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疆抱着利斯特的身体嚎啕大哭,有人来拉了她两次都没有拉动, 后来墨尔德斯一把提起了她的领子把她拽了起来, 冷冷地说道:“你再不松手,他就真的没救了。”
“嗯?”
“医疗兵, 带走。”
救护人员把利斯特抬上了担架,沈云疆跟着跑了两步,发现他胸口确实还有轻微的起伏,只不过刚才她看到他那副样子以为他真的死了。
“拜托拜托, 一定要救回来他啊。”沈云疆现在只恨自己没办法回到医院, 恨不得亲手操刀去救他。
“放心吧, 我会给弗里茨打电话让他尽全力去救他的。”墨尔德斯将她扯回来说道。
“啊,对,让弗里茨救,他一定可以的, 一定可以的。”沈云疆双手交卧在雪地上走来走去, 还是感觉有些不放心。
“沈云疆。”墨尔德斯突然开口叫了一声。
“嗯?”沈云疆因为利斯特的事情心神大乱,根本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抬头看了墨尔德斯一眼想看他叫自己干什么,在触及到那双夹杂着风雪般的眼眸里, 她恍然记起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不是……沈云疆在哪里?”
墨尔德斯眯了一下眼睛, 盯着她,他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他像往常一样想拿根烟抽, 可是在之前已经都给了士兵们了。
“你刚才抱着利斯特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利斯特……他……经常跟我提起一个叫沈云疆的女人,你刚才突然一喊,我以为她来了……所以……”
“我是问你刚才跟利斯特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墨尔德斯直接打断了她。
“他……好像受伤太重,脑子不清醒了,把我认成了别人,他经常说我个子矮像个女人之类的话。”
墨尔德斯冷哼了一声说道:“你这副绞尽脑汁编谎话的模样还跟她真的挺像。”
沈云疆摸不清他这句话的意思,也搞不清楚他到底信了还是没有。她现在毕竟是顶着他部下士兵的模样,应该想不到换了个人吧。
墨尔德斯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他需要赶紧回去看一下保卢斯那边的撤兵请求有没有被批准。
他迈着大步走回指挥所以后,看见保卢斯垂头丧气地坐在桌前抽着闷烟。
“保卢斯上将,元首怎么说?”
保卢斯猛抽了一口烟狠狠地捻灭才开口道:“元首命令我们不惜一切代价死守,再坚持等待援军到来。”
“呵……”墨尔德斯第一次失态了,他猛得拍了一下桌子痛声道,“我们的士兵现在饿得在挖草根,啃树皮,弹药存储量只剩下百分之二十,苏军再来一次突击就会弹尽粮绝。”
他说着声音都带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哽咽,他赶紧咳了一下掩盖住,“刚才在外面,士兵们都伸着颤抖的双手恳请我给他们一块面包,你可知我心里是什么感受?”
保卢斯捂着脸沉默了半天才又无力地说道:“刚才我接到最新消息,苏军的包围圈已经合拢了,我们……已经无法撤退了。”
“呵……”墨尔德斯怒极而笑,“所以只能等待救援了?等到什么时候?让我们的士兵饿着肚子空着手跟敌人的坦克搏斗吗?”
保卢斯没有说话,他现在也束手无策了。
“现在唯一的办法,集合所有兵力,向一个方向突围,杀出突破口,立即撤出斯大林格勒。”
“曼施坦因元帅的部队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会来援助我们,我们再等等,元首的意思也是这样。”
“好吧。”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墨尔德斯转身出了指挥所,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曼施坦因元帅的行动了。
可是,曼施坦因的救援计划并不顺利,空军送来的物资也是杯水车薪。眼看苏军的包围圈越来越小,墨尔德斯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而保卢斯也犹如被落在笼子里的野兽,坐卧不安。
而沈云疆也在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中意识到了:德军,已经穷途末路。
墨尔德斯不愿意看着士兵们一个个的送死而自己窝在后方,于是也跟着一起上了战场,在带领着他们又一次艰难地击退苏军后,他们真的已经山穷水尽了。
第六集团军的很多士兵已经开始想着要投降,保卢斯恐吓士兵不许投降,“如果停止抵抗,我们将会受到怎样的威胁?我们不是被子弹击毙就是在西伯利亚的俘虏营受尽屈辱被折磨死!但是有一点是最清楚的:谁要是敢投降,将永远见不到自己的亲人,我们的出路只有一条:在严寒与饥饿中打尽最后一颗子弹,战斗到最后一息!这也是元首的意志!要相信元首会带领我们走出困境!”
