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生剑

第五十一章 汝可识的此人?

    
    武帝登基以来兵戈不断,虽偶有休养生息但全国战事却从未停息,先灭晋后降梁,北方燕京与后金摩擦不断,漠北更是深受北獒侵扰,也多亏老天保佑,数十年未有天灾,些许人祸还动摇不了帝国根本;但树不扎无源之水,人亦不可无远虑,若等到天灾降世时才临时抱佛脚修墙补瓦,便来不及了。
    大秦兴于恒赢之治,雄起于武帝韬略,但此时庞大的帝国已非当初关中一个小小的霸主,一举一动牵扯无数利害,再不是兵戈之勇可以解决的了;武帝之霸可兴国更可灭国,张居正便是少数看清天下局势又在朝为官的大儒之一。
    在其位,谋其政,尽其职,所有人都可以盲目追随武帝‘雄才大略’,但唯独他需要时刻保持冷静分析局势,‘掣肘’武帝让他将侵攻的步伐放慢,延长帝国的气运,这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内阁首辅的天职。
    只是在座的众人虽然官袍加身位高权重,但无一人能站在张居正的角度去看这棋局,憋了半天也未提出一个真正有用的建议,张居正看着脚边的火盆暗叹一口气紧了紧衣领,是他高处不胜寒了,还是他已经老了?
    “时候不早了,今日便到这里吧!大家回去过个好年,等十五过了以后我们在朝议上再与陛下讨论一番,看能否找到一个平定西南的两全之策,都回去吧。”
    众人闻言总算舒了一口气,站起做揖与张居正告别,阁老的书房可比上朝还要累人,丝毫容不得浑水摸鱼,但即使如此大家偏偏还得上赶着过来,即使学不到什么光与阁老拉进些距离,为日后升迁提前铺铺路也是好的,否则门生无数的阁老哪里会记得他们是谁。至于靠每月一两次的大朝简在帝心?难如登天啊。
    等众人走得差不多以后,阁老才示意家仆将罗云龙从小书房带过来,后者还是一脸懵逼,不明白为何自己临出门时会被拦住请到别处,恭立在原地等着阁老训话。
    “云龙,今年多大了?”
    “回老师,二十有一了。”
    “呵,也不知子远最近怎么样了,他这个不孝子动扎几个月不给老夫回一封信,倒是经常与你联系。”
    “老师言重了,子远最近武艺又有所精进,在金陵混的…呃,在金陵颇得江湖侠客们赏识,小有侠名。”
    张居正听到这里忍不住老怀大慰笑了出来,示意罗云龙坐下;他是四十多岁才得了张子远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宝贵的很,只可惜天意弄人,张子远什么都好,就是不喜读书反好武艺。堂堂大秦首辅能将整个帝国打理的有模有样,却拿这个儿子没什么办法,最后老了也看得开了,便随他去了。
    不过却因此有另外收获,那便是张子远的伴读罗云龙,此子聪慧异常一点就透,很多时候有些见解之独到令张居正都自叹不如,所以这位阁老便将培养重心悄悄的移到这位最不起眼的弟子身上,只有几个最衷心的老仆才知此时。
    “那便好,那便好!只要子远过得好,便随他去了…”接着张居正话锋一转,“你今日之言虽妙,但太过不合时宜冲撞了那些人,要知道为官之道靠的不是单纯的学识本事,还要有一双雪亮的眼睛,灵光的耳朵!看清楚什么人可以深交什么人敬而远之,才能搞明白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听清楚何人所言为肺腑之言,何人之温言细语只是搪塞之语,才能让你不至于被口蜜腹剑之人陷害。
    做官难,做一个好官更难!
    你要比那些奸臣更奸,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有些人可以说服作为党羽,有些人必须尽早除掉,有些人则必须徐徐图之,而还有一些人只能慢慢把他熬死。”说到这里张居正缓了口气,玩笑似得指了指自己鼻梁,“比如老夫,那次辅高嵩再想要我屁股下这把椅子,也只能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将老夫熬死才有机会,这便是为官之道。”
    罗云龙皱眉不语,张居正今日所言与他心目中老师高大的形象相去甚远,想想平日里他说的那些圣人之理孔孟之道,不禁忍不住问道:“我不明白,老师。”
    “你不明白就对了,你若现在便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老夫就怀疑你骨子里是个大奸大恶之徒了;记住,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万金之石千雕百琢,方成定国之和氏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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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杀门开封堂口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记住为官之道为一‘忍’字,切忌…大人,你这是给那个李元卿写的信?你就那么确定那个书生可以考中举人?”
