐至极,每次面对聂仙,都宛若在虎口求生。
“四皇妃好大的架子,本宫等了你整整三日,你这第四日,才来端茶。”
顾明心开口便酸了一把聂仙,惹的一众女子纷纷侧目。
聂仙款款起身,眉头一皱,竟是带了几分无辜的意味,“儿臣以为,母妃是知晓儿臣身子不好才让赦了儿臣的端茶之礼……”
顿了一顿,聂仙那人畜无害的模样,却是让一众女子嘴角微微扯了一扯,却是不敢笑出声,
这明摆着就是说顾明心不体谅她身子不好,非得让她来请安的吧?
“是儿臣失礼了,还请母妃恕罪。”
还不待众人恍神,聂仙就又拜了下去,惹的顾明心的脸色愈是难看了。
“本宫倒是不知你身子弱,这罪自然是免了的。”
顾明心笑了一声,却不知包含了什么,聂仙这才款款起身,头上的步摇轻晃,明明一副娇柔的模样,偏生是给人一种挑衅的意味。
接下来的一些琐事,聂仙无心听,更无心管,这宫中的那些尔虞我诈听多了,只觉得有些疲。
直到顾明心让众人都散了去,聂仙这才款款起身,随着众女子往外走去。
“四皇妃,本宫有话同你说。”
即将踏出门槛之际,却被顾明心一句话扯住了脚步。
周围各种怪异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惹的她有些烦躁。
聂仙终究是转身俯首,行了个礼,面带微笑,却不达眼底,“母后有何吩咐。”
“随本宫到内殿来。”
顾明心冷眼睥着她,随后转身往内殿而去。
闻言,聂仙嘴角扯了一扯,这是要给自己下马威?
如此想着,聂仙却没有提步跟上,而是对着顾明心的背影,朗声道,“回母后,四殿下答应仙儿要去散心的,怕是等急了,仙儿不能同母后闲聊了,先告退了。”
说罢,也不管顾明心是否同意,竟是直接转身离开了。
顾明心被这话唬得险些没缓过神来。
她从未见过敢回绝得如此干脆利落的人,顿时觉得一股怒气由心而生,却不知如何发泄。
猛的回头,却只看到聂仙的一抹衣角出了殿门,没了影。
“聂仙……”
阴沉沉的两个字从她口中溢出,顾明心只觉得这个聂仙好像比顾倾城更难对付。
“母后。”
内殿里走出一个明黄的身影,眉目如画,樱唇轻扬,颇有几分倾国倾城之姿。
“灵儿,你怎么看?”
顾明心看着自己的女儿,只觉得那个聂仙一分一毫都比不上她。
姬风灵那绝美的眸子里飘过一丝笑意,“竟是不知,当年那个小泥人,如今这般嚣张跋扈。”
“灵儿见过她?”
“就算没见过,这些日子她闹出的那些动静,也足够儿臣好好认识一番了。”
姬风灵莲步轻移,挪到了顾明心身边,轻轻挽住了顾明心的手臂,那温和无害的模样,我见犹怜。
“若要将她收为己用,恐怕有些难。”顾明心抚着女儿的手背,终究是有些忧虑的。
“聂仙既然不能与母后一条心,那儿臣定然是要为母后分忧的,区区聂仙,儿臣还不放在眼里。”
姬风灵的言语中有些轻狂,可这模样,却深得顾明心的心。
她的女儿就该如她一般,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灵儿,若是那西琅太子选了你,你可愿意嫁过去?”
顾明心终究是不忍心看着女儿远嫁,可偏偏那个傻太子,见了一面姬风灵以后,却怎么也不肯就医了,整日念叨着要娶太子妃。
姬楚雄并不想大动干戈,他们两国只见相隔甚远,若要起了冲突,得益的,只有相邻的北溟国与虎视眈眈的南溪国。
因此,他选择了让西琅太子在诸位公主中选一个太子妃。
待嫁年华的不多,唯有姬风灵与另外两个名分不足的双生公主。
那两位公主长年居住在冷宫,若不是这一道圣旨,估计没有人能想起这两位洗脚丫头生的公主。
明日便是选妃之日,顾明心母女二人,本是想借着聂仙的盛宠,想个法子避开选妃,却不料聂仙走的如此干脆。
“能不嫁吗?”
