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邀没有说话,温饮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他神色变化, 眼睛睁得大大的。
温时咳了声, 说:“我姐手机关机了, 打不通,我想我姐可能正跟你在一块儿。”顿了顿, 他带着几分不知所措,低哑问,“我姐她……”
“在我这儿,她很担心你, 你跟她慢慢说。”祁邀说着,把手机给了温饮。
“温时……?”手机上面残留着祁邀手指的温度,温饮吸了口气, 着急得有些不可控制,“你去哪了?现在在哪儿?有没有事?”
“姐……”温时哽了哽,他听出来温饮声音里的嘶哑,一定哭了很久,他忍了忍, 眼眶泛红,“我没事。”
他勉强笑了笑,尽量用轻松的口吻说:“我真没事儿, 很快就回去,不用担心。”
“真的吗?”
“真的。”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明天好不好?不, 今天晚上吧, 行吗?”
“……”
温时揉了揉眉心, 他看见窗户外面车水马龙的街道,来来往往的行人神色各异。
“再给我两天的时间吧,姐,我保证会回去的。”
温饮睡着了。
从温时失踪开始,她就没再合过眼,那会儿接到温时的电话,得到他保证回来的承诺,坐在回家的车上,睡意汹涌袭来,实在撑不住就睡着了。
到了学校门口,于童等人战战兢兢下了车,跟祁邀比了个“祁老师再见”的口型就回了宿舍。
温谈鹤开车跟在后面,祁邀没有搭理他。
这会儿车里只剩下他和温饮。
他把车载空调温度又调高了一度,伸手给她拉了拉盖在她身上的他的外套。
温饮睡得不太舒服,眉角微微蹙着,脑袋歪向车窗那边,头发盖住了半边脸。
祁邀怕她等会儿撞着头,轻轻抬手将她拨正,没多久她的脑袋就歪向他这边。
他从后面拿了个软枕垫在她脑袋旁边,温饮似乎隐约感受到了,放心地将脑袋枕了上去,蹙着的眉渐渐舒展开。
祁邀拨了拨她脸上的碎发,微微叹气,转眼从后视镜瞥见温谈鹤的车,眉目登时冷了下来,面无表情启动车子,目不斜视往温饮家开。
刚到温饮家小区门口,唐考突然来了电话,说温饮的钥匙和钱包落在了心理咨询室,问他有没有时间回去拿。
祁邀看了看温饮睡得正熟的脸,沉吟片刻,说:“等会儿就去拿,麻烦唐队长了。”
他调转车头,驶向他家小区。
车经过小区门口的时候,他摇下车窗,露出一点缝隙,叮嘱保安:“等会儿后面有辆车,是外来的,别让他进来。”
他把车牌号和车型告诉保安,保安连连点头,保证不会随便放人。
祁邀摇上车窗,又看了眼温饮。
她的脸略微泛红,也许是车里空调温度过高。
车子停在地下车库,他把自己的外套给温饮穿上,好在他今天穿的外套带着帽子,温饮整个脑袋都藏进了帽子里。
他拉了拉帽檐,盖住她半张脸,轻手轻脚将她抱出来,一直抱进他的卧室。
温饮睡觉很老实,哪怕仍然熟睡中,身体反应依然时刻告诉她沾着被子了,赶紧睡吧。
她的半张脸都埋进了被子里,长发披散在米色的枕头上,衬得她露出来的半张脸格外苍白。
祁邀坐在窗沿看了她很久,末了,俯身靠近,在她额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晚安。”
温饮做了很多梦,梦里浮光掠影,时而闪过母亲临终时绝望悲伤的面孔,时而闪过外婆整日郁郁寡欢的颓丧。
小小的温时刚来那段时间,外婆难得露出一点笑意,可刚听见温时说“我没有妈妈,我不喜欢那个妈妈”这句话时,她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从那之后,外婆再也没有笑过。
小温时问她外婆是不是不喜欢他,她不知道怎么去回答他。
再后来,温时因为母亲在这一片不太好的声誉而被人欺负,她知道了,怒不可遏,和舒伽颜两人狠狠教训了一顿那帮小鬼,小鬼家长跑来指责她们,舒伽颜爸妈更狂野地给骂了回去。
接着她梦到温时颤着声音问她,姐,你是不是在骗我?