    “女儿家的贴这么近干什么?”罗生将凑过来看热闹的漠鵖挤开,落款将信装好后交给漠鵖,“回头差人送给李元卿,我自己不方便去。”
    “大人的心可真大,这种时候还有闲心写信…”
    “有何不可?刘伯恩不比孙贺,现在他早已是一个死人,就算今日他没有入套,单丢了堂口这一项,就足以让血杀门内部对他发起追杀,而江湖之人又有官府贴出的高额悬赏取他性命…”
    “但终究无法手刃仇人,岂不遗憾?”
    “呵…”罗生望着堂外被北风卷起的雪花轻笑一声,“一个刘伯恩,哪里够?”
    …………
    刘伯恩最新很是烦躁,莫名其妙便会对手下大动肝火,不是嫌酒肉不好鸡蛋里面挑骨头,便是埋怨手下做事墨迹不拿他当回事,比之无理取闹的孩童还令人头疼。
    而他一个血杀门堂主之所以如此发泄,就是因为在门主那里结结实实挨了顿臭骂,这让一直衷心作为门主狗腿的他既沮丧又懊恼,偏偏为了最快赶回开封,一众人走的都还是山村野路罕有人烟,无处发泄邪火的刘伯恩只能将气撒在随行的手下身上,至于自控?
    他刘伯恩若是有那个本事要么就只能做个副堂主当个智囊去辅佐别人,类似孙贺那样有些小聪明便是最好的例子;若再聪明一些会来事的,那么早就被提拔为门内长老了,虽天天被刘仲仁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防止闹出什么幺蛾子,但也是实打实的位高权重。总而言之,血杀门能发展到今天,与刘仲仁只用‘莽夫’做各堂口主事人的原则脱不开关系,至于优劣就只有看日后成败才能下结论了。
    而令刘伯恩苦恼的也是这一点,他虽然心思不多但是跟随刘仲仁多年,但察觉到门主对他渐渐开始不耐烦的眼力劲还是有的,愚人听话好控制是不错,但愚钝到一定程度坏了自己的事,再估计旧情刘仲仁也难容得下刘伯恩了。
    ‘门主修为日渐高深,此时正处于闭关突破的关键时期,看来这次回去以后得低调一些,实在不行就给按察使张越以及巡抚何茂才多纳些供奉,让他们出手将事端压下去吧。’刘伯恩苦思冥想了一路终于有了个靠谱的主意,若是他早点这么做从体制内打压罗生,也不会如现在这么狼狈了。
    “大人,前面就是开封城了,我们是进去歇歇脚还是直接回门里?”
    “嗯…”刘伯恩想起自己离开时门主冰冷的告诫,不禁感觉后背一阵发凉,“去什么开封?直接回门里!这段时间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没我的批准任何人都不许出去给我惹是生非,否则休怪我无情!”
    想到这里,刘伯恩便加快了速度赶向血杀门,冥冥中他总感觉有人在暗处算计自己,只有尽快回到堂口老实呆着,联系开封城内的保护伞为自己保驾护航才能安心一些,可离堂口越近,他越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等他靠近自己熟悉的山庄时,便发现本该执勤的外门帮众都成群喝着小酒,只有大猫小猫两三只还在盯梢,顿时心中的忐忑都被愤怒替代,‘贾正这厮!孙贺被害后他竟然故意不出面管事,是想让这群兔崽子再惹出什么祸事好嫁祸到我头上吗?好!今天我便让你知道为何我是堂主,而你只能老老实实当个副堂!’
    随即刘伯恩龙行虎步的走入堂口,许多帮众见了他吓得赶紧低下头去不敢言语,知道刘伯恩走入内堂看到背朝自己的罗生,才感觉有些不对劲,“你是何人?”
    “刘堂主真是贵人多忘事。”罗生嘿嘿一笑转过身来,将桌上的木盒打开后把贾正已经开始发臭的人头倒出,“汝可识的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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