姬风灵轻声叹了一句,却道尽了皇家公主的悲戚。
“那个西凌志,可是个傻子……”
顾明心皱了眉头,拉着姬风灵坐到了一边,捋了捋她的秀发,“苦了你了……”
“不过一个傻子罢了,儿臣自有办法。”
姬风灵却不可置否,美眸里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芒,樱唇轻扬,诡异至极。
“若是可以,莫要开罪聂仙,她的手段,母后都看不真切。”
顾明心低声提醒了一句,却惹的姬风灵眼里的笑意更浓烈了几分,“母后是这位置坐久了,不知怎么去斗了吗?”
听到了女儿的嘲讽,顾明心有几分不悦,却硬生生压了下去。
同谁置气,她也不会同女儿置气,姬风灵有此等心计,她应该高兴才对。
可忙着出宫的聂仙哪里晓得这许多,在宫门处下了软撵,便毫不意外地看到那黑色的身影。
只是那沐浴在晨光下的姬风冥身边,多了一位蒙着轻纱的女子,那英气的眉,清冷的眸子,让聂仙心下沉了几分。
姬风冥可没跟她说过,多带个人去吧?
眼瞅着眼前两人都已经换了便装,聂仙忙不迭地瞅了一眼自身有些华丽的宫装,不由得撇了撇嘴。
正要上前,却只见白灵捧着一身火红的衣裳向她走来。
“皇妃娘娘,这是殿下给您准备的,随白灵来换下吧。”
随着白灵的眼神,聂仙看到了姬风冥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下叹了一口气,只觉得最近已经乱得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了。
聂仙跟着白灵到了宫门边上一处小屋处,那里仅堆了一些杂物,还有一些运输的工具,显然是方便那些送入宫的货物准备的房间。
“叩叩——”
才系好腰间的缎子,聂仙便被那叩门声惊了一瞬,疑惑地瞅了一眼白灵。
直到白灵也不解地摇头,聂仙这才出声,“谁?”
“西辞。”
白灵一愣,轻声道,“西琅公主。”
西琅国公主,西辞,也是方才姬风冥带在身边的女人。
清清冷冷的声音却让聂仙觉得有几分亲和,便示意白灵去开了门。
远看只觉得西琅穿了一件微微带了金色的衣裳,可没了晨光,在这阴暗的小屋里,竟是浅浅的藕色。
聂仙眸子闪了一闪,对她浅浅一笑,火红色的衣裳衬得她更是妖冶,“公主殿下。”
“皇妃娘娘不用客气,出了这宫门,褪了那衣裳,西辞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西辞眉眼含笑,倒是有几分温和之意,显然是要与聂仙交好的模样。
“不知公主殿下这是……”
“西辞今日求了四殿下,要见医圣东方颜,方才见了皇妃娘娘只觉得面善,便斗胆来解惑。”
聂仙理了理衣裳,眸子里有几许戒备,“请说。”
“皇妃娘娘与我西琅圣女像极为神似,不知皇妃娘娘是否东启人?”
那清冷的眸子探究似得盯着聂仙,好似怕错过聂仙脸上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
聂仙却是楞了楞,随即笑了,“自然是土生土长的东启人,不过是巧合罢了。”
闻言,那西辞便也不再追问,谦和地弯了眉眼,好似在笑,“也许是吧。”
“聊完了没有,该走了。”
门外响起姬风冥的声音,略带几分慵懒,显然不急,不过并不想让二人独处罢了。
聂仙与西辞相视一眼,便一同出了门。
白灵捧了聂仙的正宫装,一路往回而去。
二女相携,莲步轻移,看在姬风冥眼里,惹了他忍不住调侃,“若是公主将面纱摘了去,当真是别有一番景色。”
闻言,西辞撇过脸去,显然并不想搭理姬风冥。
聂仙看在眼里,却也明白了几分,轻笑,“四郎这是骗了公主什么条件?惹的如此不悦?”
