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
下课铃的声音按下了心中的开关,辰月的意识从某个遥远地方飞回,缠绕着莫名的惆怅。
以急促、重复的声音为分界,时间由上课的切换回生活的,以轻快的节奏流逝。
他坐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懒散地,漫无目的地扫过周围,让身体熟悉这变化的流速。
朋也一放学就不见了人,这个时间,那么早,他是不会这么早回家,想来是去了春原的宿舍。
琼则是因为今天值日的缘故,刚刚去了楼下,打扫被刮下的枯叶。
辰月悠悠地打了个哈欠,从课桌里拿出一把小刀——是新买的,不同于之前满是裂口的那把。
那个雕刻海星的少女慢慢地浮现在脑中。接着,辰月想起她那双受伤的手。
而后,他回忆起她完全由能量所构成。
但不消片刻,那双有点婴儿肥,渗着血丝的手又把它覆盖。
他玩着手中那把新的小刀,想起那颗木质的海星,接着又想起了少女雕刻海星时的专注和期待。
他心中产生好奇——她为什么这么执着于雕刻海星。
她送给他海星到底是为什么?他疑惑着。
这个疑惑让他对接下来的事情充满期待,时间过得快了一点。随后,他去了一趟校医室。
他在相同的时间来到了与昨天相同的教室。那个女孩仍坐在与昨天相同的位置上,唯一的不同是她脚在桌底不安的晃动。
“大坏人,快把刻刀还回风子。”
一看见辰月,少女马上冲了过来,两边的脸蛋鼓起,眼睛死死盯着他。
“可以。”
辰月拿出刻刀,少女看到后,伸出手想要抢。辰月却把它举到了半空。
“给我。给我。”少女拼命地跳着,边不满地进行抗议。
“可以,在这里。”辰月把刀在少女眼前晃了晃,然后又马上举了起来。“但是如果你想要,就先把手摊开。”
“为什么?”少女显得很疑惑。
“要想得到刀子,你必须这样做,你也想继续雕刻海星的吧?”
“大坏人。”少女不满嘀咕一声,看似不太情愿,可还是摊开了手。
手指间划痕交错,触目惊心。
“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辰月从口袋中拿出了一瓶红药水,几块纱布。
“你要做什么?”少女问道。
“别吵。”
辰月先用药水仔细地涂在仍然较新的伤口上,少女眉毛轻皱,小声痛叫了一下。
“你现在才知道痛。”
辰月轻轻呵斥了一下,然后在用纱布轻轻把手指包裹起来。
他做得很慢。一绕一绕。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觉得很奇怪,不明白为什么会对一个只见过两面的女孩如此关心。
他端详着心底涌起的怜惜,它来得突然,毫无征兆,这让他多少有些彷徨。这不太像他自己。
“大坏怪人。”风子轻轻地说。“你怎么这么奇怪,风子不知道你到底是要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想想,大概和不愿看到一个小狗孤零零淋雨那样的心情。”
[想来是我脑内的那条回路搭错了吧,要不怎么解释会无端怜惜起一个女孩,是因为一双受伤的手?]
“我才不是小狗。”风子不满地说。
“那因为风子笨的可爱行不行?”
[或者可能正因为她笨,所以才让人怜惜?]
“当然,我家旁边邻居都是这样称赞我的。”风子仰起头,得意的不行。
“你是笨的可以。”
[春原也笨啊,那么是女孩的原因吗,笨蛋女孩?]
“我咬。”说完,风子龇牙咧嘴向辰月扑出。
辰月稍向左移动了一步,躲开了风子的袭击,而这一动同时也打断了辰月的思考。
“好了,给你。”他把刻刀放到少女的手中。风子一拿到刻刀了,就把它抱在了怀里,仿佛那是一件珍贵的宝物。
“对了。”风子蓦然抬起头。“到时记得要来,我姐姐的婚礼。”
“什么时候?”
“不知道?”
“什么地方?”
“不清楚。”
“那么知道什么?”
“我要做尽量多的海星,把它送给别人,那么到时到时一定有很多的人祝福姐姐的。”
风子眯起眼,稚嫩的脸上幸福洋溢。这个笑容让辰月触动。
“我会去的。不过我先要知道地点和时间。”
“不知道。”风子摇摇头。“不过——肯定会的,结婚的事情。”
“我送你回家怎么样?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在独自回家也不安全,会有坏人——的。”
辰月想要看到风子害怕的神色,可是事实上,风子镇定,镇定得过分。
“没问题。玲玲一会儿会接我的,会保护我的,玲玲很厉害,十个,就算十个大坏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玲玲是谁?”
“我的朋友。好了,风子要继续刻海星了,大坏怪人在这里会影响风子的。你快走。”
风子的态度十分坚决,甚至用手把辰月推出了教室门口,“啪”的一声把门关上。
站在门前,辰月只有苦笑。他能想象到风子在门口专心刻海星的样子。
在这个时候,在这一片黄昏里,在这一道关起的门外。辰月突然觉得为什么“怜惜”的理由好像不重要了。
等他回到家,只见百合子已经坐在沙发上,电视开着,放着新闻。不过看百合子的模样,她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她的稀疏的眉毛紧蹙,抿着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在恼怒?辰月推测。他带着把刚才买的食材默默地走回到厨房,在沉闷的报道声中缕缕白烟升腾。
“我要出去一会儿。”
刚吃完饭后,百合子和辰月打了声招呼,人打开门就走了。
离开时,她的脸绷得更紧了。
对此辰月有点担心,可要是开口问,也明白百合子最多只会敷衍他。
真烦恼。
不过要问他会为此伤心,感叹家人之间的隔阂,人情的淡薄,那也倒不是。
他的生活——远在在他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已经教会了他,无论多么亲密的人,同学也好,朋友也好,父母也好。每时每刻的坦诚是不可能的。
所谓的心有灵犀,心心相印,只不过一些美好的幻觉——我呸。
猛然,辰月朝洗碗池唾了一口。
现时,他的手满是白色的泡沫。池底里沉满筷子和碗筷,它们还没洗,一大块油正漂浮在水面,脏得很。
随之,他想起之后,他还要打扫房间和客厅,接着还要——他还没有那么空闲。
文艺啊,忧伤啊,还有思考啊,这可不是感叹生活的时候。
所以他哼起了歌来。
生活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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