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魔法的小酒馆

    
    优哉游哉地吃完早餐后, 林走进了小书房开始翻看起书架上的书。
    狭窄的小书房没有窗户, 沉寂得像是一个与外界隔绝的时空，只有属于烛火的光芒照亮羊皮卷上的文字。而在这里看书的林就像是书中人, 眼眸低垂、神情无味, 被寥寥几行文字勾勒出的永世寂寞的身影。
    不一会儿金带着吃完红果子的灿灿进来了，打破了一室的寂静：“林, 你说气人不气人。我带灿灿去吃红果子的时候，老乔治才刚起床刷牙，结果他还好意思说我们是一群懒汉，那么晚才起床！”
    被打断思绪的林像是被热闹强行从另一个世界拉回, 不过意外没有一丝不耐, 合上了手中的书放回书架上：“老人家可能忍不住就喜欢教训小辈。”
    “他那就是脾气糟糕！林你今天怎么突然想到来看书了？”
    矮人之森虽然因为水汽丰沛而洼地遍布，但是这与从林木树叶间落下的繁盛阳光并不冲突。刚在外面被照得满眼满身都是太阳的金一下子进到小书房中, 忍不住比平日更嫌弃这里了。
    这么暗的环境, 看书多费眼睛。万一把林那双黑曜石一般温柔的眼睛给看坏可就糟糕了！
    “前两天老乔治提起小酒馆有一千年的历史了。我想看看在史料里有没有关于小酒馆的记录。”林又从书架上拿下了一本书。
    小酒馆在记忆起源之初就伴随着林。虽然不需要金之外的家人，但是林偶尔还是会对自己的由来产生几分好奇。
    “有道理，我帮你一起找！”金兴致勃勃地加入了探查的队伍，只是没过多久就因为“文盲”放弃了。
    涉及一千多年来历史的著作多是各部族内部的年鉴，由部落内部的语言写成，精灵语、矮人语、各个部落的兽人语, 只有少数经过人类加工的野史才有文字版。
    靠在书架上，金百无聊赖地翻着仅剩的那么几本自己看得懂的书, 眼睛还十分不受控制地往林的身上飘。
    烛火的映衬下, 林额间不听话的黑色头发微微弯曲地勾着他的眼角, 深邃的眼睛凝视着手上的羊皮卷，白皙细腻的皮肤上看不到一点瑕疵，逆着光甚至隐约还能看到一层浅浅的绒毛。
    不光长相精致，还很有学识！
    无论是什么部族的文字都难不倒他！
    越看金越觉得自己眼光极高，才会喜欢林这么优质的人类。
    小酒馆刚开张的时候还没有林和金的爱情之墙，墙的高处会挂林自己写的菜单。每到一个部族就用那个部族特有的文字写，金的小金库里零零总总已经收藏了将近十张字体各样的菜单了。
    一开始还能偶尔扫一眼野史假装干活，但随着林越来越沉浸于书中，金也越来越移不开自己的视线。
    “金，金！我脸上有什么吗？”金愈发灼热的视线使林有所察觉，他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金。
    回过神来的金，顺手拿起灿灿就在嘴巴上抹了一下，毛没湿，没有口水，很好。
    莫名其妙就被金亲了一口的灿灿：“唧？？”
    “我……”没准备好借口的金眼睛胡乱地飘着，突然捕捉到了野史上的一行字，“林，你看这里。”
    传说中，一百年前在矮人与精灵领地的交界处出现了旅居的人族，他们住在叫矮人都觉得惊艳的房子里。在风箱与魔法的交织下，人类获得了双方的尊重，还帮助精灵族度过灭族难关。
    “这和我们处境像不像？会不会小酒馆的行程其实是有规律的，每一百年就会按照一定的顺序重新游历艾维拉大陆？”金猜测道。
    林好奇地凑过头来看金手上的野史，毛绒绒的黑卷毛靠近金的脸庞，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橙花皂角的香味。
