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一小兵

第五百二十六章 说不过去

    
    张耕黍从太极殿回到政事堂,立刻派人以圣旨的名义去有司办任命状,又派人去叫李思来政事堂见面。
    等到李思在政事堂官吏的注视下,进入张耕黍的书房见面时,张耕黍直截了当地拿出任命状道:「此前说让你做匠作院副使,这是任命状。」
    大唐依旧是做官这条路最受人追捧,封官对没有门路的人是难如登天。张耕黍却轻描淡写地兑现了官位,匠作院副使的官位已是不低了!
    李思急忙千恩万谢。
    张耕黍又道:「改日朝里应会派官员嘉奖李使君,圣上还会赏一笔钱财。」
    「不敢不敢。」李思听到称呼,急忙回答。
    张耕黍这人聪明内敛,做事习惯以实利为手段驱使别人,但有个好处是说话算数,他说匠作院副使,事后必定不会找借口推诿。
    李思被张耕黍从牢里捞出来,很快就察觉了张耕黍是怎样的人,所以办事还是很上心的……
    这样也好,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老子们做官办事,不就是为了升官发财光宗耀祖,说那么多没用的干甚?
    就在这时,张耕黍看了一眼房门,递了个眼色。
    李思躬身看了一眼门口,愣是没明白他啥意思,走到门口,想了一下便要掩上房门,回头见张耕黍点头,便赶紧把房门小心关上。
    他走回来,便听得张耕黍沉声道:「圣上对你办好的事,十分满意,好好干,前程无量。李使君可知本朝的匠作院副使不一般,林木森以前便是匠作院院监、副使,现在内阁辅政,圣上身边随时召见的大臣,他日为宰相也有望……」
    李思瞪眼道:「下官不敢自不量力,下官本是罪臣,能求得一官半职已是万分庆幸……」
    张耕黍冷笑道:「封侯拜相,想想并没有错。」
    李思沉吟片刻,「张舍人有何吩咐?」
    张耕黍道:「等下次大朝,你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上奏,奏请圣上立皇长子为秦王。」
    李思听罢大骇,袍袖都颤抖起来。
    张耕黍道:「前朝末年之乱,就在于储位不定,诸子纷争,最后使得雍朝四分五裂。如今唐朝初立,更应该早定国本。固本清源,大唐才能繁荣昌盛。」
    李思颤声道:「今上不……不是认为皇长子年幼,实非立为国本之时吗?这样说不会被灭九族?」
    张耕黍道:「此一时彼一时啊,今上一统天下的决心很大,大唐如今占据了半壁江山,再过个十年,这天下终归一统。你也看到了,圣上喜欢御驾亲征。圣上离开长安,长安城内就只有太上皇、皇太后、皇后主理朝政,可这不是长久之计。太上皇身体上有伤病,不能操劳。皇太后不懂政务,理不了政。皇后呢,也就是在医术方面有见解,其他的那就一概不通了。如果立了皇长子为秦王,就可以让皇长子监国,诸位宰执辅政,这样就名正言顺多了。」
    李思吓得一脸苍白,因为这种事太严重了!秦王监国,由宰执辅政,这和当太子有什么区别?
    张耕黍冷哼道:「我是给你机会,富贵险中求,一般人想掺和,还没有机会门路。」
    「是,是。」李思不置可否。
    张耕黍问道:「你是怕我把你当马前卒,上前送死?」
    李思忙道:「下官不敢,下官绝无此意!」
    这张耕黍,说话实在太难听了,稍微修饰一下都没有!
