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路途遥远,一家三口权当远足。在山林间捉一只野鸡烤了当做午饭,又摘了一串野果解渴。直到下午,林和金才回到梅拉部落。
平日里,傍晚的梅拉部落早就已经进入倦懒的时刻,三三两两归家的兽人都姿容闲适。
只是今天的梅拉部落,明明是在夕阳的照耀下,却传递出了晨间的热闹。
裴吉埋头干活,搅和着手里和了水的泥。
临近一户石头房子里钻出瑞恩的脑袋:“裴吉,灶台烧好了!”
“保罗,你看我这个做的怎么样?”阿康高举一个石头跑到保罗跟前。
保罗左右打量之后,面露难色,在看见林的一瞬间露出了得救般的神情:“林老板,你来的正好,赶紧看看这么做花盆可不可以!”
说着把阿康递给他的花盆拿到了林的面前。
看起来十分敦实的石块表面满是气孔,估摸着是质地十分松脆的石头。石块的面上凿出了一个小小的凹陷,估计只能蓄浅浅的一层水,连种子都埋不住。
“还能再深一点,这样方便鲜花扎根,能长得更好。”林建议道,阿康点点头顿时信心满满地继续打磨去了。
看了一眼阿康,林下意识想到刚才那个石门两侧的深洞有些像是野兽的獠牙。
“林,林老板!我想在门口的种花的话,能不能直接从森林里把花挖过来?”一个兽人问道。
“建议你直接花连带着它周围的土都挖过来,别伤到根系。”
“林,我觉得种花太娘们唧唧了,我能挖一棵树过来种在屋子旁边吗?”一个健壮的兽人问道。
林思索了一下:“不行,大家住的地方的土层不够深,树木没办法扎根。”
“哦……”健壮的兽人有些失望,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打起精神来问道,“那我能在屋顶上养一只老虎吗?这样看起来也很帅!”
“除非你能把屋顶修得像是巨树一样高,不然老虎会逃出来。”林满脸无奈地回答道。
兽人的脑子里满是奇奇怪怪的想法,有些奇思妙想连林也招架不住。
“要命了,你们谁来看看,这玩意怎么烧裂开了!”一个看着火的兽人大吼道。
一群对于如何建设一个美丽家园毫无概念的兽人简单粗暴地用自己的方式做出贡献。
把梅拉部落建设地更好看一些?
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怎么样弄得更好看?
不知道啊!
要不弄点好看的东西进来?
行!
什么东西好看?
那些个小野花挺好看的!
行,那大家就先一起在住的地方弄点花出来吧!
穿过热闹的兽人群,林找到雷恩同他问了一下十三座山峰的事情,雷恩表示他们迁徙而来的时候那十三座山峰就在了,至于那个山门:
“我很抱歉我没有见过,我们很少离开固定的狩猎地,并没有到过十三座山峰的深处。”
离开一群热火朝天的兽人,金在人群外松了一口气似的放松了肩膀:“还好我早上没有说不该说的话。”
林转头看了一眼在部落中心的空地上干劲满满的众人,其实他早上也在想众人会不会仅仅将雷恩的突然迸发的热情当做是一个天方夜谭的假设。
毕竟理想乡听起来很美好,做起来却很难,无数人面对无从下手的改造便会心生放弃,不过这群直肠子的兽人却意外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晚上原本约定继续来学牌的雷恩并没有来,不知道是不是趁着夜色还在做花盆。
估计今晚是不会有生意上门了,林和金索性就不开店了,打算出门遛个弯。
小酒馆的门口,林撞见了呆呆站在门口的白伊。
“怎么了,没带钥匙吗?”林上前问道。
白伊有些紧张地掏出钥匙,险些连口袋都翻了出来:“我,我带钥匙了,我没事,谢谢。”
远处人声鼎沸,那些兽人果然还在十分热闹地一起鼓捣东西。
“要去看看吗?”林问道。
夜色下的白伊显得有些有些无措:“大家好像不怎么喜欢我,我怕会打扰到他们的兴致。”
“放心,你只要别总畏畏缩缩的,他们不会烦你。”龙族的血统让金更能理解那群兽人的想法,像是瑞恩一样努力活着的兽人再弱小他们不会厌恶。
林点点头:“想去就去吧,不知道做什么就唱歌。人族干活的时候,总有人在旁边唱歌鼓舞士气。”
白伊紧张地咬着下嘴,似乎在与自己做斗争,急的额头都冒出了小汗珠。最后看了一眼远处热闹的众人,白伊终于坚定下来,点了点头。
林和金带着白伊走向工作中的兽人,众兽人热闹地与两人打招呼。看见缩在他们背后的白伊……只当没看见。
遭到冷待的白伊忍不住贴林贴得更紧,气得金死命盯着他。
林没有从白伊的面前走开,却也没有主动将他介绍到众人面前:“第一步需要你自己走出去,没有人会来邀请你唱歌。”
林站在前面,转头对白伊说道。
逆着篝火的光线,林的脸上明明没有任何不耐烦的表情,白伊却莫名感到一种淡淡的隔绝与距离。
没有人会帮自己,看起来好脾气的林老板也不会。
白伊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
金见缝插针地挤了过来,装作不经意地将下巴搭在林的肩膀上,林转过来头无奈地看了金一眼。
人群中瑞恩与周围兽人的交谈声钻入了白伊的耳朵。
有些羡慕,白伊动了动唇,却觉得嗓子被堵住了。
站在这里之后又败走,或是拙劣地与大家交流,似乎无论哪种选择都会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瑞恩与周围的笑钻进白伊的耳朵里。
“那个,你们想听歌吗?”白伊觉得仅仅是这么一句话就花光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心跳的声音鼓动着耳膜,仿佛下一刻就要因为喘不上气而晕厥过去。
场面一时间静了下来,白伊仿佛一个接受审判的人,又在心里无数次回放检查自己刚才说的话,声音会不会太轻?他们听见了吗?刚才是不是因为紧张说得太快了?
