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请留步

53.春闱2

    
    沈云初心中咯噔一声, 转头看了沈开言一眼,见他面色发青,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快点儿走啊!怎么?难不成还真抽中了个夹带的?”那士兵面色肃穆, 斥道。
    沈云初赶忙走了出来,惶恐道:“不敢不敢。”
    “走吧。”那士兵一甩头, 示意她先走。
    看着沈云初的身影渐行渐远, 沈开言面色微沉。
    轮到沈开言前面一人, 只见那士兵搜身的双手一顿,直接扯开了那人的衣襟,从中衣里拿出一纸叠得十分细小的文章。
    前面那人顿时脸色煞白:“这……这不是我的,定是后面这人方才掉落的。”
    沈开言挑了挑眉,顿时愣住了。
    这推卸责任的本事, 也太过拙劣了吧?
    瞥了眼身前吓得面如菜色的男子,沈开言蹙眉道:“假如是在下扔掉的, 为何它可以不上不下,不左不右,正好从阁下的衣襟中掉进去了呢?而阁下又为何要敞开衽领,等着在下扔进去呢?”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 那男子更是面红耳赤, 恨不得能钻到地缝中去。
    “科举夹带, 你应该知道后果吧?”一个士兵收起笑意问道。
    “知……知道, 罚银三十两, 杖……杖……杖五十。”男子声音越来越小, 身子抖如筛糠。
    士兵点了点头,指着一旁早已排了一队的人道:“过去吧。”
    男子脚步虚浮,几乎是蠕动着挪到了那一队人里。
    沈开言上前一步,将考凭交给其中一位士兵,而后双手张开,任由士兵搜身。
    双眸看向旁边一个个面如土色的人们,不仅冷笑:“这作弊之人也太多了点吧?”
    士兵摇了摇头:“这已经算好的了。”
    “律法如此严苛,未想到竟然还有人敢作弊。”沈开言叹道。
    “虽说律法严苛,可若是金榜题名,那便是光宗耀祖,从此翻身一跃成为人上人,因而才会有这么多人铤而走险。”顿了顿,那士兵继续道,“当然,不论是何种原因,这都不是什么好事。行了,进去吧。”
    沈开言接过自己的考凭,谢过几位士兵后,便往前走去。
    走了约莫十来步,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回头望去,竟是一位将小抄打在肚皮上的人,被发现后直接当场吓昏了过去。
    摇了摇头,沈开言轻叹一口气。
    目光投向刚才沈云初消失的方向,他抿了抿唇,在士兵的催促下,跟着前面的人进了净身的屋子。
    近年科举作弊成风,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更有甚者,酿造了一种可以隐去自己的墨来,唯有在洒上水后才能显现,因而礼部便加了一条,乡试、会试与殿试,均需在指定浴池中宽衣沐浴,之后换上统一制备的衣衫。
    *
    沈云初随那位士兵一路向外走着,到了一个小木屋前,那士兵上前打开了门,随后用下颔往里一指:“进去吧。”
    沈云初点点头,抬步走了进去,身后关门声紧跟着响起,她回头望去,却只看见一扇紧闭的门。
    “过来吧。”室内传出声音来,沈云初双眉微挑,有些惊讶地走了进去。
    那人坐在上首,双目看着她,淡笑不语。
    “给四殿下请安。”沈云初俯身行礼。
    “不必。”他回道,“坐吧。”
    沈云初依言坐下,心中却在嘀咕这位爷究竟又想干什么。
    “科举搜身这一环便是如何也躲不过去的,既然你如此想入仕,恐怕也只有我能帮你过这一关。”傅家远看着她道。
    沈云初一愣,随后道:“殿下的意思是……您,来帮我搜身?”
    傅家远顿时眉头紧蹙,挥了挥手,嫌弃道:“你这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可,这一边说科举搜身躲不过去,一边又是只有他能帮她过这一关,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在屋里坐会儿就好,我相信依你的品行,也断不会做这些事情。退一步讲,以你的学识,还没必要这样。”傅家远轻笑了一声道。
    沈云初没再吭气,心中却明朗了几分。
    傅家远这么做,念及往日情分是小,欲要拉拢她却是更占比重。
    她背后站着的是整个西平侯府,是沈开言,也是左都督府。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门扉被人在外面轻叩了两声。傅家远站起身,沈云初也赶忙站了起来。
    他走近她,盯着看了半晌,似乎想将她的眉眼篆刻下来一般。
    轻笑一声,他道:“好好考,以你的学识,肯定可以。”
    顿了顿,他又笑道:“考好了有赏。”
    沈云初也笑了,偏头问:“那若是辜负了殿下的一片厚爱呢?”
    “有罚。”他似笑非笑。
    沈云初心下了然,躬身行了一礼,缓缓退了出去。
    女扮男装,欺君之罪。
    考不中,便不能为他所用,那么届时,他便也无需帮她再保存着这个秘密,帮她一起骗傅玄礼和众朝臣了。
    毕竟他是文央的四殿下,傅玄礼是他爹。
    若是没有好处,他何苦错过这个可以在傅玄礼面前表现的机会呢?
    跟着士兵走进自己的号舍,沈云初盘膝坐在木板之上,闭上双眼,开始回忆起自己不太有把握的内容来。
    天亮时分,所有举子都已经进了自己的号舍,有士兵来一间一间地分发卷子,然后将所有号舍落锁。沈云初快速扫了一眼所有题目后,便执起笔,沾好墨汁,埋头写了起来。
    入夜之后,有士兵来送干粮。沈云初吃完后,便将上层木板取出并入下层,整个人缩成一团,将就着入寝。
    大约子时,耳畔突然传来一阵“嘶嘶”的声音。江芷书猛地惊醒,只见上方横梁上竟有一条花蛇注视着她,不禁头皮一阵发麻。
    抿了抿唇,她一边让自己冷静下来,一边缓缓伸手去拿自己答卷用的狼毫笔。那蛇似看出她的意图一般,猛地从房梁上俯冲下来,江芷书快速抽出狼毫笔,冲着毒蛇头部七寸之处用力戳下去,力气之大,竟硬生生将其头颅打穿了。那蛇奋力挣扎了两下后,便再也动不了了。
    随手将其扔至一旁,沈云初靠在墙壁之上,平缓着自己的呼吸。
    熟悉的血腥味渐渐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初时只有淡淡的一抹,随后越来越浓郁。
    眉头微蹙,沈云初尽力忽略那胃中的不适,将木板抽出,再次放置在上方,点亮了烛火。
    太久没见过血,太久没杀过生,可真到了这时候,身体里的本能反应却是如何也抹不去的。
    只是,这血腥味,着实是有些不适应。
    闹了这么一出,她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不过只要一想到自己还要与这条蛇的尸体作伴一整晚,甚至接下来的九日都需要用沾了蛇血蛇毒的笔作答,她就不禁有些头疼。
    只能盼着明日考官可以通融通融,让她在交卷时一并把它交出去了。不然,这蛇的尸体在此处停留着,定然会引来其他蛇。
    静神凝思,沈云初将整间号舍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确定无误后,便又灭了烛火,重新入眠。
    无论如何,科举是绝对不能有半分差池的。否则,不仅自己的真实身份会暴露,傅玄礼也会对西平侯府颇有微词,毕竟当初是他让她来参加春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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