    张耕黍从容道:「你大可不必有此念。是我把你从牢里捞出来推荐给皇后,又替你求官;今日我招你来书房,单独密谈,政事堂的人都看着哩。你在别人眼里,与我的党羽何异?若此大事是个火坑,我让你跳了,也会牵连于我。」
    「是,是……
    」李思说不出话来。
    张耕黍说话十分犀利直接:「李使君安心,我看得很准,咱们不上,也会有人上。我不亲自上阵,是因大事必有个过程,不能失了章法,以你的官位身份上书,正好恰当……
    圣上的脸面也好看,不知道的人,以为李使君这等人是求官心切、急欲在朝廷立足,故铤而走险,绝非圣上示意。」
    李思的脸上特别难看,自己怎么也是读书人,被说得如此不堪,实在难受,好在这里没别人,人张耕黍又贵为中书舍人,说两句轻贱他的话也有资格。
    反正就算受了张耕黍的恩惠升官发财了,李思内心也不是对张耕黍很有好感!
    张耕黍又道:「今日说得急,你且回去安心准备,一面到匠作院上任,一面想想此事。」
    李思忙道:「下官多谢张舍人提点。」
    张耕黍挥了挥手,李思当即告退。
    等他从政事堂出来,又出了皇城,上了马车还有点恍惚,回头竟想不起自己怎么出皇城的!
    李思此前在辽东郡和辽西郡之间来往办事,回京后刚升匠作院副使,连府邸也还没有,在长安租借了一处小院居住。
    他回家后写好奏章,又在象牙牌上记好要说的话,以免上了朝紧张说不清楚。平常要他说点话当然出口成章,但一到大朝上极可能发懵,把话记在容易看见的地方是必要的。
    早早准备好了,但李思心里仍旧十分犹豫。
    无论是逼供船员工匠,还是收罗人手办差,李思都能处置得当,但对眼下这等事完全没把握,眼前一片黑!长安朝廷他也不熟,他怎么知道里面的水有多深?
    但是,张耕黍乃中书舍人,把这么要紧的事告诉了他。如果拒绝,以后有好果子吃么?
    李思没忘记自己在牢房里好几个月,是张耕黍把他捞出来的。既然这人能轻易把自己从长安大牢弄出来,再送进去应该也挺容易。
    他想起了在牢里吃的饭,有一次碗里不知怎么还有蛆!
    李思坐立不安地待了片刻,见仆从在门外扫地,他的家眷仍在辽东郡,身边就几个干些买柴米做饭洗衣等活的随从。
    李思便道:「我想吃羊杂碎,还有粟米粥,要用幽州的粟米煮,你给我弄些来。」
    「老仆这就去做。」仆从应答道。
    等李思吃了想吃的东西,又想着自己许久未近女色,今后还不知有没有机会。又叫仆从拿钱去就近巷子里的窑子雇个小娘回来。
    但那仆从年纪有点大了,办事实在不怎么妥当,找的窑娘看起来脏兮兮的,身上有股子臭味混合着脂粉的复杂气味。李思弄了半天,愣是没成功。
    李思住的是座小小的民宅,那妇人不知他是当官的,出言不逊道:「不行还找窑姐,吃饱了撑的!」
    李思听罢顿生怒气,冷冷地看了那妇人一眼,想对付个窑子里的妇人,实在太容易来了,这妇人实在没见识过李思怎么拿人逼供的手段!
    但他最终还是打发了钱让她走人,实无必要与一个窑子里的妇人一般计较。
    他坐在椅子上仰头长叹了一声。
    数日之后,恰逢十五,太极殿大朝。在京五品以上官员要去朝贺,李思准备妥当出发时,天才蒙蒙亮。时值春季,昼夜等长,李思骑着匹马,黑漆漆的路上空气干冷,风吹在身上分外难受。此时他如同是去上刑场一般,求富贵实在不是那么容易,根本就是提着脑袋去。
    等到了太极殿,场面就全然不同了。灯火亮如白昼,里面暖和华贵堂皇,编钟金鼓之音营造出的光明大气的气氛,李思也受鼓舞起来。
    王镡身穿龙袍走上御座,坐下时听到「哐」的一声锣响,仿
    佛是为天子的举止配乐似的。文武群臣即刻叩拜行礼。
    暂时还轮不上李思说话,先是倭国使臣在群臣的注视下上前朝贺,恭贺王镡收复豫州,献上丰厚的贡品。王镡面无表情地赏赐了绶带袍服等物,然后挥了挥手,就让倭国使臣回四方馆了。
    随着倭国使臣离去,殿内的群臣很激动,又是一番冠冕堂皇的说辞。
    李思心里有事,跟着应付了事。饶是他没参与国政,见到倭国使臣,也立刻明白:这厮来投降的罢!
