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要逃婚

    
    第四十五章反客为主, 请君入瓮。
    桐城, 一间装扮雅致的房间中, 平时除了主人之外，不会有外人来访。而今天, 却突然出现了两个不速之客。
    “你们终于来了。”赵冲坐在窗台边，以无比放松的姿态喝着茶，从顾流云和赵绮冰的方向看去，只能看的到一个挺拔的背影。
    “你知道我们要来。”看着眼前的背影, 顾流云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说, 从他们能够畅通无阻的进来, 就已经预料到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赵冲会完全放弃抵抗。
    “我当然知道。这一天, 我已经等了很久了。”赵冲似叹息的说着，他一直都只想做一个普通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一盏清茶，一把锄头，一间茅屋，一块田地便足以。
    不过这只是他的一个梦罢了。
    母亲的命令, 他不能不听。从小到大，他都活在母亲的教诲之中, 要主母报仇, 要重整家业, 要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可是母亲说的那些，他从未觉得是属于自己的。
    自己的出生本就是个错误，却在这个错误之上，走上了一条更加错误的道路。他也想过拒绝，可是母亲的话，他拒绝不了。
    自有意识以来，他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每天都活在仇恨之中，每日都要被逼着学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母亲的逼迫，让自己不堪重负。
    好在这样的日子终于可以结束了，他终于可以好好歇一歇了。
    “你们要的证据，在不久之前，我已经给龙卫了，你们去找林纯拿就可以了，我就不跟你们回去了。”赵冲微微侧头，明媚的阳光下，是他释然轻松的神采。
    “不跟我们回去？”赵绮冰凝眉，心中不停的思索着这一路话，心念电转之间，她福至心灵的明白了，顿时不可思议的看着赵冲。
    “是啊。我很累了，想要休息，以后就要麻烦你们了。”赵冲轻笑着，脸上浮现一丝孩童般的纯稚。
    他这一生，一直受人摆布着，从来没有机会替自己做一件事。他的出生他的身份他选择不了，但是有一件事他却是可以选择的。
    与其活着回京受罪，倒不如现在就自我了断。
    听到这句话，原本还不甚明了的顾流云，也突然明白了什么。看着赵冲的眼神顿时复杂起来。
    严格的算起来，赵冲不仅对朝廷无过，反而是有功的。不过他的身份尴尬，即使是有功，也无法功过相抵。身为叛军之首，晋王之子，不是他想要放下，就能够放下的。
    或许皇帝可以念在他没有犯下大错的基础上饶他不死，但是他会有的结果，比死好不了多少，像晋王一样终身圈禁都是轻的。
    “你们不必觉得为难，我这么做，是我自己的选择。或许我的选择，还能帮上你们一把，这样你们也不会，因为怎么处置我而伤神了。”说到最后，话语之中竟然带着轻轻的哼笑之意，似乎真是为一件难事想到一个好办法而愉悦。
    这样说也不算错，当年皇帝选择让赵绮冰到开阳来，不就是因为赵冲一直很安分，从未有过逾越之处吗？
    赵冲手中的势力比起整个天启来，或许是大巫见小巫。可就是这小巫，却能见缝就钻，见人就咬。一旦双方斗起来，虽然赵冲必输无疑，可是天启也会赢的不轻松。
    两两相较之下，便决定监视着赵冲。要是他主动放弃，那便是最好的。如果不能，动用无力也不无不可。
    “你可还有心愿未了？如果有，我们或可帮上一帮。”赵绮冰冷静的问道，确实如他所说，这样的选择也并非不是好事。
    “心愿？”赵冲沉默了，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的摇头，“没有。”
    他或许是有心愿的吧，又或许只是遗憾？
    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他就打定主意绝了自己的子嗣缘分。自己已经活在看不见天日的痛苦之中，又何必再让无辜的人来经历一边自己的经历。好在母亲只是想替主母报仇，对这方面倒是没有强求。
    不过他仍旧是觉得遗憾，无法享受寻常人家的夫妻和睦，父慈子孝，儿孙满堂。
    房中沉默了，又过了一会儿，他说：“你们要找的那位于家姑娘，现在正在我的府邸之中做客，一会儿你们就将她带回去吧。”
    “她真的还活着？”之前他之前猜测，于美莲应该还没有死，不过猜测终归是猜测，和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相差甚远。
