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瓦良格

    
    接连做了几笔业务，奥嘉觉得自己长进了不少。在学校里的时候，觉得外贸这件事很简单，无非就是买进卖出，美元结算了事。可现在呢，货源不是问题，关键是要找到合适的买家。而且时刻要准备迎接买家种种奇葩的要求，例如回扣。
    不过好在奥嘉就生活在俄罗斯和乌克兰，所以对这边老百姓缺什么了如指掌。在她的建议下，徐小平搜罗了一些当时在国内还比较少见的烤面包机，还有各式手电筒和应急灯。前者是家家必备，而后者则是因为当时的俄罗斯经常停电，有钱的人家就用应急灯，穷一点的只能用手电筒了。
    这刚开始呢，徐小平总担心奥嘉刚走上社会，小丫头还嫩，怕被人骗了或者欺负了，让王志远多盯着点。没想到这姑娘既灵活又老练，加上父亲的缘故，关系网撒得开，弄到俄罗斯的货，很快售罄，按今天的话叫秒光。
    电话打到徐小平那里，他马上有了种久旱逢甘雨的感觉。
    靠着这几笔业务，徐小平总算缓了口气，勉强能够维系瓦良格的开销。同时他也觉得奥嘉这姑娘的确很能干，在司令员面前也美言了几句。
    司令员知道他啥意思，可就是不吭声。
    已经连续加了一个礼拜的班，奥嘉请了几天假，把业务都交给王志远管着，自己放松几天，顺便去圣彼得堡看看自己的男朋友。说走就走，买上明天的机票，完了再给龙镇海打电话。
    接到奥嘉的消息，龙镇海有些犯难。他只好去找马宙光，问问自己的女朋友出现在这里是否合适。
    已经是晚上9点多，他们也是刚从船厂回来吃完饭没多久，在各自房间休息。现在全舰的武器试验刚开始，接舰官兵都是趁136舰在港期间抓紧熟悉装备，开展港岸训练。
    “咚咚咚”，一番左右为难之后，龙镇海还是敲响了门。
    “进来！没锁！”
    龙镇海推门进去了。马宙光正在烧开水。
    “镇海啊！坐吧！”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包方便面，还有一个铁饭盒，“晚上没吃饱！你饿吗？也来一包？”
    “不用！我吃饱了！”龙镇海在书桌旁坐下。台灯亮着，桌上有一本已经翻开的书。龙镇海稍微瞅了瞅，好像是《曾国藩家书》。
    “嗨！那么生猛的苏联，混成这样！想吃饱都难啊！”马宙光泡上方便面，盖上饭盒，这房间里瞬间弥漫着浓浓的红烧牛肉味。
    他也回到书桌这坐下，看到龙镇海斜着眼瞅着自己的书，
    “曾国藩的书，看过吗？”
    “看得不多！”龙镇海摇摇头，把书拿了过来，“小时候家里有。可那时候大环境不好，我爸不敢让我看。”
    “哦！对！那时候这书算四旧！我也是读大学的时候在图书馆看的。现在工作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再翻一翻。”
    龙镇海翻了几页，只见有一段话被马宙光拿笔在下面划了线
    “天下事，在局外呐喊议论，总是无益，必须躬身入局，挺膺负责，才有成事之可冀。”
    说得真对啊！
    通过这几句话，龙镇海联想到这几年在乌克兰的经历。为了瓦良格，几个人可谓历经千辛万苦，犹如西天取经一般。努力过，呐喊过，失望过，无奈过，起起伏伏，反反复复，总算有了结果，可现在又是前途难测。不身体力行，哪里知道其中的艰苦？
    与曾文正公心有戚戚焉！
    看龙镇海好像若有所思，马宙光就问他“找我什么事啊？”
    刚问完，马宙光突然站了起来“哎呀，面差不多了，等我一会！”
