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要逃婚

    
    第四十六章新婚贺岁, 走春有喜。
    清晨, 大地刚刚睁开眼睛, 十分的安宁。
    然而天启的国都京城，早已热闹起来。而今天, 随着承恩侯府和王府的张灯结彩，而越发躁动起来。
    “你们听说了吗？这王府和承恩侯府，终于要结亲了。”
    “这承恩侯府和王府要结亲？”
    “什么时候的事儿，我们怎么不知道？”
    “不知道？你一定是外地来的吧。当年两家交换更贴的时候, 那可是惊动了先帝的。”
    “还有这种事？”
    “年轻人,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当年陵阳公主和王妃是手帕之交, 两人之间的情谊非比寻常，就是成亲之后, 两人也没有断了往来，连带着承恩侯府和王府之间的联系，都越加紧密了。两人相约，若是剩下两个女儿或者两个儿子, 就义结金兰，若是生下一男一女，就结为夫妻。”
    “当时有人就在猜测，王爷虽然是个闲散王爷, 没有实权，可毕竟是正宗皇室。承恩侯又是外姓封爵, 手中掌握着天启半数兵马, 又得公主下嫁, 已是权势滔天。王妃又出自京城另外一大世家宋家，这两家要是结合起来，一旦有二心，必定会使朝廷动荡。所以当时就有人在猜测，先帝应该不同意两家之间的事情。”
    “但是哪里想到，先帝不仅同意，还亲自主持两家之间的定亲仪式，并给两下下了永结秦晋之好的圣旨。这道圣旨一下，无数人大跌眼镜。等这风头过去之后，无人不称赞先帝的贤能与大气。”
    “只不过两家定亲不久，王府郡主就身染恶疾，必须要远离京城，去一个清净的地方静养。这一去就是十几年，这十几年来一直音信全无。渐渐的就有人猜测，郡主是不是已经重症不治了。”
    “这个猜测一经传出，不过三五天的功夫，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整个京城可以说是人尽皆知。传的最厉害的时候，连皇上都惊动了，不过皇上并没有辟谣，但是采取默认的态度，这样一来，几乎所有人都信了这个猜测。一时之间，众人对王府和承恩侯府皆是同情不已。”
    “但是谁能想到，这郡主不但没死，但是学了一身本事回来。今年正月回来的时候，不过一个月，才情容貌便在一众名门贵女中脱颖而出，得了个第一才女的名头。”
    “郡主回到京城以后，除了必要的场合，几乎是足不出户。一个月之后，又再次失去了踪影。一起走的，还有承恩侯的世子顾流云。当时就有人在猜测，这对未婚夫妻会不会是一起走的。”
    “不过这个猜测并没有人相信，顾世子回到京城以后，除了会试殿试之外，也都是闭门不出，两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人，就算是未婚夫妻，也不可能这么默契的一起消失。但是谁知道，这个最不可能是真的猜测，居然成了真。”
    “一个月前，承恩侯府和王府就在算日子请期，当时那个热闹的场面，好多人都看着的。王府和承恩侯已经说了，一个月之后，他们两家就会正式结亲。但是我们都以为，是两家大人瞒着顾世子和郡主做的，谁想到顾世子和郡主不仅一起回来了，还对目前的状况毫无意外，显然是早就知道的。你说这不是两人一起走的，还能作何解释？”
    “这么说来，这两人是去游山玩水，彼此培养感情去了？”
    “谁知道呢，不过这到底是喜事一件。”
    外面议论的这些，顾流云完全不知道，他现在正在房间里面走来走去，一脸的焦头烂额。
    明明在之前还很期待来着，可是看着越来越喜庆的侯府，随着一遍又一遍的婚服，见婚期一天一天的临近，顾流云就产生了中焦虑感，很想逃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这种症状，以他从现代了解到的来看，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恐—婚—了！
    有了这个认识，顾流云更是坐立难安，一边不停的安慰着自己，不就是成个亲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另外一边又在想，成亲等于有了家，等于他成了别人的丈夫，等于他要成为孩子的父亲。