    此时他心里又多了几分信心,大唐天子连灭雍、冀、幽、豫四国,而今收复豫州诸地,倭国又来献礼投降,劝他立皇长子为秦王,似乎也说得过去了!
    而且今天倭国使臣来投降,皇帝省了打仗的钱粮和人命,心里一高兴,李思的风险又小了几分。
    当然倭国使臣今日只说进京朝贺,并没说投降献礼。但这使臣都跑长安来了,带来的礼物还回得去?他敢来就是准备投降的,无论愿意不愿意,朝廷必定要倭国献表请降,其国内更不敢武力反抗了,否则大唐占据大义,挥师远征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这些事儿李思见识不到,操作过程也不会在大朝上说。
    每月初一、十五的大朝,大多数时候就是个过场,展现皇家威仪,也让诸臣看看皇帝身体健康;几乎没人拿正事在这种场合说,要说也说一些无关痛痒的歌功颂德。
    而李思今天感觉自己是个例外。
    就在这时,一个效节卫长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李思一咬牙站了出来,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李思拜道:「臣匠作院副使李思,有事禀奏陛下。」
    那名效节卫看了他一眼,退到了御座下侧。
    李思弯腰,看着捧在手里的象牙牌大声道:「秦朝既终,经历了数百年,天下裂土分疆,外族入寇;圣上立国,天下仍有诸国并列,虽称帝,实属诸侯之一也……
    而今圣上灭雍、冀、幽、豫等诸国,收天下之半,开创基业;驱逐外族,恢复华夏,得国以正,此时当巩固国本,臣请陛下立皇长子为秦王……」
    「哗!」偌大的庙堂之上,群臣哗然。
    看来没想着这事儿的官员仍是多数,人们十分惊讶。稍许,大殿上又渐渐安静下来,比起先更静,人们什么声音也不敢发出来了。
    上面没发话,李思便躬身站在原地等着,他只觉得头皮发麻,整个脑袋里都空白了,豁出来站在这里,等着后果。
    就在这时,王镡亲自开口说话了:「天下尚未一统,朕责任重大,皇长子年幼,无功封王,不妥,此事不可为。你不得再言此事。」
    片刻后,王栩上前大声道:「李思,你为兴建海船与国有功,圣上最看重的是为国办实事的人,念在你的大功,且不治你的罪,你去辽东郡献上海船图才是正事,好自为之!」
    李思听到这里,暗自长松一口气,忙道:「微臣叩谢天恩!」
    当众进言封皇长子为秦王,虽然皇帝立刻就拒绝了,但说这种话的人居然屁事没有?这下子满朝文武都恍然大悟!
    这态度也实在太明显了。就算皇帝有心,这第一个说的人轻则罢官下狱、重则砍了也不为过……
    现在这种状况,王镡的吃相比较难看,也有一个小原因,因为心里很看重李思这种有志于发展技术的人才,听说他还住在破院子里,不愿意打击他。
    王镡至今的功业也实在太大,没人敢质疑他的权威,而今也省事,连掩饰也极不认真。
    而且李思此人肯定是张耕黍的人,许多人甚至已经咬定是张耕黍授意。
    第一个说的人都没事,皇帝不可能再拿第
    二个人开刀祭旗,于是一时间文臣武将们都凑热闹,上书的人非常多!铁板钉钉地从龙拥护之功,现在这状况谁也不想傻到去与皇室对着干。
    人一多,给王镡找立皇长子王瀚为秦王的理由便更是层出不穷,任何事只要铁了心找理由和说法,总是找得到。..
    众人也很理解王镡:毕竟皇长子出生到现在,连个封号都没有。不立太子也就罢了,如果连一个王号都不封,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