    似乎被顾流云的惊讶让他觉得好笑，话语之中的笑意更浓了，连只能看着背影的赵绮冰和顾流云都觉得他心情不错，赵冲低低的笑了两声，声音轻快无比，说：“要不是你们来的太慢，我也用不着这么大张旗鼓的将你们请来。于家姑娘没死，只是给她喂了假死的药而已。要是动静不这么大，你们还不知道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顾流云突然觉得眼前这人幽默过了头了，将生死置之度外，和坦然的迎接死亡他能理解，但是这么等不及的引导别人来杀自己，还真是少见。
    又过了一会儿，赵冲状似苦恼的说道：“于姑娘在这住了几天，一直吵着要找爹，吵的我实在是头疼，你们还是快些将她带走吧，也好让我早日清净清净。”
    “……她现在在哪儿？”顾流云更加无语了，这幽默劲儿都是在拿命拼呢。要是真觉得吵，早点送回去不就好了。
    顾流云问了话，像之前一样等着对方回答，然而等到的却是对方的沉默。看着一动不动的赵冲，顾流云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已经死了。”赵绮冰淡淡的开口，她是习武之人，对气息的敏感度远超常人，从赵冲喝下那杯茶开始，他的呼吸就在渐渐变弱，变得若有似无，直至刚才，彻底消失。
    顾流云闻言一愣，缓步走上前去，只见赵冲睁着眼睛看向远方，即使瞳孔放大，也不难看出眼中的希冀。他嘴角还挂着浅浅的微笑，好似带着暖意的春风一般。
    这明明是在走向死亡，可是给顾流云的感觉，却是走向了新生。
    “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将他好好安葬了吧。”顾流云微微叹息一声，轻轻的替赵冲合上双眸。
    赵冲不愿意回京城，便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皇室身份。皇帝也必定不会愿意，皇家之中出现这种私生子造反的丑闻，不如就地安葬为好。
    “顾大人，将主人给老奴吧。”灰衣老者再次出现，他说了会跟着主人，就一定会跟着，“主人孤独了一辈子，受苦了一辈子，愿黄泉路上不再有遗憾。”
    等他安葬了主人，就会去找他。
    出了庭院，天空中还是阳光明媚，可顾流云仍旧觉得有些冰凉。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自己眼前逝去，即使有了心里准备，还是忍不住感慨。
    知府府衙之中，顾流云和赵绮冰到的时候，顾老和陈光茂之间的较量已经结束。
    陈光茂做了十几年的桐城知府，又兼之是本地出生，势力早已盘根错节，想要一网打尽，确实不容易。不过就以兵力而论，却是要简单的多。
    陈光茂集结的大军之中，早已有了龙卫的私下策反，又有战场上的循序擅诱，早已将对父母妻儿的思念之情勾起。
    他们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来当兵也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为保家卫国而征战沙场，他们自然死而无怨。可是他们不想，自己死了还要背上谋反的骂名，让自己的家人蒙羞。
    所以，毫无意外的，出了陈光茂的死忠，没有几个人会这种要命不讨好的事情。
    装在囚车之内的，除了陈光茂等人直接谋反的人员之外，还有之前被判流放的陈明德。也不知道陈光茂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能冲沈行之的手中将陈明德捞回来。
    坐在囚车之中的陈明德，此时正咬牙切齿的看着顾流云，一双刻薄的三角眼中，怨毒愤恨之色几乎要倾泄而出。如果目光能杀人，顾流云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遍了。
    “顾老，你先带着他们回去吧，我们迟些再回去。”到了现在，他算是知道他皇帝表哥将他放在这里是什么意思了。想到还在半路的某个人，顾流云不得不承认，这是将他当成免费劳动力了。
    不过也还算不错，如果不是这次来，他还不知道要和云绮错过多久。感受到心中的愉悦，顾流云不得不感叹，真是世事无常啊！
    想到不久之前，自己还对成亲之事避如蛇蝎，现在却是一心一意的期待起来。
    回了开阳，安全回去的于美莲和于老爷，自是抱头痛哭一番。而于美莲为什么会死而复生，也有了合适的解释。
    当时一同前往于家的医学训科和仵作共同作证，于美莲只是突发疾病昏死过去，并没有真正的死去，只是那疫病来的突然又迅猛，他们只顾着救人，倒是忘了将人没死的喜讯放出去。
    不管百姓们有多少疑问，不管他们信与不信，现在于美莲还活着，就是最大的解释。
    “少爷，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顾小乙靠在桌上，百无聊赖的撑着脑袋，一年之中最忙的时候过去了，陈光茂那点烂事又没了，开阳又一向安宁，一点乐子都没有，真的是很无聊。
    “快了，再等几天就回去了。”新任知县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只要完成了交接，他们就能回去了。不过看着自己住了一段日子的县衙，顾流云发现，他还真有些舍不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