    金悄悄地凑过去，亲了亲林的头发，蓬松的触感，四舍五入其实就是亲到了空气，但金还是自得其乐地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不知道金在做什么林翻看了看这段文字的上下内容，这本野史讲述的是人族自神圣战争以来在艾维拉大陆做过的贡献，仅仅是这一页就提及了数十件人类在精灵族做过贡献事情：“这本书的时间线好像有些问题。”
    林回忆了一下有关精灵族历史的书放在哪里，然后在一排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套书里找出了自己想要的一本：“野史里关于精灵族的历史记载好像和精灵族史记里的内容有些出入，如果是灭族的难关，精灵族史记中不应该没有相关的记载。”
    金无所谓地摇了摇头，对于学术毫无探知的欲望：“野史估计是编的吧，不用太在意。”
    随后，林又找了几本和精灵族相关的书，其中也有一本提及了类似的事情。
    一时间辨不清真伪的林觉得困惑，要是能找个老精灵问一问就好了，精灵和矮人基本都能活两百岁，如果百年前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那些老精灵应该还有记忆。
    “林，你说一百年后如果我们都死了，那这个小酒馆会由谁来继承，还是像个鬼屋一样空空荡荡地飘一百年。”金忍不住猜测起小酒馆的选人标准，无形间在他心里，小酒馆已经变成了一个强行绑走小孩的神棍。
    当初一定是看林可爱，才将小小林绑架到小酒馆上，还抹削了他的记忆。
    想象了一下空荡荡鬼屋般的小酒馆，林觉得有些有趣又有些落寞。
    百年之后空空荡荡的小酒馆，酒墙上大概会挂着厚厚一层白蜘蛛网，书架上也会落灰。卧室的玻璃窗因为经年累月的风雨变得模糊，看不清外面的郊野风景。路过的人推门而入，或许会被无风自动的金色挂铃吓得半死，然后告诉邻里，小镇上突然出现了一座鬼屋。
    一切都会随着时光远去，再热闹的地方在岁月间也会最终黯淡得像是积了灰的窗玻璃，让人只能依稀看到以前的光景。
    不过……“金，不是一百年后，你可以活很久。”林无奈地提醒着巨龙，暗暗想着是不是和人类待久了，金都要忘记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百年之后，自己离开了，金应该会继续守着小酒馆，和灿灿一起让小酒馆再热闹很长时间吧。
    不小心把心里说出来的金见林没有察觉自己话里的深意松了口气，又有些隐隐的遗憾。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没有找到延长林寿命的方式，等到林老去，他会带着林的尸体回到龙族北端的领地。
    那是靠近苔原霜地的寒冷之地，有许许多多的雪封住的洞窟。是巨龙们藏匿宝藏的默认之地。他会在那里守着林的尸体，不吃不喝直到死去。
    不过要是让林知道他这么不爱惜生命一定会生气的，所以金立刻就转移了话题：“所以林你要努力多活一会儿，不然我可能会没地方住。你看当初我是你从小酒馆外面捡回来的，要是你走了，小酒馆很有可能把我这个客人踢出去。门口的金挂铃难看我很久了，你总不舍得我这么大一条龙流落街头吧。”
    自从金成年，就自诩成熟。很久没看到金龙这么耍赖撒娇的林忍不住被逗得笑弯了眼睛，黑星般的眼眸被垂落的睫毛遮起：“看来要现在开始给金存买房子的钱了。”
    嘴上开着玩笑，林在心里暗暗发誓，要努力活更久一些。
    尘世或许没有什么值得他眷恋的东西，但和金在一起，仅那么百年怎么足够。
    下午，没有在书房找到其他关于小酒馆记载的林决定先做点别的事情，于是和金到了后花园开始……种地。