    可是这些，他—完—全—就—没—有—想—过！
    越是觉得自己没有准备好，就越是抓心挠肺，一股无名之火堵在胸口，出不来也咽不下去，梗的他憋的难受。
    然而这种状况，他是完—全—不—敢—对—人—讲！
    有谁会信他，明明之前还满心期待，现在就告诉别人，这个婚，他—不—想—结—了！
    这句话他只要敢说出来，不用别人动手，他娘就能让他死无全尸。
    对，就是这么凶残，就是这么牛逼。
    更别提即将成为他妻子的云绮还是一个武林高手，只要敢这么干，云绮绝对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上次他放云绮的鸽子，已经让云绮很生气了。
    尽管她什么都没说，对自己也是同样的态度，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自己，笑容却堪称温柔至极，这是又惊悚又恐怖的表情，让顾流云觉得自己在冰里面动成冰棍，又在火里面被烤的皮焦肉嫩，但是又好像有一阵清风，将所有的不适都吹散，简直就是痛苦并快乐着。
    这酸爽的过去，说起来都是泪，他简直不想再提。
    怀着这种心情，在回来的路上，他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用尽了十八般武艺，脑子都用的虚脱了，才终于让云绮不那么看着自己了。
    可是想到其中的曲折，直到现在想起来，顾流云都忍不住替自己掬一把同情的眼泪。所以他发誓，以后再也不敢惹云绮了，不然不用武功，不用其他人上场，只凭着一双眼睛，一个浅浅的微笑，就能让自己死无全尸，死的面目全非。
    熬过了这几天，强忍着逃跑的欲望，被小心的送到挂着大红花的汗血宝马上，听着耳边的锣鼓喧天声，亲朋好友的恭喜贺喜声。顾流云躁动了许久的心，居然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甚至还觉得这感觉不错，不由自主的开始幻想今后的美好生活。
    骑着高头大马，身上挂着大红花，想着今后的好日子，顾流云都高兴的找不着北了，那?N瑟的，嘴巴都快咧到耳边去了，昂首挺胸的径直往王府而去。
    顾小乙作为顾流云的贴身侍童，自然是有特权的，此时也跟着换了大红衣服，高兴的跟上了迎亲的队伍。然而作为和顾小乙同样地位的南星，此时还是茫然无措的。
    她知道小姐和顾世子是从小就定下的婚约，也知道小姐对顾世子很有好感，更知道有先帝的那道旨意在，即使小姐不愿意，也不得不嫁给顾世子。可是她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快到她猝不及防。
    想到小姐都要和顾世子成亲了，竟然还瞒着自己，南星就欲哭无泪。她和小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有着十几年嗯主仆情谊，可是自己居然是所有人中最后一个知道的。
    想到这个心酸的事实，南星就忍不住咬手帕，心里的小人早就委屈的眼泪流了一筐又一筐，都快泪流成河了。
    “小姐。”南星幽怨，她有时候是有点碎嘴，嫌弃顾世子这嫌弃顾世子那儿，可那不都是为了小姐好吗，小姐居然这么惩罚她，真是……过分也是自己作来的。
    想到这，南星更加悲愤了。
    “知道错了。”赵绮冰静静的坐在梳妆台前，无视南星委屈的眼神，任由身后心灵手巧的侍女为自己挽发描眉，擦粉敷黛。
    “我知道错了。”南星更委屈了。
    “知道错了就好，如果敢再犯，我就——”，话说到一半，赵绮冰突然停住。
    就怎么样？
    南星的心一下子提起来，抓紧衣角，紧张的看着赵绮冰。
    “——就将你许给顾小乙。”赵绮冰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句话宛如一道晴天霹雳，瞬间就将南星炸懵了，过了好几个呼吸的时间，才终于缓过神来，顿时哀嚎道：“小姐，不你能这样。”
    倒是几个给赵绮冰梳妆的丫鬟笑的乐不可支，一个笑着开口道：“顾小乙是顾世子身边的大红人，模样长的颇为俊俏。虽然年岁小了点，不过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我看应下来也不错。”
