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旬说道做到, 当天就带着烟花离开了玄鸿门,两人没有御剑, 像是散步一样往外面走。
烟花没有参与完玉青宗的任务, 于是问殷旬, “师兄, 玉青宗怎么样了。”
“玉青宗失踪的那几个弟子葬身于九尾蛇腹中, 没能救回来。”殷旬叹了口气,“虽然他们不该谎报情况, 可是对于一个小宗门来说,五个筑基弟子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说道这里他摸了摸烟花的脑袋, “烟花儿以后有事绝对不能欺瞒师兄,否则就会像是玉青宗那样自讨苦吃。”
烟花点头, “不会的。”
两人走走停停了几天, 因为一直在玄鸿门的附近,倒也没遇到什么邪祟, 看看风景听听殷旬讲故事, 日子变得悠闲惬意。
然而烟花心里藏着事, 一路上都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殷旬主动问道, “怎么了, 不喜欢这样吗?”
“不是。”少女摇头, 沉默了片刻后, 终于鼓起勇气道, “师兄......”
“嗯?”
“我能不能, 能不能回去看看?”
殷旬微愣, 转而明白了烟花说的回去应该是指来玄鸿门之前的那个小村庄。
见师兄许久不语,烟花立刻道,“我就是随口一说。”
修道要放下执念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因此这么多年烟花都不敢提想回去这个想法,她深怕自己说了之后,殷旬会对自己失望,会觉得自己没有一心向道。
然而殷旬却笑了,他勾唇道,“当然可以。”
“烟花儿是不是想回去很久了?”
烟花急忙摇头,摇完之后对上殷旬似笑非笑的眼睛,小声辩解道,“最近才想。”
殷旬蹙眉,“大师兄这么不值得相信吗,烟花儿总是不肯对师兄敞开心扉呢。”
烟花抿着唇,眼神有点飘忽,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对,于是索性就不说话了,伸出手来,“大师兄别生气,抱抱。”
“抱完还生气怎么办?”殷旬环住女孩,笑着问道。
“唔......”烟花长这么大还从没遇过抱完还生气的例子,于是她想了想,“那我念清心咒给师兄听。”
殷旬有些哭笑不得,放开怀里的女孩,“师兄和你开玩笑的。”
玩笑?烟花不解的回想了一遍,并不觉得好笑,但是既然大师兄说是玩笑,那就是玩笑。
于是面无表情的少女认真道,“真好笑。”
夏夜的晚风吹过,一时有些冷。
......
第二天,有了目的地的两人直接选择了御剑。
玄鸿门离凡尘界倒也不远,当初烟花被人带着一天就到了玄鸿门,如今御剑更是速度极快。
离开村子已经足足九年,当初的孩子都已经长大成人,
而老人却不见了几个。
在一群粗布褐衣的村民之中,衣着光鲜的两人显得格格不入。烟花总觉得大家看自己的目光,像是看从山上冲下来的野猪一样。
烟花的形容很贴切,村民们确实都聚集在两边,局促不安又稀奇的打量两人,时不时的窃窃私语。
“这就是烟花儿从前住的地方吗。”殷旬好奇的看了看四周,他倒是第一次来。
“嗯。”烟花一边答着一边快步走向记忆中的屋子。她心里有些忐忑,想着马上就要见到的人,又是激动又是紧张。
这么多年了,不知道禾大娘还记不记得她......
烟花自己都没注意到她身上的矛盾。同样是幼年时相处过的人,在分别一段时间之后,她会对卫黎渐渐疏远,而对更久之前的禾沁依旧十分想念。
温柔的长辈,恐怕是烟花最不能抗拒的存在。从小被亲生父母丢弃,不久养父又去世的烟花,内心深处其实是极为缺乏安全感的。
因为没有,所以更加向往。
烟花没有发现,可是殷旬却是注意到了。
他看着小姑娘忐忑不安的眼神,略一思索,忽然明白了过来。
原来如此......
他终于明白了之前几世,为什么和他交际不多的烟花会那样维护着他。
看来在烟花心里,温柔强大会对自己笑的的大师兄,扮演了父母亲的存在。
鸣烟铧的生活很简单,不是在鸣峰就是下山历练。
下山由卫黎秦易文陪着,所以秦易文是她最好的朋友,卫黎是后来的道侣。
在鸣峰她见不到自己的师父,只能看见时不时出来照拂弟子的殷旬。
小时候的烟花真的很容易收买,初见时殷旬习惯性地一笑,“不要拘束,把鸣峰当做自己家,把我当成兄长就好了。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大师兄。”就让刚来玄鸿门的烟花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在每年收到了大师兄的新年礼物和压岁钱、偶尔被殷旬指导两句剑法之后,更是下意识的就把大师兄放到了她缺失的长辈一栏里。
这么多年不见的禾沁对她尚且如此重要,更别提相处了百年之久的殷旬。
长辈亲人,那是鸣烟铧自己都没发现的执念。对于那个人来说,若是有什么是阻碍她飞升、无法放下的,恐怕就是这一点了。
原来如此......殷旬勾唇。
这么看来,比起卫黎,他可真是占优势太多了。
村子不大,很快烟花就到了那熟悉的房子前,她驻足站定,握着剑的手收紧,拳心泛白。
要怎么和禾大娘说......明明之前约好了学好就回来,可是她现在还是回不来。禾大娘会不会觉得是自己没学好?虽然她确实是没学好,可是就算她学好了也回不来......
烟花正紧张着,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一声苍老的女声,“是烟花吗......”
烟花扭头,看见拄着拐杖的一个老婆婆迟疑地走了过来,又问了一句,“是烟花吗?”
“是。”她点头,却想不起来这是谁了。烟花素来不会记人,小时候的村子里,除了禾沁,其他人她几乎都忘记了。
听到烟花的回应,老婆婆睁大了眼睛又看了看两人,“那这位是......神仙?”
众人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在了殷旬身上,殷旬笑眯眯道,“老人家您误会了,我只是烟花的师兄而已。”
烟花侧目,四百多岁的大师兄叫人家七十几岁的老婆婆“老人家”,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但是老婆婆显然不这么觉得,全村人在那一刻都觉得殷旬是个大好人,穿得好,长得俊还笑得特别亲切。一看就是和神仙走得近的人。
“哦哦,这样啊。”老婆婆点点头,“那你们这次是要回来住吗?”
殷旬弯眸道,“我带烟花儿回来看看她故人。”
“故人?”老婆婆疑惑的看了看房子,然后恍然大悟,“哦,烟花是来找禾沁的吗?”
“是。”
“可是她们已经走了好几年啦。”
烟花愣在了原地,只听老婆婆絮絮叨叨地接着说,“唉,他们当初来我们村子,本就没想住多久。是你爹走了,禾娘又是个心肠软的,就硬是留了几年。”
老婆婆摇头,“你看看禾娘那双手,那一身的气度,哪会是什么小地方出来的。她那口子也不像是个普通人,怎么会一直留在我们村子里呢。”
烟花抿着唇,许久才动了动手指。
“那、那我们先走了。”
一身漆黑马尾高扎的小姑娘,身资高挑,面色冷然,手握长剑,却浑身透着股被遗弃的落寞。
她早该想到的,哪怕是懵懂无知的幼年时期,她都隐隐感觉得到禾沁迟早有一天会走的。
站在从前生活的村子里,烟花却突然茫然无比。
她没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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