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李瑁的话, 何思圣和赵义忙着阻拦:“郎君,你贸然的进宫,没准会叫陛下和娘子更起疑心呢。韦氏一向是在外人面前是端庄贤淑的,你忽然说她行为狂悖,竟然杀了燕娘, 谁会相信呢。总要证据切实了这杨别人才会相信呢。要不然到了陛下面前,韦氏喊冤, 别人还以为是郎君把责任推到了自己的王妃身上, 当初李亨做太子的时候, 不就是废掉自己的太子妃来推卸责任,结果大家从此鄙视了李亨的为人。”
何思圣也跟着劝:“正是这个意思,现在韦氏装疯卖傻的,我们不能着急, 要办成铁案。至于侧妃, 郎君可以叫人先去打听寻找。咱们的耳目也颇多, 而且燕娘肯定不会认为是郎君要对她如何。不会躲着咱们的。”
李瑁深深地吸口气, 在心里飞速的权衡下利弊,赵义和何思圣说的很有道理,事情已经发生了, 这会还没彻底闹清楚,贸然的声张出来只会引来更多的猜疑和议论, 别叫李林甫和杨钊拿着做文章。
至于燕娘, 李瑁心里有些愧疚, 燕娘对他是忠心耿耿, 燕娘对自己的情义李瑁很清楚。但是燕娘是个识大体,理智的女孩子。等着李瑁和他讲清楚心意,燕娘也没有再纠缠了。反而是她在长安尽心尽力的服侍杨玉环,对杨玉环更是细心服侍,一心一意的为杨玉环着想。后来燕娘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自己竟然是没善待过她,只把她冷落在一边。
李瑁本想着,过一段时间叫燕娘自己选择,是留下来,还是离开长安,找个自己喜欢的地方过随心所欲的日子。李瑁有些担心的说:“你们赶紧去找人寻找,我担心她的伤。算起来,我最对不起得人竟然是燕娘了。”
正在大家议论如何寻找呀娘,叫韦氏承认罪行的时候,忽然有人来报:“陛下有旨意,叫郎君明天进宫!”
听着皇帝宣召的消息,在场的人脸色都难看的很。何思圣对着李瑁说:“明天郎君入宫要小心谨慎。若是陛下和娘子问起来侧妃和王妃的话,暂时先遮掩过去。我们连夜加人手寻找。至于韦氏,还要郎君定夺。”
韦氏现在是半疯癫状态,一会清醒,一会糊涂。她完全是个狡猾的疯子,有着洞察人心的眼光和可怕的智谋。好几次韦氏都差点把李瑁给诓进圈套里面了。
李瑁知道何思圣的意思,要是韦氏还装疯卖傻的话,就要上手段了。李瑁咬着牙:“只要韦氏肯开口不管什么办法都可以。”
当天晚上李瑁的书斋一直是灯火通明的,他们在沉淀思绪,商量应对政策。等着第二天早上,李瑁红着一双眼,拿着冷毛巾在冰敷。赵义担心的说:“奴婢跟着郎君进宫吧。昨天派出去的人已经找遍了长安城,却一点踪迹没有。主要是这些天家家户户,每个街坊都在扫尘,就是有些痕迹也被掩盖清扫了。”
看一眼赵义,李瑁看着天边泛起的青白色:“你还是留下来,若是我不能出来,你就按着我昨天吩咐的办。大家跟着我这些年了,结果却这个下场。你拿着那些钱给大家分分,各自走开吧!”
赵义听着李瑁的话都哭的站不住了,他跪在李瑁的脚边上,扯着他的袍子:“郎君怎么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我就是豁出性命去,也要找到燕娘的踪迹。给郎君洗脱冤屈。”
李瑁无声的笑了笑:“你一个残废人,还是找个地方安心的养老吧。不要为我再奔波了。我不想把你们都搭进去!对了,你把燕娘配制的那些给娘子的药膏什么的拿来,我正好送进去!”
李瑁被带到了皇帝的温室殿,这个地方是大明宫最温暖的地方,正殿里放着好些新鲜花卉,比清凉殿的还要茂盛。看着已经盛开的牡丹花,李瑁感觉浑身上下开始冒汗。这里实在是太热了。
皇帝正在和杨玉环对弈,高力士对着李瑁做个噤声的手势,叫他不要打搅了皇帝和贵妃的兴致。李隆基面带得意之色,很悠闲的拿着棋子把玩着:“朕已经让给你三个子了,要是不行再让你三个总可以的吧。连着好几盘了,还是别玩了。”
杨玉环低着头,盯着棋盘:““别吵我,我刚才差点就想出来了,都怪你,害得我的思路全断了。哎呀,看那边是什么?”杨玉环忽然一指李瑁的方向,一脸的大惊小怪。他们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他们的目光只相交了一瞬间就很快分开了。
李隆基却是没抬头,只盯着棋盘:“你上次就用这个招儿偷走了朕的两个子儿,哼,还想故技重施是不可能的,认赌服输。你还要赖皮不成。”皇帝也感到了气愤的异样。抬头看了看李瑁,笑着说:“是十八来了。叫十八坐下来说话!”