沈云疆在队伍里看着旁边抽着闷烟的墨尔德斯,连日来的战斗使他也消瘦了不少,本来就瘦削的脸庞两边已经陷下去一些,皱紧的眉头显示出他内心的焦虑。
空军运送过来的珍贵的补给物品中居然还有几盒铁十字勋章和一支元帅节杖,沈云疆觉得简直可笑。
希特勒这是在用一把德国军人梦寐以求的元帅权杖来换取保卢斯的忠诚啊,历史上德国没有一名陆军元帅投降过。
这把权杖不亚于一支悬在脑袋上的枪。
因为希特勒的固执,斯大林格勒注定将成为这二十五万集团军的坟墓。
苏军又开始进攻了,他们已经彻底陷在这个狭小的包围圈没有反抗能力了,墨尔德斯看着不远处黑压压的苏军声音沉痛:“保卢斯上将……至少……让我们的这些士兵活下来吧。”
保卢斯将希特勒的回电递给他看,“我在昨天已经请求允许我们投降,可是……”
他拿起来看了看,上面写着:“不许投降!部队应该固守阵地!要战斗到最后一人!最后一发子弹!”
“这是抛弃了我们了是吗?”墨尔德斯突然笑了,那笑容极度扭曲也足够狰狞,“这是让我们在这里殉葬是吗?”他大手一指,“那些伤员都还在忍着病痛战斗,还有我们那些已经饿得瘦骨嶙峋的士兵们,他们究竟在为了什么而战斗?”
他倒退了两步,大笑了两声,又说道:“我们一直信仰的究竟是什么?我们在元首的眼中到底算什么?”
墨尔德斯的双腿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悲戚地走了出去,牵出那匹一直跟着他的白马,然后拍了拍它的头部,走到他带领的队伍前面,露出了沈云疆有史以来见过的他最为和善的笑容,但是他依然镇定地说道:“直到现在,你们依然是德意志最优秀的军人!可是,我们已经山穷水尽了。”
他眼眶有些泛红,不过还是高高地扬起头颅,“我希望你们活下来,因为你们做的已经足够出色!现在,为了自己为了你们的家人,努力活下去吧。”
他调转马头,最后说了一句:“我以上校的权利,命令你们投降!”
沈云疆感觉到了危险,系统也开始响起警报,她想跑过去,可是被滑倒了。
墨尔德斯骑着马跑进了旁边的树林,他将身上的这身军装仔仔细细地整理了一下,然后从马背上下来,抱着马头将额头轻轻贴在它的眉心。
片刻后,他拿出那把他一直非常喜爱的鲁格按在了太阳穴,他缓缓地回头,望着东方,嘴唇翕动,犹如叹息般念出一个名字,念得百转千回。
“云疆。”
……
利斯特因祸得福,提前因伤撤离了战场,脱离危险以后转到柏林的医院去静养了。
虽然他身体的伤救了回来,可是心理疾病却愈发严重了,他整日整日地盯着天花板,谁跟他说话他都不愿意开口。由于他的悲观厌世并不利于身体的恢复,而且只能靠着输液维持生命,整个人瘦得可怕,于是帮他找来了一个心理医生。
可是即便是再出色的心理医生用尽了手段也没有办法让他开口,他就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听不到任何外来的声音一样。
直到有一天,外面的街上有人放了一曲《安魂弥撒》,心理医生惊喜的发现他的眼珠转了转看向了窗外。
“你喜欢这首曲子吗?”
他沉默地听了一会儿开口说:“不。”
虽然只有一个字,心理医生已经很高兴了,只要他愿意开口就是进步。
“那你喜欢听什么音乐呢?贝多芬?肖邦?或者……”
利斯特又无视了她,他空白的大脑里回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到沈云疆时的那段虔诚的舞蹈,又想起她之前滴在他脸上的泪。啊,他答应了她要活着的。
心理医生看到他来回乱转的眼珠,心知这是一个机会,于是轻声问道:“你想起了什么?你喜欢的女孩?”
利斯特轻轻点了点头。
心理医生抑制住内心的欣喜,继续引导他说话:“那你们在一起了吗?”
“没有,她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为什么呢?”
利斯特看向窗外,高大的橡树顽强地伫立在寒风中,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并不是所有的感情都需要宣之于口,如果她也对我抱有同样的心思,一定会察觉到我的感情。
“可是她没有,而我,也不想让她为难。”利斯特扭过来躺直又看向天花板有些自嘲道,“况且,这个战乱的年代,不适合风花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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