    这次他们又在矮人族找到了两种之前没见过的植株，便决定种在后花园里。
    规划着新来植物位置的金有些羡慕地看着从高树上垂落的藤蔓和自家后花园大高个树枝条缠绕的样子。
    这年头，连两棵树都勾勾搭搭了，他还单着！
    忽然，金的余光扫见了一团像是月色一样带着辉光的白色。
    转过去仔细一看，一串像是圆铃的白色花苞盈盈地立在花坛之中，周围衬着的叶子也像是被辉光照耀般，泛着淡淡的奶白色的光泽。让人一时间记不起这花未开花之前的样貌。
    按照花坛的格局排布，珍稀植物行小体型列，不可食花朵区域二号位……这是神语花！
    金立刻扭头同林汇报道：“林，神语花开了！”
    也无怪乎金这么激动，自从他们从一片无人的森林将这朵神语花移植过来后，它就再也没开过。
    如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接近精灵族领地，气候适宜，这神语花居然开花了。
    林也有些好奇地凑过来，沾着泥的指尖轻轻点了点神语花的花苞，未彻底开花的圆铃花苞，像是藏了馅的奶皮包子，让人有些期待不久之后它会吐露出怎样的淡雅味道。
    传说神语花之所以叫神语花，是因为有风拂过便能听闻神谕，不过真假要等它开花才能知道。
    “吵什么吵！大中午的没事干啊！”对面树屋里的老乔治推门出来了，鼻梁上架着厚厚的镜片，不知道在自己的房间里研究什么。
    看见林围裙上的泥和脚边放着的矮人部落随地可见的小野花，老乔治满脸不屑，“这种小野花有什么好种的，我们矮人族最棒的植物是红辣椒！又好看又能吃，可比他们精灵族总藏着掖着的什么神语花有趣多了。”
    林暗暗记下矮人族应该还挺喜欢吃辣这个习惯，想着晚上可以做些重口的小菜：“对了，老乔治，这里离精灵部落那么近，你知道哪里可以遇上他们吗？”
    “你没事想碰见那群坏脾气的家伙干什么？贪恋他们的美色？”说起精灵族，老乔治皱起了盐?h土豆般的脸表示不满，不过他好像也没对其他东西满意过。
    “你也好意思说别人坏脾气……”金小声在一旁说道。
    “因为我们在书上找到可能和这座小酒馆有关的事迹，但这件事需要问问精灵族的人。”林说道。
    鉴于对小酒馆的兴趣，老矮人沉吟一会儿之后给他们出了个主意：“过几天是矮人族的大集市，你们可以去看看。到时候就能看见精灵了。”
    记下了大集市的日期，林好客地邀请了老矮人：“您晚上还来小酒馆吗？”
    逆着光，林看得不真切，他总觉得老矮人的眼睛亮了一下，然后又黯淡：“看情况吧，对了，这个给你们。”
    一个靛蓝花布扎起来的包裹从上方被丢了下来，金眼疾手快地接住，防止它砸到林。
    打开包裹，里面是十只木头做成的，带把的酒杯，躺在金的掌心看起来有些袖珍，不过却恰好适合矮人的大小。
    淡淡的木料清香，昭示着这些杯子才刚做好不久。接缝处都被砂纸磨得整整齐齐，就算直接拿舌头舔也不会觉得粗糙。
    “老头我没钱了，这个当交换，给我来一盆你们昨晚吃的那玩意儿。大半夜在外面吃宵夜，你们真是闲得慌。”不承认自己嘴馋的老爷子将锅丢给了林和金。
    “虾没了，给您做麻辣鱼怎么样？”
    “随便……不许拿你们人类那些个装饰颜色用的辣椒糊弄人！”
    进了小酒馆，林用清水冲洗着手里的木杯。小酒馆里没有适合矮人用的器具，最近几天给他们用的是调料杯。
    至于为什么不在集市上买……鉴于矮人族对于工艺的高要求，林怕买了矮人们不满意的杯子又能被念叨一晚上。
    开店前，看着替换到柜子上的整整齐齐一排矮人专用木杯，林突然觉得老乔治的脾气或许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