    “就是嘛，要是嫌他小，再等两年就好了，反正都是自己人，嫁给他也不吃亏。”
    “对呀对呀，顾世子对我们小姐这么好，顾家又是出了名的不收通房不纳妾。顾小乙是顾家人，说不定就将顾世子的深情和顾家的家风学透了，那时候还不是你赚了。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多少姑娘羡慕不来的。”
    “你！你们！哼！”南星被说的脸颊通红，指着几个丫鬟，羞得话都说不出来，只好向赵绮冰告状道：“小姐，你看她们。”
    赵绮冰轻笑，跟着说道：“我倒是觉得，他们说的挺对的。”
    “小姐，怎么你也这样，我不理你了。”南星更是羞?辶恕
    “小姐，顾家的花轿到了。”就在南星羞的简直想要找个地缝转进去的时候，喜娘突然走进房间。
    看着突然出现的喜娘，南星大喜过望，真是我的救星啊！
    “我们走吧。”
    盖上红盖头，上了花轿，跨过火盆，三拜高堂，从此以后，她就有新的归宿了。
    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日子过得安定而从容。
    新婚之夜，在暧昧朦胧的灯光下，轻轻的挑开赵绮冰的红盖头，那光洁如玉的脸庞映入顾流云的眼中，略施粉黛，粉面桃花，如江南烟雨朦胧，犹如杜鹃海棠般娇艳。
    顾流云不禁看的痴了，久久不能回神，才是在喜娘的催唤下，才稍稍找回了心神。
    “从今以后，你我就是夫妻了，今后苦难同担，祸福共享。”
    饮下合卺酒，红烛共为证。从此以后，结发为夫妻，黄泉共为友。
    明月之下，对影成双，红烛落泪，一室旖旎。
    赵绮冰成亲的时候，由于宋献年事已高，不忍心他长途跋涉，就只差了自己的长子来。
    临近年关，听闻身体一向很好的老师病了，赵绮冰心急如焚，好在只是一点小小的风寒，喝几贴药就好了。
    只是宋献到底年纪大了，身体恢复的比较慢，不过精神头却是很足的。接到几位兄姐报平安的来信，赵绮冰这才稍微放心下来。
    不过到底是没有亲眼看到，心中还是挂念着。
    于是刚过完了新年，一架看起普通，实则另有乾坤的马车飞快的驶向开阳。
    想着开阳，又不免想到赵冲和陈光茂的事。
    顾流云回到京城的时候，由于证据充足，陈光茂的判决早已经下来了。但是顾流云并没有去打听，左右不过那么几个下场，也没一个是好的。
    到了开阳这天，天空中出现了久违的阳光，尽管只是从云缝中露出一丝，却依旧叫人欣喜。
    第一次来宋府的时候，顾流云不明白，为什么宋家人会对自己别样的热情，好像所有人都认识自己，宋夫人更是对着自己自称师母，不过在知道赵绮冰就是自己的未婚妻之后，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娘亲和赵绮冰的娘亲是手帕之交，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好的能穿一条裤子。宋家又是一个不亚于承恩侯府的世家，宋献又出身自宋家，更是赵绮冰的老师兼舅舅，要是不关注自己这个外甥女婿兼徒弟女婿，那才叫有鬼了。
    养病的这段日子，宋献就一直被关在房里，他早就做不住了。现在看着这丝阳光，更是挣扎着想要起来，家人劝不住他，只好将他包的严严实实的，四周也摆满了屏风，才让宋献出来稍微坐一会儿。
    看着宋献虽然脸色有些发白，但是精气神很好，饭量也是一如既往的时候，赵绮冰总算是放下心来。
    “我说你这丫头，就是爱瞎操心，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着呢，没那么容易被阎王收走。”得了一点自由，宋献又开始玩笑起来。
    年纪最小的宋熠奶声奶气的说：“祖爷爷不老，祖爷爷会长命百岁的。”
    宋献哈哈一笑，摸着宋熠的头道：“还是熠儿懂事，不像有些人，一点小毛病就大惊小怪的。”
    宋献几个儿子大孙子一眼，眼神非常的嫌弃。然而宋熠小朋友就是个拆台小能手，他说：“爷爷和爹爹说了，祖爷爷还没有熠儿勇敢，怕苦不肯吃药，所以一定要把你看牢了。”
    宋献一愣，道：“他们真是这样说的？”
    宋熠非常乖巧的点头。