“好啊,没想到我们还能享受一边工作一边听歌的待遇。”一个高壮的兽人雕琢着手里的花盆,头也不抬,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分辨出白伊的声音。
“诶,兔子,我想听布兰德尔之歌你会不会唱,好久没听了。”一个兽人说道。
“得了吧你,这多老的歌了,只有你这种老年人才会喜欢。”一旁的兽人满脸嫌弃。
“说什么呢你!信不信我砸了你花盆。”
场面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在闹哄哄的众人之中白伊小声回答了一句:“会唱的。”
然后小心翼翼地开了嗓。
像是夜晚云朵一样的声音渐渐飘扬了起来,因为白伊还不敢放开声音来唱,歌声只悄悄钻进几个临近兽人的耳朵里。
“遥远的布兰德尔,有一轮与世隔绝的月亮。”
“十四的时候变圆,十五的时候变方。”
“被削去的四个角掉到人间的地上。”
“一片成了远渡重洋的帆,一片架在了两座山顶的中央。”
对着各种器材敲敲打打的兽人因为这歌声都不自觉将手中的动作变轻,唱得忘情的白伊也忘记了自己站在众人面前,渐渐放开了声音。
“渔人远航打捞上掉在海里的一片月亮,山上的人看见树上有东西在发光。”
所有人静静地听白伊唱着歌,对于有些人来说这是童年的歌谣,对于有些人来说这是旧时的传唱。
“布兰德尔的月亮,散落四方。各地的旅人改变了方向。”
“偶尔有人问起是否看见过月亮,月圆的时候,人们才能回到故乡。”
月光透过云层照在了白伊身上,银白色的发丝在月亮底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平日里不起眼的白伊让人突然感受到了月兔族的力量。
刚才点歌的兽人抬起手擦了擦眼睛,企图抹掉泪光。
谁也没有打断白伊唱歌,直到他唱完,场面还静静的。
大家都不说话,白伊也不敢说话了。
突然间阿康扛起了一块大石块朝白伊走来,白伊紧张地后退了两步。下一刻,就被阿康拎起小身子,放在了石块上。
“你的舞台,赶紧唱。”
敲敲手里打磨到一半的石花盆,阿康道:“会欢快一点的曲子吗?要是再唱布兰德尔的月亮我看保罗和雷恩都要哭出来了。”
“你胡说什么呢!”保罗下意识抬手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眼眶有没有湿,他离开故乡已经许多年了,不知道大家是否还住在月亮可以照到的湖边。
见大家注视着自己的时候,没有不耐没有厌恶,白伊觉得原本飘在空中的灵魂落到了实处,脚下踩的不再是废土而是阿康提供的舞台。
站在月光下,白伊笑了笑:“接下来我唱首《尼兰风箱》吧。”
《尼兰风箱》是一首欢快的歌,在白伊的歌唱中,众人干活的速度都快了不少,偶尔还有兽人拍打着手边的工具跟着一起小声哼唱。
“唧唧~啾~”
风箱的旋律很简单,灿灿听了一小段之后也忍不住跟着小声地哼唱起来。
等到月亮爬到最高处的时候,雷恩喊停了所有人的动作:“很晚了,该回去休息了。”
众人虽然意犹未尽,但是考虑到第二天还要打猎种地还是收手了。
从石头舞台上下来的时候,白伊的嗓子已经哑了,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收不住。他固执地和每一个离开的兽人道“再见”、“晚安”。
雷恩和保罗他们是最后离开的,白伊离开之前还特意跑到雷恩面前小心询问道:“明天我还能继续来唱歌吗?”
“……嗯,注意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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