“不过是让她将咱们东启的祸害带去西琅而已,哪里是骗了,仙儿真不会说话。”
姬风冥浅笑着揽过聂仙,一黑一红两个身影在前方有说有笑,惹的西辞只觉得心中气血翻涌……
西辞着急,可姬风冥却不急。
带着二人逛过大街小巷,吃了不少美食,也逛了不少琼楼玉宇。
美其名曰:带她领略东西不一样的风土人情。
午时已过,夏日的艳阳此时已经有些毒辣了,西辞看着眼前二人依旧没有要带她去寻人的意思。陡然有些坐不住了。
“啪嗒——”
酒楼里,西辞摔筷子的声音惹来了所有客人的侧目。
有人感叹着聂仙与姬风冥的郎才女貌。
也有好奇着西辞面纱下的样貌。
更甚者,猜测着三人微妙的关系。
“公主莫要急躁,您不会武功,若我们同你直奔药谷而去,定然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聂仙见她有些沉不住气,终究是俯身过去,轻声提醒着。
随着西辞的恍然的眼神,三人便又安静地品尝美食了。
这一幕看在周遭百姓眼里,却略显暧昧。
而那些各色的眼神,便愈显得得怪异了。
这三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关系?
西辞一口掀个面纱,倒是让聂仙终究也是好奇了,“公主为何始终披着面纱?”
“面貌残缺,不敢见人罢了。”
西辞也仅仅是愣了一瞬,说出的话却让聂仙无法反驳,虽然心中依旧有些好奇,却不敢再问。
吃饱喝足,三人晃晃悠悠又是逛了几条巷子,直到行至青巷门口,西辞终是皱眉驻足,不肯再踏出一步。
“我堂堂西琅公主,怎可涉足这烟花之地。”
那不少青天白日也挂着红灯笼的店门,自然让西辞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姬风冥与聂仙相视一眼,眸子里都带了些许笑意。
“若想见医圣,这是必经之路。”姬风冥云淡风轻地说着,想起前些日子被聂仙带去清风阁那一幕,只觉得有些无奈。
不知这个公主,是不是也会被聂仙拖入这泥潭之中。
“在这里,哪有什么西琅公主,不过一介神秘女子罢了。”
果不其然,聂仙一下便丢下姬风冥,走到了西辞身边,巧笑倩兮。
见西辞还有些谨慎之意,聂仙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看向那巷子中。
“这里各国江湖人士聚集,也许今日相识,明日便各奔东西了,又有几个人记得谁呢?”
“可……”
“你还蒙着面纱呢,你摘了面纱,我也不一定识得你!”
聂仙毫不犹豫地拽了一把,将她推入了街道中央,笑得眉眼弯弯。
“在这里,你是你,我是我,可明白?”
随着聂仙声落,西辞却觉得有些茫然。
你是你,我是我,如此简单吗。
从小到大,她一直禁锢在身份这个枷锁中,从未想过真正的自己是怎样的,聂仙这句话,偏生是让她有了放纵一下的冲动。
西辞茫然地将眼神投像姬风冥,好似在征求他的同意。
直到姬风冥眉眼含笑地点了头,这才转身走入那个相见即相忘的地方。
聂仙跟在身后,推了一把姬风冥,“这个公主倒是挺好骗的。”
姬风冥侧目:“你以为谁都像你一般?”
到了那瀑布之时,西辞已经将身上那股浓浓的枷锁卸了个干净。
沐浴着扑面而来的清凉,西辞张开手臂,竟是轻轻地笑了一声。
“阿辞觉得如何?”
聂仙在她身后,眉眼含笑,轻声唤着,那亲昵的称呼好似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
“谢谢你,仙儿。”
西辞回眸朝她笑了笑,那眉目间的笑意,比来时多了些洒脱,少了几分谨慎。
“走吧。”
姬风冥终究是觉得手臂微微有些痛感,神一凝,不若方才的悠闲,有些苍白。
察觉声音不对的聂仙猛的心下一沉,转身扶着姬风冥,“你怎么样?”
