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及格就给糖

    
    林枣看了一眼, 微博名【墨扶苏】的真人竟然是个男的, 而且这男生黑黑瘦瘦的, 个头不高，一脑袋半长不短的头发也油腻腻的，属于埋在人堆里打死也找不出来的那种类型。
    他此刻满脸惊吓地看着他们, 应该说是看着肖蕴，缩着脖子跟个被老鹰叼走的田鼠似的。
    张权手里抓着的是张明, 他们班负责传播流言的长舌男，他比墨扶苏要冷静多了，乖乖垂着脑袋, 求助的目光一直看向林枣。
    这种情况下应该说什么……她完全没有头绪。而且附近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大有不看完这场戏我就是不放学的势头。
    最终，林枣酝酿了一下情绪, 目光看向那个男生。
    “你认识我吗？”
    名叫苏墨的男生愣了下，露出一个尴尬苦楚的笑容。
    “不认识……”
    几人围成的小圈圈寂静了片刻，赵宇都快跳起来骂街了，忽然见林枣往前一步, 就贴着那男生站着。
    明明面对的人比自己还高半个头, 女孩子脸上的表情却很严肃, 被她气势十足地注视, 任何人都觉得自己低人一头。
    “既然不认识，请你下次说话前先经过大脑。”她幽幽道, “有什么意见, 请当面提出来, 不要当键盘侠，你永远不知道你的唾沫可以淹死多少人。”
    苏墨冷汗都下来了，他避开她灼人的视线，呐呐道：“好的……抱、抱歉啊。”
    虽然这始作俑者道歉不怎么有诚意，但林枣还是满意地点点头，进行到这里，在她这就算是过关了。
    张权偏头问庞玉：“澄清的帖子怎么样了？”
    后者摇摇头：“被学生们选择性忽略了，还有人质疑真假，我们能怎么办。”
    张明适时地插嘴：“这事很快就会过去的，只要有新的料，大家关注不了多久的！”他那语气，带着满满脱身的求生欲。
    众人沉默片刻，肖蕴忽然勾唇一笑，他抬了抬眼皮看向张明。
    “其实还有一个更快的办法。”
    大家都没反应过来，见肖蕴忽然表情一变，他伸出一只手，食指单单指着地面，声音低沉压抑。
    “你们，给我道歉。”
    瞬间，几个男生都觉得一股负重从脚底钻上，他的压迫有如实质，连张口拒绝的胆量都无。
    “肖哥，我已经道歉过了……”张明小声求饶道。
    “我没有听见。”肖蕴说。
    他似乎很了解大家喜欢看什么，还稍稍后退了两步，伸手示意了一下他们可以开始了。
    被这么多人的目光围绕，苏墨和张明只觉得浑身僵硬，仿佛被千斤大石压住无法动弹。
    “对不起。”两人眼巴巴瞅着林枣，声如蚊蚋。
    肖蕴看着远处没说话，反倒是一直跟在他后面的前任老大陈松，一个箭步冲上前来。
    “俩大老爷们，能不能再大点声？苍蝇哼哼呢？！”他那张脸还是很有恐怖分子的辨识度的，尤其是凶起来的时候，那简直堪比黑社会头目，林枣看二人已经快要被吓尿了。
    “对不起！！”他们扯着脖子喊道。
    “再大点声！！！我听不见！！！”陈松瞪眼。
    “对不起！！！！”
    林枣站在一边，听着这几个人一个比一个声嘶力竭的呐喊，目光放空，她看向远方淡淡的青山。
    校门口执勤的欧阳老师打了个哈欠，继续神游天外。
    到最后结束了训话，他们走的时候，那二人已经软了腿，瘫在地上起不来了。
    林枣第一个走出校门，她右后方肖蕴不紧不慢地跟着，左后方刀疤陈松要慢一步，再接着是张权、庞玉、赵宇和花臂男等人，一溜的路人小弟大摇大摆跟在身后，如果配上背影音乐，再带上一把斧头，活生生的【黑/帮女大佬和她的跟班们】。
    当天下午，这番校门口的事件就上了校园贴吧头条。
    标题：[流言始作俑者和长舌男在校门口被校霸教育亲自道歉]
    目击者：[欧阳老师、学生会会长、副会长、卫生委员等……]
    因为围观人群太多，张明和苏墨各个角度、各种表情道歉的照片也开始在微博刷屏，还被做成了表情包广为流传。
    大家纷纷表示……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校霸的恐怖。
    当天晚上，林枣用祝小晴的手机接到了方妍打来汇报的电话。
    “真的，特别多人都在网上道歉了，很诚恳。而且一中的校园贴吧吧主还出台了新规定，禁止没有石锤就挂人。”方妍的声音听起来就有够活泼，林枣觉得自己的语气都轻快起来。
    “是吗？”
    “当然了！我早就说过了，你转到我们班是大吉！”话筒里，方妍的声音停顿了下。
    “你跟肖蕴，应该真的是我想的那样的吧，不然，他怎么会为你出头呢？”
    林枣有一秒钟的心虚：“我不知道你想的和我想的是不是一样。”
    “你不要再狡辩了啦！”
    “我要写作业了。”林枣严肃道，然后不顾方妍的反对挂断了电话。
    在旁边做夜宵的祝小晴听见动静，回头笑了笑：“是朋友吗？你们看起来关系很好。”
    林枣把手机放到桌上，翻开作业本，随口应了声：“嗯，是好朋友。”
