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及格就给糖

    
    这个年代网络发达，和从前一张报纸第二天才能知道打仗了的时代不同，几乎是一夜之间，通过微博、校园贴吧、QQ、微信，只要是知道肖蕴名字的人，都连带着认识了林枣。再厉害一些，不认识肖蕴的人，也知道了她。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为此还有些好事的人，故意做了长微博，非常有心计地收集了他们二人的路人照片：一起放学、一起走路、一起吃饭，当然笔触是比较反面的。
    并且他们还将前不久游泳池男生们聚众打架的事情翻了出来，把帽子扣在了林枣的头上。
    【扒一扒校霸身边的‘乖乖女’】
    网民的关注往往是盲目的，只因为几张照片、几段文字，他们就误以为这女生就是po主写的那样：是个考试作弊、逃课、打架、早恋、吃处分的差生。
    值得关注的是，微博里还提到：[据她身边的学生透露，林枣此人绝没有她的外貌看起来那么清纯无害，私底下还做过威胁同学的事情，人不可貌相哦。]
    说的那么信誓旦旦，她自己都要信了。
    威胁？她威胁谁了？
    赵宇你再不交作业我就把毛毛虫放你桌洞里了哦。
    “还是作业太少了。”林枣慢吞吞看完这条微博，最终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方妍气得“啪啪”拍桌子：“你真的不担心吗？闹得越来越大，万一老师知道了可怎么办？”
    一语成谶。
    当天下午第一节课结束，班主任李老师就把她叫到了办公室说话，当时其他几个主要科目的老师们也都在。
    “林枣，很快就要期末考了，老师希望你可以认真对待考试，不要故意压分。相信以你的成绩，拿到优秀没有问题。”
    “网上的事情你也不要太担心，时间长了就没有人注意了，都是学生小打小闹。”他似乎是想了想措辞，“学生还是要以学习为重，如果你继续这样，我就只有联系家长了。”
    李老师的声音很温柔，但他声音再如春风和煦，也挡不住四面八方投来的各位老师的目光：审视的、质疑的，仿佛在说，这真的是吕县中学的那个尖子生？
    林枣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她垂着脑袋点点头。
    从办公室出来以后，方妍还在门口等她。
    “怎么样，老师骂你了吗？”她焦急道。
    林枣摇摇头：“没事，还是说成绩问题。快上课了，你进去吧，我去下洗手间。”
    等送方妍离开，她穿过走廊，独自走到教学楼中间的庭院里散步。
    尚城一中的绿化很不错，每个季节都有盛开的花朵，紫藤萝刚开败，花坛里的月季又一茬接着一茬。林枣盯着那些红到滴血的花瓣，脑中放空。
    她以前，也不是完全没有朋友的。
    从小学开始，她有一个一直同班的同学，名叫杨甜，人如其名是个像棉花糖一样甜蜜的女孩，林枣不爱说话为人慢热，但这不能阻止杨甜和她交朋友。
    她就像一颗小陀螺，会跳舞会唱歌，到哪里都是老师和同学眼里的明星，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高一。
    “刚才考数学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给我看卷子啊！”杨甜一脸埋怨，“我来不及写了，选择题好几个都是蒙的。”
    虽然是抱怨，但她不敢大声说话，压抑着的嗓音也有些尖锐。
    林枣削了铅笔抬头看她：“老师就在旁边我怎么给你，而且你数学成绩也不差啊。”
    杨甜闻言一滞，她压了怒意咬了咬牙：“那你呢？”
    “就还是老样子。”
    “你全写出来了？”
    “嗯，不太难。”
    “我看你就是不想给我看！”林枣动作一顿，再抬头却只见女孩夺门而出的背影。
    中午，杨甜也没有和她一起吃饭，林枣不疑有他，因为平时她闹脾气也偶尔会这样。
    下午第一门考试是物理，林枣准备好了文具，一直等到考试前2分钟，才看见杨甜进来。
    她低着脑袋，一路目不斜视坐回自己位置上，林枣多看了她两眼，小姑娘拳头攥得紧紧的，好像还在生气。
    开考以后，教室里就只剩刷刷的笔尖声和监考老师走路喝水的动静。
    林枣不紧不慢审题，随手做了两个选择。
    “你脚下是什么？”监考老师停在她身边忽然说道。
    林枣一愣，低头一看，见原本空无一物的桌角，现在静悄悄躺了一张……小抄，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物理公式。
