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紫阳城某楚湖泊画舫中,诸多神佑军笔挺站在各个角落严厉把守,岸上同样早早情场,只供天子款待宾客。
船头两位迎风而立的青年并肩望着湖面谈笑风生,超凡脱俗的容貌,细致到没有丁点褶痕的华贵长袍,在无数侍女眼中,他们自己何尝不就是一道最耀眼风光?
随着晨阳冉冉升起,湖面粼粼光泽闪烁,纳兰流川见旁边男人总是那么一本正经就忍俊不禁,弯腰随意坐向护栏,跷起一腿,打开折扇玩味逗趣:“莫不是在宫中久了,难得出来,墨兄才这般拘束?”
墨千寒双手背在伸手,傲然挺立,直视前方胜景,风打散了细碎刘海,只浅浅一笑,没有回应。
纳兰流川合起折扇敲敲下颚,一时竟看痴了,这段日子除了夜间,他都时刻相伴左右,昨日不过随口一提蓝湖精致怡人,一早就差人来邀约游湖,受宠若惊的同时,也甚是讶异,他……真的不再仇恨他了吗?墨千寒是什么人?一千多年里,没人比他更了解他,一个绝不会委屈自己的人。
除非喜欢,否则断不会跟一个厌恶之人朝夕相处,抿抿唇瓣,故作不经意的起身用扇子为其把那碍眼的乱发挑起,直到碰触到根根发丝也没如往常那样下意识出手打开,瞬间,心似乎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握着扇柄的手隐隐颤抖。
却不等他直接伸手帮他把乱发挽至耳后,墨千寒就面带不解的笑看过来,纳兰流川赶紧放下抬起的右手,打趣道:“说真的,你不蓄刘海更赏心悦目。”末了不自然的转过身用力扇风,双颊绯红可见方才刹那多么失措。
继而没看到背后人渐渐蹙紧的眉头。
墨千寒瞅了眼还在狂乱翻飞的额前刘海,深邃清冷的眼底除了疑惑外,还有着少许厌恶,唇角勾勒出一个轻蔑弧度,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皮相不过是迷惑他人的假象,纳兰兄怎也参不透其中奥义?”
“是吗?打个比方,如果一女人,奇丑无比,你可还看得下去?”明显不认同的挑衅反问。
似乎对容貌纠结兴致缺缺,懒懒道:“倘若心无蒙尘,又怎会难入眼?纳兰兄,千金难买心头好,若喜欢,别说容颜毁却,纵使化作一片绿叶,也还是最美丽的那一片,若不喜,天仙又何妨?”呵,最初他可没觉得那女人娇俏可人过,同样容貌,换个灵魂,不就让他牵肠挂肚了?
甚至至今都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一段话,说得纳兰流川抓心挠肝,他是在告诉他只要喜欢,无论是男是女都不介意吗?明明表达得这么清晰了,为何他还是觉得有点若即若离?试探性问道:“如果白月湘满脸脓包,你也不在乎?”
“自然!”似乎想起那日在紫宸宫见到此人一事,扭头极具宣誓私有物一样爽朗笑出:“她是独一无二的,我心之明月!”
心之明月……
四个字,如一桶冰水将纳兰流川十多日幻想彻底浇灭,也让他明白,自己是多么可笑,原来在他心里,从来只有一个白月湘,那这段日子的陪伴又算什么?墨千寒,我当真了解过你吗?你可知你这句话犹如一把尖刀直插我心口?大手一点点攥成铁拳,不想表露得太狼狈,又面向风景:“好一个心之明月,就不知她是否和你想的一样。”
“这可由不得她!”
呵呵,回答得还真利索,不知不觉间,手心传来了热流,很想问问他,是否真的忘记了当初承诺,呵,这不明摆着的吗?忽然间又笑了,由不得她是吧?他倒要看看能不能由她。
彼岸居。
荷莲清雅,青竹芬芳,相互交融,沁人心脾。
男人不知因何出神,一个早上,斜靠在木椅中维持着一个姿势动也不动,面带愁绪,似乎正陷入某种困局难以脱身。
离心第三十多次叹气后,重又投奔在竹筐编织中。
师傅这是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从没见他这般消沉过。
“唧唧……”
原本神游九天的人斜睨向荷塘,冲离心道:“童儿,你去给为师弄壶酒来。”
离心赶紧放下竹筐向前院走去。
等小小身影远离,荷塘内一条暗红巨蟒游移到岸边,道:“天皇,探子来报,白洪毅已经赶往边关,扬言二十日内将苏紫国东南十数个州郡收为云蟒疆土,如此一来,乌阳国和云蟒国之间将彻底衔接,想必很快滞留此地的二位国君也会速速赶往边关,四国内战一触即发,您还不回朝吗?”