    人们想说什么做什么，她其实没有什么阻拦的办法，每个人都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现在她忽然想，如果她在他们心里能一直是好的，那就可以了。
    半个月以后，期末考试结束了。
    林枣还是和以前一样，每门课都是压着平均分的分数线，但是似乎是有前车之鉴，老师们并没有对此多说什么，她乐个清静。
    暑假从7月开始一直要到9月1日才结束，是时间最长的假期。
    有的人选择报补习班抓紧时间提高成绩，比如班长孙大头；有的人趁机会和家人出去旅行，走南闯北开阔视野，比如方妍；还有的人整天泡网吧打游戏，努力催发青春期的最后一颗青春痘，比如弱智赵宇。
    肖蕴黑着张脸，坐在台下看一群小青年打比赛，“超人网吧杯LOL首届强者选拔赛”的横幅挂在小网吧门口，老板请了几个一天100块的大学生兼职妹子举牌，免费畅饮的饮料是桶装水，奖品是淘宝山寨模仿的全球总冠军奖杯，就这样报名参加的人也络绎不绝。
    他手指动了动，烟灰扑簌簌掉在地面，肖蕴屁股底下是几条破板子搭起来的条凳，他半径一米之内无人敢靠近，其余的空座上坐满了网瘾青年。
    赵宇脑袋上绑着“我权必胜”的布条子，为台上已经闯入决赛的张权摇旗呐喊。
    肖蕴其实没好意思说那玩意乍看下有点像内裤。
    室内热闹非凡，人声鼎沸，但肖蕴心情烦躁，他明明身处这里，却仿佛在另一个世界。
    暑假开始一周了，他也一周没有见过林枣了，整个人虚弱、乏力、厌食、失眠，仿佛得病了一样。
    赵宇说这种病叫相思病。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你住我家对面我却没有理由来找你。
    换做任何心思细腻的人，可能会利用空闲的时间去偶遇、制造机会，再过去一个暑假可能都有跨时代的进步了，可他哪里会啊。
    肖蕴太纯情了。
    他甚至觉得，单独约人家姑娘出去游乐场之类的，会不会被当成耍流氓啊……
    正好这时台上决赛结束了，张权拿了亚军，赵宇站起来疯了一样呐喊。
    “权哦哦哦，我权！我爱你哦我权！！”
    叫的比小电影里还要销魂，手里空矿泉水瓶“咣咣”的砸。
    肖蕴脑袋上青筋跳了又跳，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他头上。
    “笨蛋！水喝完了就扔进垃圾桶里，吵什么吵！”
    他骂完，直接转头走出了小网吧，他需要静静。
    烈日、盛夏、汗水、少年，身边一棵茂盛的梧桐，树影洒下地面。
    肖蕴又重新燃了支烟，夹在手指间，靠在网吧门口有一搭没一搭的抽。
    他身边很热闹，但他却很想念另一个人，非常非常想。
    “帅哥，可以合个影吗？”身边忽然有女生说话。
    肖蕴愣了下抬起头，见两个穿着COSPLAY衣服的女孩子站在跟前，打扮的貌似是游戏里的人物，脸色有点红。他站直身体往旁边让了让，把整面LOL比赛的广告牌露了出来。
    看他这个反应，也就知道是无声拒绝了，两个女生羞得不知道说什么。但其中一个肯定是胆子无比之大了，她又往前一步，差点就要凑到他跟前了。
    “小哥哥，你是哪个学校的呀，有没有兴趣和我们一起cos？”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胆子都无比的大，个头也差不多，肖蕴瞧着到面前的黑色发顶，忽然想起了另一个人。
    她身上很软，抱起来好像没有骨头一样……他一直想知道她身上的香味是什么，后来发现貌似是沐浴露。
    大脑瞬间清醒过来，肖蕴猛地别开头。
    “抱歉，我不感兴趣。”
    他冷着脸，女生们恐慌地走了，其实他是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被忽然冒出来的，一瞬间潜意识的渴望吓到了。
    一场比赛打了大半天，众人离开小网吧的时候士气高涨，赵宇差点脱了衣服和花臂一起跳双人肚皮舞。
    花臂就是之前陈松的跟班花臂男，他真名叫刘爽，因为太大众了所以别人就还是叫他花臂，反正这不重要。
    肖蕴走在最后，听前面一堆人吵吵嚷嚷。
    “我怎么觉得张权前途无量呢，下一个电竞新星难道就是你？”赵宇夸张道。
    “您老矿泉水喝多醉了吧。”
    “复议。”
    “我真没醉！肖哥你怎么看？”赵宇扭过头来看他，肖蕴却没功夫搭理他。
    他眼神好，瞄到路对面十字路口的那边，一个女生在发传单，淹没在人群里并不显眼。
    但瞧着身影有些面熟。
    “咦，那是不是我们家枣子同学啊？”赵宇随口道。
    肖蕴：“！！！”
    他妈谁帮我看看我发型乱不乱啊！
    谁也没料到，会在路上偶遇打工的林枣，肖蕴一步步走近她，千言万语凝聚成一句‘你怎么样？’，但他还没说出口，林枣也看到他了。
    她面无表情递过来一盒纸巾，肖蕴条件反射接过。
    廉价纸巾，盒子上面因着大大的广告标语，夺人眼球。
    “男性生殖健康医院了解一下。”她说。
    “不要一脸正常地说这种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