    “哼！”宋献顿时气的吹胡子瞪眼，甩袖子别过脸去，不想去看看这几个让他心情不美丽的儿子孙子。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不一会儿，又爆发出惊人的笑声。
    看着众人大笑不止，宋熠一头雾水，懵懂的问道：“姑奶奶，你们在笑什么？”
    “大家都在夸你说的对。”赵绮冰送了一颗腌梅子进嘴里，撇了一眼脸色其臭的宋献，笑意盈盈的回答。
    顾流云自进门以后，就一直盯着赵绮冰吃梅子，那么大的一盘，得有二三十颗吧，都快被吃完了。
    梅子这个东西，顾流云是知道的，阮的入不了口，可是看着赵绮冰吃的这么香，顾流云忍不住怀疑，尝试着捏了一颗放进嘴里，一股酸掉牙的味道，顿时弥散在口腔味蕾之上，酸的顾流云差点就不会形象的吐了出来。
    好不容易将那颗梅子咽下去，看着赵绮冰吃的津津有味，好像在吃着什么绝世美味一般，顾流云又的那股酸的他牙疼的味道又出现在他的嘴里。见赵绮冰又将手伸向盘子，顾流云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他一脸纠结的问：“你吃这么多梅子，不觉得酸吗？”
    “不酸啊，我觉得挺好吃的。”赵绮冰不在意的说道，又丢了一颗进嘴里，嗯，味道真不错，还想再吃一颗，再吃一颗……
    在顾流云目瞪口呆之下，一盘子的梅子在逐渐减少，最后一颗不剩，看着赵绮冰意犹未尽的神态，顾流云突然狠狠的打了个冷颤，他觉得自己今后再也不能见到酸的东西了，看着就觉得牙疼。
    又吃了一颗梅子，赵绮冰觉得吃的差不多了，不过感觉自己还可以再吃一点，于是在顾流云呆滞的目光下，再次将手伸向了空盘子。
    奇怪，怎么没有了？再摸摸，还是没有。
    忍不住低下头，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赵绮冰惊讶道：“怎么没有了？我还没吃够呢。”
    顾流云深吸一口气，努力将目光从空盘子上挪开，有些不好意思道：“师母，不知道还有没有腌梅子？”
    “当然有，你们要是喜欢，一会儿送你们一些。”宋夫人没注意到这边，还以为是顾流云他们瞧上他们家的腌梅子，也没在意。那梅子还是之前孙媳妇怀孕的时候腌制的，酸的厉害，除了她之外，没人会吃。
    “不是，是云绮想吃。”顾流云更尴尬了。
    到了这时，众人才看见那一盘子梅子全都没了，看着赵绮冰还放在盘子上的手，一时之间好像想到了什么，都纷纷瞪大了眼睛看着顾流云。
    赵绮冰被看的很不自在，装作若无其事的收回手，讪笑道：干嘛，这么看着我？”
    场景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般，谁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
    场面瞬间人仰马翻。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赵绮冰被小心翼翼的送回房间，并被嘱咐要好好休息，不许再舞刀弄枪，想吃什么随便说，真像是在对待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顾流云一路晕乎乎的跟着回来，茫然的看着赵绮冰尚且平坦的小腹。他这是，就要做别人父亲了？
    冲击太大，原谅他脑子短路了。
    “东临。”
    “嗯。”顾流云茫然的抬头。
    “哈哈哈哈。”看着顾流云那副呆愣的模样，赵绮冰控制不住的笑了。
    “你笑什么？”顾流云再次茫然。
    “我是想问你，你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都喜欢，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经过了超长的反射时间，顾流云这才终于接受到了，令他全身细胞都兴奋的停不下来的消息，险些激动的跳起来，“我们家马上就有新成员了。”
    “不行，我得写封信回去告诉爹娘。”顾流云“腾”的站起来，几步跑到门口，又三步并两步的跑回来，说了句你好好休息，我马上就回来之后，又以更快的速度跑了出去。
    看着几下跑没影的顾流云，赵绮冰再次忍俊不禁。
    幸福，或许就是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