“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花无叶玩味看向那条大蛇,点点头:“通知下去,都别轻举妄动,先让他们尽情的互斗,吾很快便去与大军汇合。”
闻言,巨蟒的蛇尾兴奋拍打了下水面,溅起阵阵浪花:“属下遵命!”
目送走来人,花无叶下意识看了眼紫宸宫方向,祝思云,机会已经给过你了,也给予过警告,你若非要逆天而行,破了身,将怨不得任何人,而我们……就此一别了。
难怪最近墨千寒日日陪着纳兰流川吃喝玩乐,原来是别有用心,有意思!
月朗星稀,夜风徐徐,某个背着圆月的屋顶,一抹挺拔黑影矗立,墨发飘摇,衣袂翻飞,黑巾挡住了大半张脸,尽留一对金瞳如锋尖锐,下方神佑军似乎并没察觉到他的存在,因此许久他都保持着那个漠视一切的狂肆姿态,直到蓝色身影款款走来,大手才自腰间一抽,软剑飞旋而出,在这黑幕中散发出条条光影。
“什么人?”
“有刺客!”
下方巡逻的神佑军们井然有序的拔剑齐齐飞身上屋。
灯火通明的院内,纳兰流川拧眉望向三招便将十来个神佑军打倒的黑衣人,无需多想,眸子一凌,手中折扇迅速打开,‘喀喀喀’,原本看似精贵不中用的水蓝扇面如同道道机关,正不住从尖端冒出片片锋利刀刃,果然,都来不及等兵器完全出鞘,黑衣人就直逼面门而来。
张开双臂倒飞数丈远,扇子一甩。
‘唰唰唰!’
白根淬毒银针同时飞出。
黑衣人眼睛微眯,带着浓郁谑笑轻而易举闪身躲开,再次提剑攻击。
‘锵锵锵!’
兵器不断散发出的碰撞声令才到御书房的墨千寒冷冷回头,当看清远处行宫上方正发生激烈交战,薄唇一抽,带着阴郁点下脚尖飞身上屋,再次确定了受袭击的是纳兰流川后,虽说很不想多管闲事,但摸不清敌人底细,以免坏了大事,不得不施展轻功赶了过去。
“娘娘您看,好像是有人在打架!”
紫宸宫院子里,祝思云刚洗完脸,随着珂珂指的地方一看,啧,变成蛇人后,她的视觉堪称千里眼,这么远,都能观赏到一蓝一白两道光影飞来窜去,放下帕子,回屋道:“又看不出真切,睡觉了。”
行宫这厢,实则已经是三人混战了,这一幕,可谓百年不遇,看得下面倒了大片的神佑军目瞪口呆,陛下好似也参与了呢,这才叫真正的高手过招,挨着就是死。
墨千寒并未带来兵器,自己家里,谁没事成天把武器带身上?所以几招下来,心中有了丝惊异,一直隐藏实力,鲜少有人知道他武力方面究竟达到了什么境界,但这个人,若没武器,即便全力以赴,他不是他的对手,是谁?天苍大路何时多了这么号人物?
“何方神圣?为何偷袭本君?”纳兰流川同样不敢再冒然攻击,站在墨千寒身边怒视对面。
黑衣人轻哼一声,俨然一副不将二人放在眼里,懒得废话,见下面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宫廷侍卫,飞身向马场而去。
“休得猖狂!”纳兰流川气不打一处来,急急跟上。
这个世上能同时打赢他和墨千寒两人的,还未出生呢。
墨千寒抿抿唇,迟疑了下,还是跟了过去,倒不是担心黑衣人会坏了大事,难得碰到个旗鼓相当的对手,非但丁点不恐惧,反而隐约有着点兴奋,可惜他还是不能施展全力,只七成功力够将人击退了,不是还有个纳兰流川么?这小子同样没全力以赴吧?
到了一片漆黑的马场,三人打得更加难舍难分,没有事物阻隔,方能大展拳脚。
对于蛇族高手来说,黑暗,从来就不算什么,甚至比白天还要称心。
眼看黑衣人的剑对准自己心脏位置,纳兰流川权衡了下,只面带焦急的侧了下身,已经汇聚了深厚内力的右手颤抖着放下,他不能在这里暴露出来,说不定就是墨千寒使诈探他虚实呢。
‘砰!’
就在剑尖即将刺穿纳兰流川胸膛的刹那,一条黑黝黝蛇尾愤怒击重黑衣人后背。
说时迟那时快,趁那人闷哼之际,‘嗖嗖嗖’,白根银针再次从宝扇中齐刷刷射出,黑衣人似乎没料到墨千寒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成变身,内力再高,又岂是原形对手?因此在即将倒地时,嘶吼着幻化成白晃晃的巨蟒向远处飞窜,哪怕三根银针已经钻进皮肉也没所停留。
“该死!”纳兰流川飞身要追,却被面前的黑蛇阻拦,咆哮道:“他中了我的无影针,跑不了多远。”
墨千寒飞转一圈,人身落地,慎重道:“此人身手不凡,明目张胆就敢在帝宫动手,想必没这么简单,万一带去埋伏之地,个个都如他一般,我又未带烈焰,你觉得你我是他们的对手吗?”
