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环不做宠妃

    
    尽管严厉的责令当天在场的认不准走漏消息, 可是流言蜚语还是最快的速度传遍了长安城。给沉浸在新年喜庆气氛里面的长安笼罩上一层阴霾。
    韩国夫人气哼哼的进宫来，杨玉环则是耐心的给孩子喂水果呢。青鸾开始认人了, 他看见韩国夫人立刻露出还没长牙的小嘴笑起来。青鸾伸出手咿咿呀呀的叫着，叫韩国夫人抱抱。
    不管心里多烦, 面对着孩子天真的笑脸总是叫人能放下一切烦恼的。“青鸾几天没见又长大了不少，我们的小宝宝, 真是个可爱的小东西。叫大姨抱抱亲亲！”韩国夫人疼爱的抱着青鸾，眼神温柔的能腻死人。杨玉环看着青鸾在韩国夫人的怀里得意洋洋的东张西望, 伸手把韩国夫人发髻上不菲的首饰一件一件的摘下来玩耍，弄乱她精心梳理的发髻。
    “这个小没良心的, 知道你以对他千依百顺的，一见到你就把我扔在一边了。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杨玉环对着孩子做个鬼脸, 嘴上看似埋怨, 但是眼里全是宠溺。韩国夫人抱着孩子哄了一会，交给了奶娘：“你多大的人了和孩子吃醋。小孩子都是那样的, 有奶便是娘。他还那么小, 你就想着立规矩了。小孩子心性，和大人是一样的, 谁都喜欢无拘无束，谁都喜欢好东西。”韩国夫人随便理了理被青鸾弄散的发髻, 对着小喜说：“我的头发乱了, 借你们娘子的妆奁用用。”
    小喜知道这是韩国夫人和杨玉环有话要说, 她就带着侍女们到外边去了。
    韩国夫人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你还有心思在宫里哄孩子, 你可知道外面已经是谣言满天飞了。他们说贵妃调拨陛下和寿王的关系, 还说陛下对寿王有了杀心，都是你挑唆陛下的。这一定是那个白眼狼散布出来的。要诋毁你的名声！”
    韩国夫人认定这都是李瑁干的好事，他记恨自己挨打，被皇帝责骂，还险些被废为庶人。而杨玉环呢，已经有风声出来，贵妃诞育皇子，深得陛下宠爱，杨家的权势越来越大，杨玉环自然是做皇后的。舆论分裂成了两派，一派认为贵妃是板上钉钉的皇后了，今后要巴结住杨家这棵大树可就是登上了天梯。
    有的人则是认为贵妃对着皇帝吹枕边风，离间父子之情，太狠毒了。贵妃，李林甫和杨钊，简直是奸妃和奸臣的标准组合，注定要搅乱江山的。大家对贵妃的厌恶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你听听，这是些什么话？你的名声都叫他们毁了！你当初为什么要劝阻陛下，就应该叫陛下把他废为庶人。一劳永逸，我们现在自然是万事顺心。”韩国夫人无奈的叹口气：“还是男人的心更冷，更硬！果然是天下男子皆是负心汉！”韩国夫人现在恨不得把李瑁给活撕了。这些话还能是谁传出来的？肯定是李瑁为了博取同情才造谣生事的。
    想着败坏了杨玉环的名声，利用舆论把皇帝和贵妃还有一切反对自己的臣子都贴上昏君，奸妃，红颜祸水和奸臣的名声。这样才能显得他是个千古完人，堪当大任了。杨玉环看着韩国夫人气哼哼的样子，却是没什么表示，只淡淡的说：“大姐别生气，小心脸上的皱纹出来了。这个事情吗，看那边有什么反应。”
    “你还要维护着他们。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韩国夫人顿时不干了，苦口婆心的提醒着：“小妹，我知道你总是觉得对他有亏欠。但是以前，你那次没有帮助他？要是没有你尽心尽力的帮衬着，他现在还龟缩在长安城，被人当成个笑话，戳后脊梁呢。那些产业，当初他也没少用钱啊。到了岭南那种不毛之地，手上没钱他怎么就能收留那些流民来开荒种地？他商队的船只和人员是怎么来的？是天上掉下来的吗？还不都是你和我辛辛苦苦的挣出来的。现在他有了资本了，就忘记了以前。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要找他算账！”
    杨玉环知道韩国夫人是真的气坏了，忙着安抚着大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觉得这个事情带着奇怪。他就不担心的闹得狠了，惹恼了三郎。现在他还只是个寿王，还没坐上那个位子呢。而且寿王手上没兵权，闹起来还是他吃亏！”