    “呃…”龙镇海在背后看着跑去拿面马宙光，“是这样，我女朋友要来看我，她还想去舰上玩玩，这…合适吗？”
    “这怎么了？不很正常吗！”
    马宙光龇牙咧嘴地把饭盒端到桌子上，估计被烫得不行。他一边吹着手一边打开饭盒，拿把叉子把面搅了搅，看了龙镇海一眼。
    “我吃了啊！”
    “您吃！您吃！”
    马宙光把面嗦得滋啦响，一边吃一边说“司令员说了，只要你不穿军装就行。这你还怕啥？”
    “可舰上官兵看到了，多不好！”
    “那有啥不好！谁禁止我们海军的军官谈恋爱了！”马宙光摆摆手，“没事！听说你女朋友还是个大美女，羡慕都来不及呢！”
    龙镇海耷拉着脸“您可别开我玩笑啊！”
    马宙光哈哈大笑，后槽牙都能看得见。他突然压低声音，头往龙镇海身前一凑“来！我跟你说说我姥爷的故事啊！”
    “您姥爷？”
    “嗯！我姥爷，那可是个人物！”一提起姥爷，马宙光两眼都放光，“他以前是鲁西南抗日游击队的，占了好几个山头，最多的时候，手底下有两千人呢。”
    原来马宙光大校也是军人世家，怪不得如此豪气冲天。抗日游击队的故事，龙镇海小时候长听父亲讲起，一般来说，百把人的游击队就算很大了，能有两千人，的确能耐不小。
    “40年到42年，抗日战争最艰苦的时候，日本人都拿他没办法。每次派兵打他，都是损兵折将，连我姥爷的影子都抓不到，最后，你猜他们想了什么法子？”
    听到这，龙镇海觉得很好奇，“什么法子？”
    马宙光很神秘地说“他们通过当地的伪军，给我姥爷送了一个日本美女，说是供我姥爷享用，两边结个秦晋之好，就别再打了。”
    日本美女？龙镇海瞬间就联想到雅子。
    “不会是日本女间谍，趁机谋害你姥爷吧？”
    “还真不是！”马宙光笑着说，“就是一个日本美女，姿色没得说！手无缚鸡之力！”
    “那您姥爷怎么说的？”
    龙镇海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黑白色的抗日电影镜头，姥爷一定是裹着白头巾，拿着旱烟袋，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断然拒绝日本鬼子的美色腐蚀。
    马宙光又是哈哈大笑，这时候面也吃完了，他抓紧喝了一口汤，完了把饭盒一放，抹了抹嘴就说“本来我跟你想得一样，结果我姥爷说，送来的不上，那不是傻子！上归上，完了日本人照打！哈哈！就这么到45年，死在他们游击队手上的日本鬼子，足足有4000人！”
    呵！
    英雄！这才是真英雄！
    龙镇海一边对姥爷佩服得五体投地，一边又对姥爷的不拘小节感到很新奇。好像跟书上的故事都不一样嘛！当年我父亲不会也这么劲爆吧？
    想到这，他不禁偷偷一笑。
    马宙光注意到龙镇海表情的变化，接着开导他“有句话怎么说的？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只要是真心实意，踏踏实实为我们部队做事，谈个女朋友怎么了！你这么多年在国外，难道就必须打着光棍，才显得我们海军军官本色？那不扯嘛！”
    说得也是。
    当年临济义玄禅师，当着一帮信众，拿出一碗红烧肉，吃了一块，众人皆大惊失色，掩面而走。临济笑道“只一盘肉，就赶走了这么多孤魂野鬼！”
    当你真正把一件事挂在心上，穿什么衣服根本不重要。
    龙镇海当然不知道临济大师的典故，但此时的他倒也有些释然。可大师归大师，事情还得小心处理。
    “那总也不能当着全体官兵的面，带女朋友逛军舰吧？这也太离谱了点！”