李隆基问了些关于政务上的事情,李瑁对答如流,李隆基认真的听着,有些地方李瑁做的好的,就点头赞赏,还夸奖几句。李瑁有些地方的处置欠妥当,李隆基就说出自己的观点。皇帝神态如常,杨玉环懒洋洋的坐在边上,抱着一只小狗在给它梳理着长长地狗毛。气氛很温馨,仿佛就是老父亲在指点儿子做事情,把自己的经验传授给他。
李隆基点点头,赞赏的对着李瑁说:“你虽然还有些急躁,有的事情想得不够周全。其实这都没什么,你还是年轻了点,需要多经历,多锻炼下。新的一年,你有神马打算吗?”李隆基满是赞赏的点点头,问起来李瑁的新年计划。
一时间李瑁有些恍惚,仿佛韦氏根本没有杀人,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或者只个噩梦罢了。李瑁扯回跑远的心思,想了想,认真的说:“我已经上疏给阿爷了,还要接着清理账目。以前户部只是做出来一年各部的预算,剩下的就不管了。可是我想,既然是编列出来预算,各部是不是按着预算进行,有没有奢靡浪费的事情也要检查下。要是有些衙门奢侈浪费,或者和预算严重不符的,那就要干预了。”
李瑁侃侃而谈,慢慢的放松下来。杨玉环抱着小狗,冷眼看着李瑁和皇帝奏对,她的心思却飞得很远。李隆基昨天晚上忽然叫人传话,要召见李瑁。杨玉环认为李瑁不用等着皇帝宣召,就会来宫里把事情说清楚。不管燕娘是谁伤的,他都应该给个明确的交代。谁知李瑁却好像是没事人一样,跟着皇帝讨论起来政务了。难道他真的在掩盖什么?燕娘是他一时气愤——可是李瑁为什么气的失去理智呢?
杨玉环不敢想下去了,难道小寿真的变个人?
说完了政务,皇帝忽然话锋一转,上下打量着李瑁:“果然是成亲的人,成熟了不少。你的侧妃萧氏,娘子很惦记她。明天叫萧氏进来陪娘子说话。”
皇帝忽然提起燕娘,李瑁心里咯噔一下,皇帝是知道了什么了,李瑁下意识的看向杨玉环,希望杨玉环能暗示点信息。谁知杨玉环正在专心的给小狗梳理长长的毛,连头也没抬。气氛变得微妙起来了,李瑁在心里飞快的找着借口:“呃,那个燕娘,是萧氏,最近身体不适。可能是受了风寒,还是等着萧氏好了再进宫给娘子请安。新年将至不要过了病气。”
谁知李隆基却是别有深意的看一眼李瑁:“是吗?怎么萧氏在宫中服侍娘子的时候倒是很康健的样子。到了你的府上就这杨弱不禁风了。别是有什么缘故吧、”
李瑁身上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他如芒刺在背,恨不得从这里跑出去,就在李瑁不知道如圆谎的时候,杨玉环漫不经心的说:“三郎,现在燕娘身份不同了。她也是养尊处优的王妃了,我看不是她生病了,是十八心疼媳妇。想着燕娘进宫又要服侍我了,他是担心自己的侧妃受委屈啊。你要扯谎找个好点的借口,燕娘精通药理,她怎么会受风寒呢。”
杨玉环看起来是帮着李瑁解围,但是这些话比刚才李隆基的话还叫李瑁惊心。他忽然想起什么,忙着做出来不好意思的样子:“哈哈,阿爷和阿娘真是圣明。我们新婚燕尔,自然是舍不得分开一刻。就请阿娘心疼心疼儿子吧。是我不长进没出息。不过燕娘想着阿娘呢,她准备了好些养身的膏方和护肤的面霜。儿子特别带来进献给阿娘。这都是阿娘用习惯的东西。”
说着李瑁示意赵义立刻拿出来那些瓶瓶罐罐的。杨玉环拿起来一个罐子,上等的白玉雕刻成精美的罐子,封口拿着红色的火漆封住了。“这个是补血养身的参桂补血膏,燕娘说过,娘子到冬天每天都要服用。想来她以前配制的阿娘已经吃完了。这是新的了。”杨玉环盯着李瑁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这是燕娘叫你给我的?”