“埋伏?”纳兰流川脑中有快速闪过什么东西,但始终没有抓住,点点头:“我还真不知世界上能有人抵挡住咱俩五百招,还毫发无伤。”是的,若非墨千寒变身出其不意给了他那么一下子,他俩即便用出真功夫,最多也只是个平手,简直不可思议,江湖上是有不少能人异士,但历年来号令群雄的武林盟主连他一人都抵不住,更何况加一个墨千寒。
“纳兰兄,很抱歉,是我疏于防范,你切先回行宫歇息,今夜就是将帝宫掘地三尺,也尽可能将人擒获。”墨千寒拱拱手,草草道别后急忙离场。
纳兰流川烦闷地摆摆手,心想你能抓得住才怪,不过也不是不可能,银针淬有剧毒,若非他亲自配置的解药,必死无疑,哪怕是个绝顶高手。
一时间,整个帝宫炸开了锅,一千多个神佑军高举火把到处搜寻,他们可不是陛下那种内力登峰造极的人,人身时,夜里依旧无法把事物看得清晰,飞奔着检查着一切能藏人的地方,小到恭房,大到玄凌殿御书房等等,自然也不会错过紫宸宫。
而墨千寒嘛,已经坐在桌案后批阅奏章了,反正又不是找他的,招招奔着纳兰流川而去,能找到固然好,找不到让人逃出去也无所谓,若再等上几天,他真把纳兰流川给杀了才好,当然,最好别在帝宫里,马上开战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小人,秘密把纳兰王给囚杀于帝宫中呢。
“娘娘,属下等也是没办法,帝君有令,今夜必须把刺客揪出来,打扰您歇息,属下实属无奈,而且为保证您的安全,请海涵!”统领云伊生边床前单膝跪地请罪边抬眼四下扫视。
祝思云听明白后,无所谓地坐靠好,看着那些男人在寝宫里到处穿梭,见都过来冲那英伟青年摇头,才道:“没有就去别处找吧,幸苦各位了。”
“属下等告退,走!”云伊生拱拱手,后来去匆匆的率领部下眨眼消失不见。
某女记得他,刚穿越过来时,就是他带人把她救回帝宫的,好像叫什么云伊生,小伙子长得不错,就是有点古板,还有点愚忠,对此人印象也算深刻,是因为其事迹太过有趣,听闻六百多年前,他曾明媒正娶过一个媳妇,还是个名门闺秀,结果在洞房之夜听到还是王爷的墨千寒邀请程永风在紫阳城某地儿吃酒。
担心墨千寒在外会不安全,于是乎衣服都脱了,结果愣是把新娘子推到一边,说等将王爷安全送到王府再回来洞房。
结果一去就是半个月,再回去时,新娘子已经极度不满,千金小姐嘛,谁还没点脾气?但还是忍下了,当夜又是衣服都脱了,准备圆方,窗外属下告诉他三位王爷突然造访墨千寒,于是乎他又把新娘子给推开了。
过了三个月才归家,结果新娘子已经留下封休书回娘家去了,而他居然没去道歉,直到半年后新娘子跟别人成亲,这么搞笑的事祝思云能忘吗?在墨千寒心里,云蟒国最重要,而在云伊生心里,墨千寒的命超越一切,赤诚相待时都能把欲火压下去,啧啧啧,牛人!
弄到如今,除了宫中没啥背景的宫女们对他还抱有幻想外,那些个名门大户是死都不肯把闺女嫁给他了,简直跟守活寡没任何区别。
“噗哈哈哈太有意思……呃……”一阵凭空冒出的悉索声阻止了下面的笑声,不敢去探究,小嘴慢慢张开。
眼看女人就要大喊出声,屋顶上某个角落下,男人一把扯开面巾,粗喘道:“是我!”
“来……嗯?”尖叫被卡在咽喉,掀开薄被跳下床向上望,不确信的问:“花无叶?”
“嗯,我受伤了,此地不宜久留,再等一炷香,白园应该搜索完毕,你不必管我!”
果然是他,听那声音似乎伤得不轻,怎么办?要叫云伊生回来吗?早就觉得此人危险,如今更加证实了猜想,刺客,他果然不是个安分的主儿,刚才有人跳上过房梁,居然没发现他,思想来去,又躺回了床上,按理说她该叫人的,可过去十几天,天天半个小时相处,专心凝听她倾诉往事,还劝她一切都会好起来。
也没真正伤害过她,告诉她为何会穿越,还跟她说明头疼缘由,这么多交情在,叫她如何狠得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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