    “我就知道你是心里不舍得，也是，毕竟是少年夫妻。不过这个事情你能忍，我不能忍。你别管了，就当着以前的金钱和精力都养了个面首。全且当成是他的缠头之资罢了。”韩国夫人哼一声，忽然压低声音对着杨玉环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舍不得他了，陛下到底是上了年纪，你却正在盛年。不过没关系。等着今后青鸾——那个时候青鸾肯定拿着天下来供养你。你想要什么样子的美男子没有呢？”
    韩国夫人表示世上男人千千万，只要有权利，想找什么样子的小白脸，小狼狗没有啊。
    呃，杨玉环满头黑线，难道自己的脸上写着欲求不满和余情未了吗？不过仔细想想，大姐的话竟然好有道理，她竟然无言以对！
    杨玉环装着害羞的样子，捂着脸：“大姐，你在胡说什么啊！我还要脸啊！”
    “这有什么呢，饮食男女，这是天性！不吃饭就要饿死，没有男女之事，世界上就没人了。什么天理，都是吃饱了撑的没事虐待别人的。你看那些满嘴道德的老学究，谁不吃饭，谁一辈子孤身一人，守身如玉了？都是装的！”韩国夫人不屑的哼一声：“我可是心口如一！你啊，都是读书读傻了。有些书是专门骗你这样单纯人的。”
    “可是你预备要怎么反击呢?”杨玉环不得不承认韩国夫人的话没错。人生在世想的太多，顾虑太多，就太累了。
    见杨玉环态度转变了，韩国夫人笑着说：“你明白了就好了。我想了好几天了，这个事情不能你亲自出面，这样岂不是坐实了那些话，我预备着叫杨钊他们男人们出手……”
    就在韩国夫人和杨玉环在宫里商量如何扭转舆论的时候，在寿王府上，则是另一番景象。
    后堂上，燕娘和韦氏正在做针线，韦氏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为人安静柔和，不是个喜欢张扬的人。李瑁挨了二十庭杖，被抬回来，从大明宫回来的一路上，韦氏的眼睛都哭红了。不过李瑁的伤势不严重，大概是那些行刑的侍卫们手下留情的缘故，虽然看起来伤口红肿溃烂，很惨烈的样子，但是敷上伤药，修养了一天，李瑁竟然能起来四处溜达了。而且也没什么后遗症。
    韦氏拿着针线，正在认真地做一件贴身的寝衣，看样子是李瑁的。燕娘则是拿着针在绣花，和韦氏比起来燕娘针线明显有些生疏。“哎呦，真倒霉！”燕娘忍不住低声埋怨了下，她刚才不留神刺破了手指，结果差点就要完工裙子，被染上了血污。
    韦氏放下手上的针线，拿着裙子看了看：“这个容易，你在这里绣一圈石榴花，正好遮住了血污。”
    “那样的话岂不是要还要绣很久啊，而且脏了总是脏了，遮掩住心里也不舒服啊。我好久没做针线了，手都生了！”燕娘很无奈的扔下针线，盯着自己的手。
    韦氏笑着说：“看的出来娘子很疼爱你，竟然舍不得叫你做针线。”
    “倒也不是，娘子说我更擅长学医，在针线上没什么天赋。而且专门为娘子纺织缝纫的就有好几千人呢。别说是我了，就是娘子宫中粗使的侍女们都不用做针线的。娘子说了人尽其才，不求全能。与其每样都没学好，倒不如专门精进一项手艺的好。真正的针线高手全在织坊里面呢。”燕娘想起来宫中的生活忍不住叹口气。
    自从来了李瑁身边，她名义上是侧妃，但是成了这府里最尴尬的存在，李瑁从来没拿着她当成自己的妾室。虽然成了亲，可是李瑁大半时间都应答人独自住在书斋里的，即便是对着韦氏也很没有很亲热的样子。
    既然燕娘说起来宫里的事情，韦氏趁机问起来：“你在娘子身边服侍多年，肯定知道娘子是什么性子的了。那天的事情多亏了娘子转圜，我正想着进宫为娘子道谢呢。你说该预备什么礼物才能合娘子的心意。”
    燕娘却冷笑了下：“王妃现在入宫不仅不能道谢，还要连累郎君。外面的那些话，王妃一点都没听见吗？那些话，听起来心里舒服，可是却不知道这是要给郎君招灾惹祸呢。陛下宠爱娘子不假，但是也不会真的被牵着鼻子走。李林甫是什么样子的人？他可是外号李猫的。怎么就死心塌地为娘子办事了。王妃是世家出身，更应该知书识礼的。常言说妻贤夫祸少，王妃，你现在不是韦嘉的女儿了，今后你一身荣辱都系在郎君一人身上。”