    马宙光一想，“那这样！后天按计划，是组织全天官兵去圣彼得堡市内参观，也是想让大家放松放松。那就让政委带着去吧，你陪女朋友玩玩。”
    这倒可以，比较妥当，两方面都不耽误。
    “这二一个呢，你别让她住这儿，还是住酒店。她可以来看你，但不能住这，懂吗？”
    “知道！那肯定！”龙镇海的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
    第二天，奥嘉到了。龙镇海没去接她，她自己去了酒店。晚上龙镇海忙完，才去跟奥嘉吃的饭。
    一见到龙镇海，奥嘉就明显发现他瘦了，而且面色偏黑。奥嘉很是心疼“你是不是很忙啊最近？”
    忙是肯定的。只要136舰在港，龙镇海每天都要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跑好几圈。如果那时候有智能手机，估计一天下来的步数得5万朝上。而且舰艇不比平地，要靠楼梯爬来爬去的。龙镇海也是三十好几了，到晚上也难免腰腿疼。
    不在港的时候，就是看资料。舰长，需要了解全舰所有子系统，雷达，舰炮，导弹，鱼类，发动机，综合指挥。所以，那些资料堆在一起，几乎有两个人高。
    龙镇海照例笑笑“没事，总得干点正事吗！明天我带你去玩玩。”
    第三天一早，龙镇海带奥嘉去了船厂，他让马宙光和陈可法陪着一起。两人早早地就在码头等着了。
    一看到陈可法，奥嘉就大笑着小跑过去，拥抱了他一下。马宙光一看到奥嘉，就对龙镇海说“果然超凡脱俗！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龙镇海给两人介绍了一下。然后四个人从舰尾的舷梯上了舰。刚到舰尾的主炮那，就碰到了俄方的联络官韦尼亚明少校。他今天来检查舰况。当他知道奥嘉的身份后，马上脱帽行了个礼“早上好！舰长夫人！”
    其他人哈哈大笑，龙镇海赶忙说“别瞎说，没结婚呢！”
    天空下起了霏霏细雨雨，10月份圣彼得堡已经很冷了，这雨更增加了些寒意。韦尼亚明少校赶紧带着他们往舱室里面走，先看了舰桥，又看了餐厅，军官舱室。当看到舰长室的牌子，奥嘉就问龙镇海
    “亲爱的，这就是以后你的房间？”
    “应该是吧！”龙镇海其实无所谓。中国海军讲究官兵一致，吃饭的时候的都是军官和士兵一起。住宿也是一样。所以在舰上的时候，龙镇海从来没踏进这间舱室。现在舰长室已经装修好了，厂家按本国的习惯，还特地放了一些装饰品进去。
    “能看看吗？”
    “哦！当然可以！您是舰长夫人！”
    韦尼亚明少校做了个鬼脸，舱门本来也没关，他把门推开，露出里面的床铺和办公桌。
    几个人都隔着门往里面看。突然只听见几声萌萌的叫声。
    “喵呜！喵呜！”
    咦？怎么有猫在叫？
    “啊！亲爱的！快看！”奥嘉一拉龙镇海的胳膊，只见有只蓝色的小猫咪，正费力地从舱门里边往外边爬。
    奥嘉赶紧走过去，弯下腰，摸了摸它。小猫看上去才满月，非常萌，倒不怕人，它闻闻奥嘉的手，又冲她叫了几声，不停地伸出爪子去碰奥嘉的手指头。
    “好可爱！”奥嘉把小猫抱了起来，捧在怀里。小猫趴在她的胳膊上，还是在不停地叫，嘴唇和舌头都是粉红的，确实很可爱。
    韦尼亚明少校一看到小猫咪，就满面春光的。他走到奥嘉身边，伸手摸了摸它的头“估计是饿了！一会我给它点鱼吃！”
    他转过身来对龙镇海说了一句“龙舰长！恭喜你！你们的军舰有舰猫啦！”
    “舰猫？”
    龙镇海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