    监考老师是其他年级调来的，并不认识她，当下冷了脸。
    “你别考了，出来一趟。”
    这一句话在考场里就像晴天霹雳一样，所有动笔的声音都停下了。
    林枣推开凳子起身，乖乖跟在老师身后走出教室，她扫了一眼考场，大多数人都抬眼盯着她。
    那目光，百鬼日行，魑魅魍魉。
    到后来，不管她的班主任再怎么据理力争，因为当场获得证据，那名耿直的监考老师还是把她报上给了教务处，林枣的个人处分很快下来了，在全校通报批评。
    这让他们同班的同学也开始怀疑，她平时成绩那么好，是不是都是因为作弊？
    心灵从白到黑，真的只需要一点恶念。
    被处分的那个晚上，杨甜来找她，笑得很开心。
    “你知道吗，我真的特别讨厌你。”
    “讨厌你一脸淡然地讲述自己有多优秀的那副神情。”甜美的少女此刻脸上戴上了面具，她仿佛在倾诉魔鬼的欲望，“你说说看，除了学习你还会什么？考满分是那么骄傲的事情吗？”
    林枣站在路边，看杨甜低头摘下一朵路边的野花，她至今都无法忘记那个少女的表情。
    *
    不远处路过几个上体育课的学生，看见她了，似乎在小声说笑。林枣停下脚步，倚在树后乘凉，一阵风吹过，香樟树叶发出沙铃样的声响。
    “小枣儿。”忽然一个人声由远及近，他喊得很响，那几个指指点点的学生匆忙快步走了。
    林枣一愣，第一反应是她没听错吧？
    很快，一个人影快步来到跟前，她本来是躲在树荫里的，肖蕴一来，好像是瞬间将她拉回了日光之下。
    “你在这干什么？”他一双眼睛咄咄逼人，亮的人自惭形秽，林枣难得想挪开视线。
    “没什么……”
    “班里人说你什么了？老师骂你了？”肖蕴靠得很近，但她忽然不想回答，转过头，快步往另一边走去。
    他顿了片刻，又跟上来，脚步缓慢而沉重。
    已经上课了，路过的教室里传来朗朗读书声，或许是知道身后有一个人陪伴，林枣刚才还平静无波的心湖忽然波浪翻滚。
    “你不怕我真的是作弊的么？”她问。
    “不怕。”
    “为什么？”她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知道。”肖蕴眼神专注，仿佛在陈述的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事实。
    林枣被他严肃的表情逗笑了。
    “你也太相信我了，但有时候我自己都已经不相信我自己了。”林枣半开玩笑的说，肖蕴深深看着她的脸。
    “没人能欺负你。”他把烟屁股往垃圾桶里一扔，声音喑哑。
    只要有我在。
    林枣这回是真逃课了，她也没有去请假，和肖蕴两个人在篮球场上呆了一下午。她坐在篮球架旁边，他一个人玩球给她看。
    一直到放学以后，他还一路护送她出校门。
    正是人流最密集的时候，两边打量的视线太多了，林枣不喜欢被当成大熊猫，低垂着头。
    “这件事什么时候可以过去，有什么办法吗？”
    她也就是随口那么一问，谁料肖蕴突然停下脚步了。
    林枣疑惑回头，见他盯着手机，漆黑的眼瞳看了一会，又把屏幕调转方向，举到她跟前。
    上面打开的是微博界面。
    [墨扶苏：我在这里向林枣同学道歉，是我记错了，我去问了一下以前的同学，他们说后来学校就撤销处分了，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林枣同学是无辜的，对不起，都怪我一时嘴快。]
    同样的文字，这个人在贴吧和QQ空间同样发表了，可惜接受的人并不多。
    网络就是这样，看见女大学生夜晚被袭就只会觉得是人家不正经，大半夜的穿着暴露；医生和病患起冲突，不用看正文就知道那肯定就是医生吃回扣，乱开药治死了病人。
    看着底下零星几个评论[心疼妹子]、[妹子加油]，她忽然觉得眼睛有点酸，就在刚才她还觉得全世界都是黑的，但现在他又似乎还给了她一片白天。
    “真好。”她呐呐道，“过去了就好了，人从来不是活在别人的眼光里的。”
    肖蕴收回手机，他表情还是一样冰冷，只是看着她的目光带着火星子。
    “不，我会让那些人道歉的。”
    林枣看着他黑沉沉的脸，觉得事情不会就这么了了，果然没错，过了一会一伙人闹哄哄从教学楼后头走出来，为首的是赵宇和张权两人，他们一人手里还拽着一个。
    “肖哥，这就是那个墨扶苏。”赵宇献宝似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