“好像……它醒了。”
随着姬风冥额间的冷汗留下,聂仙抓了他的手臂就要往瀑布处飞去。
“这是……”西辞眼睁睁得看着聂仙拉着姬风冥没瀑布中,心下一凉,只觉得有些惧意。
可不过半晌,聂仙便又飞身而出,用她那有些湿润的手,抓了西辞的肩。
“阿辞,抓紧了。”
随着聂仙音落,想起方才没入瀑布的那一幕,西辞终究是闭了眼,死死的搂住了聂仙的腰。
一阵凉意浇过,西辞只觉得悬空的双脚落了地,这才怯怯地睁开眼睛。
见自己还搂着聂仙忙不迭地后退了几步,有些歉意,“仙儿,我……”
聂仙轻笑,“随我来吧,跟紧了。”
亦步亦趋的跟着聂仙穿过山洞,西辞只觉得在西琅皇宫中,真的限制了她的眼界。
她以为自己不畏惧生死,不畏惧权势,却独独被这一帘瀑布,吓得有些失态。
可最可怕还在后头,聂仙拽着她,荡过了一条又一条的树藤,哪怕底下是绝美的景色,她也无心欣赏了。
直到落地,这才缓了一口气。
姬风冥独自一人半依着桃树,艰难地喘着气,聂仙忙丢下还未晃过神来的西辞,忙上前查看。
“姬风冥,你还醒着吗?!”
聂仙话音未落,便只见一抹雪白的身影从桃花林中走出,一如聂仙初见他一般,宛若谪仙。
惊艳了那呆愣的西辞。
“小仙儿,你们俩口子又怎么了?!”
可那话一出口,便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白颜好似没看到西辞一般,上前就一把拽起已经有些迷离的姬风冥,迅速在他身上扎上一根根银针。
随着姬风冥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最后恢复了苍白,白颜这才收了手,将他放置在树下。
一直不敢打搅白颜的聂仙见此,忙上前去,“师公,他怎么样?”
只见白颜眼底有几分凝重,更多的是不解,“东启这鬼地方哪儿来的蛊?!”
聂仙心下一沉,“是,聂见远给我的……”
谁都没有看到,西辞的指间颤了一颤,不知何时落在她素手上的桃花,摇摇晃晃地落了地。
“这不是胡闹吗?!蛊是可以玩儿的东西吗?!往自己丈夫身上招呼?!”
说着,白颜冷不丁地瞪了聂仙一眼,显然是有些责怪的意思了。
怎么说姬风冥也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徒弟,虽然无心医书,那一身功夫,却也算是得了真传。
随着一阵清风吹来,桃花阵好似挪了几分,白颜背姬风冥,几个呼吸之间,竟是消失在了聂仙跟前。
“仙儿,带着那个女人离开,这里不欢迎西琅的人。”
聂仙扫了一眼那桃花阵,只觉得一阵眼花缭乱,显然是被换了解法了。
回头看着还一脸茫然的西辞,聂仙有些无奈,“阿辞,他就是东方颜,可你刚刚也看到了,他不愿意见你。”
“呵……愿不愿意哪儿由得他。”
眼前的西辞笑的有些凄然,手腕流转,那串桃色的珠子便出现在聂仙眼前,在艳阳下灿灿生辉。
聂仙一愣,“这是?”
“他这桃花阵,不过是西琅阵法中最简单的一种罢了。”
西辞手腕翻转,上前走了几步,清冷的眉眼中出现一丝丝红光。
随着清风拂过,西辞手腕上的珠子散发着淡淡的光晕,让聂仙有些难以置信。
那一棵棵桃花就好似长了脚一般,纷纷为西辞开路。
每踏出一步,那棵树就好似幻境一般,消失了,出现在了另一边。
聂仙惊异于西辞的解阵之法,却不忘上前去跟在她身后。
“你们西琅同他有什么仇怨,竟是让他这么排斥?”