我没骗你。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麻木冰冷。
温时跑开了。
她蹲下小声地哭泣,有人从后面揽住她,她的后背贴上那人胸口,她听见他说,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承受这种委屈。
温饮醒了过来。
她睁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里不是她熟悉的房间,心里重重一沉,偏过头,嗅到被子和枕头上熟悉的味道。
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但还是有浅淡的光透过缝隙飘了进来,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纯黑色杯子,还有一个新相框,相片上的人她格外熟悉。
是顾玲拍下的她和祁邀的合照,也是祁邀现在的微信头像。
她坐了起来,看了一圈,房间很干净,有种慵懒的风格,她的衣服被挂在旁边的衣架上,身上穿着薄薄的毛衣,鞋子就在床边,还有一双干净的新拖鞋。
她揉了揉酸涩不已的眼眶,把头埋进被子里静默了很久,房间里暖气打得很足,她一点儿也不冷。
秒钟又默默走过一整圈,温饮掀开被子,穿上拖鞋,穿好衣服,去浴室洗了把脸,顺了顺头发,拉开门走了出去。
客厅还是熟悉的客厅,祁小四祁小五来的那两天她来过两次。
祁邀不在客厅。
她看了一圈,尝试着推开他家客房的门,门没有关实,很容易就推开了。
祁邀侧躺着,正在睡觉。
温饮顿了会儿,反手轻轻合上门,慢慢走过去。
她在他床边蹲下,静静凝视他熟睡的面容。
和很久以前一样,他睡着的样子有一点孩子气,双眼皮宽而长,延伸至眼尾,睫毛微微一翘,勾出几分活气。
他睡得有点沉,想来是昨晚太累了,呼吸平缓,额前的黑发遮住他干净漂亮的长眉。
温饮无声弯起唇,缓缓倾身,感到他呼吸的热度,仍然坚持不懈向前。
最终,亲吻到他弧线平缓的唇角。
祁邀睁开眼,与她对视,漆黑瞳孔里还残留着几分刚睡醒的空。
“早安。”温饮小声说,呼吸轻浅。
睡意很快消散,祁邀的眼睛再次恢复沉静清醒。
“早安。”他说。
他握住温饮的手,两只手都挺热,放下心。
“才五点多,”温饮下巴点在柔软床垫上,软声说,“你再睡会儿。”
祁邀笑了笑:“难怪闹钟没响。”
“嗯?”
祁邀用手兜住她后脑勺,贴近,声线透着几分懒:“定了个六点的闹钟起来做早饭,结果你比我先醒了。”
温饮眨眨眼:“那我去给你做早饭呀。”
祁邀亲了亲她眼角:“你昨天凌晨才睡,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做梦了。”她老老实实承认,“睡不安稳,突然就醒了。”
“噩梦吗?”
“不是,是小时候的一些事。”温饮蹭了蹭他额头,“刚睡醒的时候还在想这是哪儿,差点以为自己被绑架了,但是被绑架哪能享受那么好的待遇?被绑架的睡卧室,绑架的睡客房,多不合逻辑?”
祁邀笑出声:“那下次让你睡客房。”
温饮抿唇笑。
祁邀接着说:“我到时候可能就睡沙发了。”
温饮憋着笑,眸子闪亮:“我本来以为,你真会睡沙发呢。”
“为什么?”
“电视剧都这么演啊,睡沙发多讨人同情,而且又是大冷天,男主角睡沙发,特别容易勾起观众的心疼。”
“那我昨晚要是在沙发上睡了,你也会心疼?”
温饮红了红脸,却没有移开目光,轻轻“嗯”了一声。
祁邀捏捏她耳朵,认认真真地说:“所以我不想让你心疼,一点点都不想。”
如果她知道他昨晚为了照顾她连觉都没睡,或者在沙发上将就了一夜,她一定会非常心疼内疚,他都舍不得看她露出半分沮丧的神情,又怎么会让她内疚心疼?
温饮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静默片刻,说:“你可以让我睡客房呀。”
祁邀无奈:“在床上说这种事,温小饮,你是想折磨我吗?”
温饮的脸腾一下爆红,目光下意识往下移,被子遮住了。
黏糊间,她想起身,却被他伸手摁住后颈,贴近。
“这么不负责任?”
“我没有。”她小声反驳,“我就说说而已,你想得太……”
“太什么?”
温饮憋了半天,气哼哼憋出四个字:“太流氓了。”
“嗯。”祁邀闷声笑,“我太流氓了,我那么流氓,昨晚就应该睡在卧室。”
温饮噎住。
听起来太有道理了。
半晌,她才把头埋进床单里,含糊了一句。
“那,那也不是不行。”她说。
反正就只是单纯地睡觉而已,祁邀才不会趁她睡着做出那种事。
空气中的声音仿佛被光线吞没,静得令人心慌意乱,渐渐的,微不可闻的呼吸声从光线的缝隙中慢慢挤了出来,宛如蛛网,黏住温饮耳膜,牢牢不放。
“温饮。”
按在她后颈的手指烫得厉害,祁邀闭了闭眼,哑声开口,无奈而又克制。
“你是真的想折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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