    听着燕娘的话，韦氏瞪大眼睛，用不敢置信的语气叫起来：“燕娘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认为是我叫人散布那天的事情？既然是郎君吩咐了，身为妻子，我自然会按着郎君的吩咐办事的。你怎么能怀疑我呢？”
    燕娘冷笑着说：“谁知道呢，反正这件事对你只有好处没坏处，大概是有些人嫌身上的衣裳不够华贵，身份没那么显赫。就想着要更上一层楼了。你打量着制造舆论能帮着郎君上位，也好跟着鸡犬升天，做个太子妃。今后便是皇后了。就阳奉阴违，是不是！”燕娘冷笑着看一眼韦氏：“王妃还是安分守己的好，郎君是个天性淡泊的人，你要的荣华富贵，这里没有。你要说不甘心，只管离开这里，另外找个能满足你青云之志的如意郎君好了。”说着燕娘一甩袖子站起来。
    “你站住，你这是在对谁说话。别人拿着你做侧妃，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个是贱婢罢了。也在我面前拿架子了。以为你在贵妃身边几天，郎君就把你当成了贵妃的替身。别做梦了，你也不照照镜子，救你这副样子。一个蛮荒之地爬出来的贱婢，也做梦想要得到郎君的宠爱。我是王妃，郎君已经把内务全交给我处置了。我劝你还是想想自己的处境吧。为什么贵妃把你赏赐给郎君，明眼人谁都知道，这是贵妃和寿王彻底划清界限了。你早就没了什么贵妃靠山了。郎君每每见到你，就会想起以前的种种。他怎么会喜欢一个时时提醒他以前种种不堪的人呢。”韦氏忽然撕下温良谦让的面具，冷冷的话叫燕娘也是一愣。
    这个韦氏真是会变脸啊！燕娘想起来，自从成婚之后，韦氏待人处事，尽显温柔宽和，寿王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称赞这位王妃宽厚仁慈，办事公正。谁知她竟然隐藏的这么深。
    “真的是你，我刚开始还不敢相信，只想着是你身边的是女多嘴，或者是韦昭训想要攀附。谁知竟然真的是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郎君不是吩咐了，不叫你掺和进来吗？”燕娘感觉自己从没见过韦氏，眼前这个人简直是披着韦氏皮的一个什么东西了。
    韦氏眼里闪着疯狂的神色，她讽刺的干笑了几声：“我待字闺中，一直和所有人对抗，受尽了别人的指指点点，是因为什么？当年是武惠妃先叫人来和我阿爷说。要我做寿王妃的。消息已经是满城风雨，尽人皆知了，谁知却忽然没了下文。我名声谁关心过了？大家都知道我是要嫁给寿王的。结果呢，寿王宁愿孤身一人到岭南去也不娶我。我受尽了嘲笑，就算是再嫁给别人，也只能是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我只能咬着牙硬等下去。我说，我对寿王一见倾心，发誓要嫁给他。就算是寿王不娶我，我也要为他守一生。”韦氏站起来，一步步的逼近燕娘。
    “原来你根本不是倾慕郎君，非他不嫁。你不过是没了退路罢了。郎君是个宽厚的人，才会被你骗了。我要告诉他去！你这个满心算计的女人。配不上郎君！”燕娘气急败坏，她转身要出去告诉李瑁，谁知背后寒光一闪，一把剪刀，直直的插进了燕娘的后背。
    看着扑倒在地，一动不动的燕娘，韦氏蹲下身，自言自语的说：“我想尽办法叫郎君对我有了怜悯之心，我总算是摆脱了别人的指点讥笑，成为了寿王妃。人人都说寿王前途不可限量。但是，他竟然不肯去争取。天大的好事只要伸伸手就能得到，结果——他连手也不想伸！既然他不想伸手，我来帮他！你这个贱婢，休想夺走属于我的一切！”
    韦氏伸手想要把插在燕娘后背上的剪子拔下来，但是手碰到了剪子，她却改变了主意。“我知道你的心里还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我的确没有她美丽，可是有一天她失去了美丽，我看你还会心心念念的想着她吗？”
    韦氏把燕娘拖到一个壁龛里面藏起来，擦掉一切可疑的痕迹，韦氏镇定的叫来亲信的奴仆：“你们把侧妃那边的人都支走。刚才侧妃忽然接到了宫里的消息，进宫去了。她临走之前嘱托我把她给贵妃配制的养颜膏方拿来，过几天好献给贵妃娘娘。等着郎君问起来，你们就说侧妃的药用完了，她不放心别人，要亲自去采购。”