“是,是燕娘叫我给阿娘的!”李瑁巴不得摆脱这种窘境,顺着杨玉环的话说下去。
“还是燕娘啊,那一瓶子刚吃完太医院太医们不如燕娘仔细。还是她做的味道好,效果也好。难为你大冷天气过来,这算是你们的孝心吧。”杨玉环把罐子交给了小喜:“先放起来,你把我上次预备给燕娘的东西拿来。”
李瑁忙着说:“阿娘心疼燕娘,可是我府里承蒙阿爷和阿娘的疼爱照顾,什么也不缺。阿娘的身体要紧,这滋补身体的药膏要坚持吃,不能断。我不打搅阿娘休息了。”
听着李瑁的话,杨玉环却对李瑁说:“你慌什么?我有话问你呢。你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燕娘还真是的,她怎么不想着也调养下你的身体呢。小喜,你拿着新的参桂养血膏给寿王冲一杯。”
小喜很快的端上来一个茶盘,里面放着两只精美的杯子,其中一个青瓷的是杨玉环日常用的,另一个则是银杯,很显然是给李瑁的。
杨玉环端着那杯养血膏,看着李瑁:“趁热了喝了吧,这里面有阿胶,冷了就不好喝了。”
李瑁心里七上八下的,他在犹豫,要不要和皇帝和杨玉环坦白一切。这样瞒下去,他心里迟早会被自责给淹没掉。看起来自己真是没有骗人的本事啊。
端着热热的杯子,李瑁却怎么也送不到嘴边上。杨玉环则是端着杯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李瑁。仿佛杨玉环的一切希望都在李瑁的身上,只要他喝下那杯东西,杨玉环才能安心。
“这可是你阿娘一片心意啊,朕听说你在户部办事很认真,你虽然还年轻,可是要爱惜身体。喝了吧!”皇帝的声音仿佛很远,总是隔着一层迷雾一般。李瑁没心思研究皇帝的语气,他做出了决定,要把一切和盘托出。
李瑁放下手上的银杯,刚要说话。忽然一道白光闪过,刚才杨玉环抱着的那只小狗扑上来,把杨玉环手上的那碗东西打翻了!
“哎呀,快捉住雪媚娘!”
“娘子没有烫着吧!”
“快点拿毛巾和清水来!”侍女们乱成一团,忙忙着收拾一片狼藉,谁也没注意罪魁祸首跳到桌子上,把碗里面剩余的药液都喝掉了。忽然小狗惨叫一声,抽搐着倒在地上。
这药有毒!在场的人都惊呆了,李瑁先反应过来,这养血膏是自己进献上来的——李隆基一脸怒色,身上散发出骇人的寒气:“把这个弑父弑君的逆子抓起来,囚禁在前佛堂。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能靠近!”
李瑁被一群如狼似虎的侍卫们绑起来,他刚要说话,嘴里被塞进了两个核桃,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这是个圈套,他不敢置信的盯着杨玉环,本以为最不会背叛伤害自己的人,却挖个大坑,叫他甘心情愿的掉进了坑里,摔断了腿。美羊羊,你为什么这样做?你要想要那个位子,只要说一声,我会把一切捧到你面前。
为什么,你要这样算计我。我们是这世界上彼此唯一的依靠啊!
杨玉环不敢看李瑁的眼睛,她呆呆的坐在哪里,浑身血液都凝固了。李瑁不仅杀了燕娘,还要——杀了她!杨玉环不敢相信,李瑁竟然真的对她动手了!
“不要想那些事情了,他丧心病狂,不值得你为了他伤心。”李隆基伸手把杨玉环抱在怀里,隔着衣服,李隆基都感觉到杨玉环身体的僵硬冰冷。看样子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对玉环打击不小。
感受着李隆基身体的温度,好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异样,杨玉环使劲往李隆基的怀里钻着。她就像是在冰冷海水里面漂泊的人,浑身冰冷,整个人都就要被寒冷深不见底的大海吞噬了。李隆基成了她唯一的温暖和救星。
“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根本无心和他争夺什么!为什么?他不相信我!”杨玉环喃喃自语,这一场多嫡之战,看起来以贵妃为首的杨氏一族和寿王李瑁争夺储位。但是杨玉环心里清楚,这不过是皇帝导演的一场戏罢了。
李隆基想要考察下李瑁的本事,更验证下,杨玉环和李瑁到底有没有藕断丝连。若是李瑁很轻易的被李林甫杨钊打败了,拿只能说他实在不能胜任储君之位。要是李瑁能掌控全局,展示自己的能力,李隆基也不排斥把皇位交给这个儿子。
没想到事情很快失控了,为了储君之位,竟然是——李隆基心里也很复杂,面对着饱受打击的杨玉环,他开始后悔了。
“李瑁心思如此歹毒,他竟然要鸩杀贵妃。接下来只怕是要带兵逼宫了。朕决定了,册立你为皇后,青鸾为太子!”李隆基心里一半是愤怒,一半是惊讶,没想到一向是老实纯良的李瑁也能为了储君之位大开杀戒。
李瑁从来没这样绝望过,他躺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因为长时间维持一个动作,身上的血液都开始凝结。寒气一点点的渗入骨头缝里面。美羊羊,你为什么如此对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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