一遍遍翻转手中的动作,西辞眸子里闪过一丝颓然。
“还记得我同你说的,西琅圣女像吗?”
聂仙一愣,随即点头,“记得。”
“我也是听母后说的,她说,那是拯救了整个西琅国的女人,那年西琅大旱,举国上下苦不堪言。渴死的,饿死的,不计其数。”
“死的人多了,瘟疫就来了。圣女带着东方颜没日没夜地救治着病患。父皇感激他们二人,便传他们入宫觐见。”
说到此,西辞转头用她那清冷的眸子望了聂仙一眼,那眸子中的艳羡毫不掩饰。
“可父皇见了他们后,对圣女一见钟情,便动了歪心思,想将她就在西琅。”
“圣女不从,一来二去之下,圣女怒急,将母后下了药,丢到了我父皇的龙床上,便有了我。”
“随后,圣女便从西琅消失,没有知道她去了哪里,百姓们觉得她是上天派来的神女,便为她铸造了座圣女像,坐落在都城最繁华的街道上。”
“圣女走了,可东方颜留下了,父皇将圣女失踪的过错全都推到了他身上,将他囚禁在西琅的地宫之中三年,至于做什么,我也不得而知。”
“只知,东方颜从地宫出来的那日,被东方一族除了名。而我父皇便从此以后再无子嗣了……”
随着最后一颗桃树的消失,聂仙回头望去,发现那些桃树哪里还如方才那般眼花缭乱。
一排排整整齐齐地栽种在两边,中间那条小路有些蜿蜒,却清晰无比。
显然是阵法被破了。
“仙儿,如今我那弟弟身中奇毒,神志不清,唯有来找他了,若是你能求他救凌志一命,我西琅国定然感激不尽!”
才踏出桃花阵,西辞这一跪,却让聂仙有些不知所措,忙退开一步,眉头紧蹙。
“师公他行事随性,我也无法左右于他。”
聂仙说罢,伸手扶了她一把,而后兀自往那小屋走去。
琼楼那黑色的身影半挂在树上,手中拎着半壶桃花酿,盯着树下的聂仙,将黑布拉过,遮了那满脸的伤痕,这才翻身落地,拦在了聂仙身前。
“那小子情况不妙,先别进去。”
聂仙眸子一凝,“师傅,他……”
“白老鬼说需要安静,这女人若是进来了,便让她耐心等着。”
说罢,好似对这个西琅公主也没有什么好感般,拂袖往躺椅处而去。
留下了一脸茫然的聂仙,伴随着漫天的桃花,思绪有些凌乱。
“阿辞,你们西琅什么时候得罪了我师傅?”
西辞也是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摸着手腕的珠子,垂了眸子,“我都不知道他是谁。”
更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人对西琅有这么深的敌意。
西琅土地贫瘠,并不富裕,全靠着西琅皇室的阵法秘诀,这才在千机大陆占据了一席之地。
因为弱小,所以从不开罪任何一个国家,小心翼翼地维持着看似友好,暗地里却俯首称臣的关系。
药谷中飘来一阵清香,却也飘来了一阵桌椅破裂之声。
“砰——”
随着那声音从小屋内传出,一股白色雾气从窗口飘出。惹来了聂仙与西辞的侧目。
“小仙儿!你快进来!快!”
房中陡然传出白颜有些惊恐的声音,惹的聂仙一阵心惊,忙足下生风,往木屋奔去。
即将要跟上的西辞,却被不远处丢来的一只空葫芦,止住了脚步。
“白老鬼说了,你在此侯着。”
琼楼粗哑的声音随着清风吹入西辞的耳朵里,惹得她心下一颤。
缓步朝那躺椅而去,盯着那黑色的身影发怵,薄纱随着她的走动,轻轻飘扬。
“你是谁?”
假寐的琼楼挪了挪身子,却不作答,任由西辞站在身边打量。
“我们是不是见过?”
西辞的声音带了些许颤意,虽然他的声音已经有些粗哑,可那熟悉的感觉,仍旧让她有些怀疑。
“本尊这副模样,公主从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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