    李瑁的书斋里面，气氛很凝重。那些流言那里是要帮自己，简直是在坑自己呢！要不是了解杨玉环的性格，李瑁甚至认为这是杨玉环要坑自己呢！也不知道这些散布谣言的人到底是谁。难道是那些想要巴结上来的官员和世家们？听见这些话，李瑁第一个反应就是猪队友害死人啊。不过这些人连着猪对手都算不上。
    那些世家们，最近对寿王真是频频抛媚眼，但是李瑁根本不会理会那些人。自从高总开始，对于士族的势力就很忌惮。因此才有了高宗皇帝扶持武则天，对抗以长孙无忌为首的士族力量。不过就是后来武皇势没了约束，才有了女皇陛下。一直到之一朝，李连杰对着士族的力量也是很忌惮的。因此当初皇帝废掉王皇后也是有这样的考量的。
    现在这些人看着自己没准能在夺嫡之战中胜出，就要来投资了。要是万一投资着了呢，寿王做了太子，就是将来的皇帝了。那和是他们士族的势力还是稳如泰山。不过李瑁才不会这些老狐狸们玩呢。阶层一旦固化，对于一个社会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士族迟早要退出历史舞台，李瑁才不会和这些人混在一起呢。但是这些人竟然想出来这些办法“帮助”自己，李瑁真是不知道该骂人还是该感谢他们呢。这不是把皇帝和李林这些当权派全部变成自己的对立面吗？也许一般人会在意舆论如何，但是对于皇帝来说。这简直是不可饶恕的。
    现在皇帝肯定是恨死自己了，接下来他的日子就更难了。“殿下，这件事情必有蹊跷，在下看还是悄悄地叫人查访一下。看看是谁在背后捣鬼。这些人看不管是出于什么目，都动机不纯。眼下最要紧的是和这些谣言非议切割清楚，至少叫陛下和李林甫他们知道。这件事和殿下毫无关系。”李瑁身边的何思圣一脸的担心。谣言出来何思圣已经叫人去查了。谁知调查竟然毫无结果。这些谣言就像是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但是深究下去，却是迷雾重重。
    有些调查的结果说，这样的话是从宫中传出来的，有的结果则是说这些话是从禁军，羽林卫内卫那边传出来的，有的结果则是说是几个看起来像是豪门大户奴仆样的人，在长安街头的酒肆闲谈，传出来的。各种消息乱纷纷的，竟然没一点头绪。
    单这一件事上，何思圣就感觉到事情没想象的那么简单。何思圣的话引来剩余那些幕僚的赞成。他们一起附和起来：“正是何先生的意思。不过殿下上次直言进谏已经惹怒了陛下。若是直接到陛下面前求情自辩，陛下肯定不相信。不如迂回下。既然上次贵妃娘娘有意保全，一事不烦二主，不如殿下亲自去求贵妃娘娘，在陛下面前说说情。”
    李瑁苦笑了下：“你们是装糊涂呢，还是一位贵妃是个没脾气的傻子？那样的话，即便是贵妃心里知道这我咱们无关，但是她心里能舒服吗？将心比心，这个事情放在你们身上？你们还会心无芥蒂吗？”李瑁很想说自己不是吴彦祖，也不是钞票，人见人爱。
    玉环就算是心里明白，但是眼前的形势如此，杨玉环也不会帮自己在陛下面前转圜了。情势如此，她要是还帮着自己说话，李连杰肯定怀疑，杨玉环不是疯了，就是和自己余情未了。
    那些人见着李瑁不悦，也不敢说了。何思圣却是眼前一亮，对着李瑁说：“侧妃曾经是娘子身边的侍女，深得娘子宠爱。不如请侧妃出面，只进宫和娘子叙旧。嫌看看贵妃的态度如何。就算是有人想做文章，不过是看望旧主人，别人也无话可说了。”
    “这个主意好，还是何先生想的周全。殿下，就要劳动侧妃了！”大家一起符合这，赞成这个提议。
    李瑁点点头，他对着外面叫了一声，谁知话音未落，就见着赵义进来，脸色很难看的在李瑁耳边低声的说了几句。李瑁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了。韦氏竟然是这样的人！李瑁看一眼幕僚们，淡淡的说：“这个事情我想一想，今天乏了，明天再说吧！”
    韦氏的房间里面，她正坐在窗前呆呆的出神，眼睛盯着地毯上精致的花纹，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一阵脚步声，接着是侍女们惊讶的声音：“殿下来了，王妃正在屋中做针线呢。”
    话音未落，就见着李瑁带着好些人进来，韦氏心里一动，她知道事情败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