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粹德国无往不胜的神话已经被彻底打破, 1943年9月,德国也亲历了之前被他们侵略的国家一样的轰炸。敌方的轰炸机在他们的城市汉堡的头顶盘旋俯冲轰鸣,转眼就成了一片废墟。
1943年5月,英美华盛顿会议决定开辟第二战场。
1944年6月6日, 诺曼底登陆开始。
1944年8月25日, 巴黎光复,诺曼底战役宣告结束。
德军的溃败已经越来越明显,失败已成定局。随着苏军的一步步推进,很快打到了柏林。
柏林战役是苏联对纳粹德国的最后致命一击。
1945年3月18日,深知已无力回天的希特勒下达了灭绝人性的焦土政策:“所有人类文明的成果,凡位于有可能被敌人占领的地区,都必须彻底予以摧毁,农田要烧掉。牲畜要杀光, 建筑文化设施,通通夷为平地,德国民众必须根据命令迁移……”
这些对于俄国人有利的事情, 战俘们很快会从俄国人筛选出来供他们观看的报纸上看到, 俄国人会借此向他们宣传共产主义才是正确的,法西斯是邪恶的, 消亡是必然的。
如果说墨尔德斯之前还坚信不疑的相信他们纳粹德国一定会反败为胜的, 始终相信无论做了什么,元首都是为了德意志帝国, 那么随着希特勒的自杀和他准备实施的焦土政策就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手里握着那份《消息报》, 眉心蹙得紧紧的, 双手都在颤抖,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信息。
沈云疆从隔离营回医务室的时候,路过墨尔德斯的营区,通过栅栏看到了他。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即便之前被侮辱、被抽打、被唾骂,他虽然狼狈,可是依然带着一股傲气。可是现在,他那一直挺直的脊梁好像第一次从内里开始崩塌。
她悄悄走过去,从地上捡起了那份报纸,看了两眼。
原来,已经过了两年了啊。每天日复一日的生活,让她对时间的流逝都变得不那么敏感。
这两年来,沈云疆和墨尔德斯除了避不开的时候,都没有怎么在碰过面。
墨尔德斯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看到是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又咽了回去。
“你们德意志人这么崇拜敬爱你的元首,可是他是真的爱你们爱德意志吗?你们只是他实现自己野心的工具,当他输掉了这场战斗,便要拉着你们和整个德意志一起陪葬。”
“别说了……”
“你们的元首一边想要争夺欧洲霸权,一边又要消灭犹太人,这本来就是相悖的,他应该团结起犹太人而不是驱逐,如果不是他的反犹政策把很多优秀的犹太科学家驱逐了,那么第一个造出原·子弹的恐怕就是你们德国而不是美国了。”
“我让你别说了……”
“而你,是他的帮凶之一。”沈云疆将报纸折好,“就是你们的盲从导致了他的所作所为越来越无法无天。”
“够了!”墨尔德斯抓住她的肩膀恶狠狠地说道,“我知道你一直都……你现在可以尽情地嘲笑我了。”
沈云疆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墨尔德斯手上的力气越来越重,他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最后无力地放下了手,踉跄地回到了自己的营房。
如果他之前还想着德意志胜利了他出去以后就能和她顺顺利利地在一起,她有心结他可以等,也可以尽全力对她好,弥补她,可是现在这个愿景也彻底破灭了。作为一个阶下囚,还有什么资格呢?
他现在什么都没了。
沈云疆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垂下眼睛转身回了医务室。
在德国签署无条件投降的第二天,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俘虏营。
墨尔德斯病倒了,而且病的很严重,在五月份比较舒适的气候里他却发起了高烧,俄国人害怕他得了流行病,把他单独关了起来。
他病倒的时候沈云疆正在给别的病人做检查,于是并不知情。而且,由于德国战败投降以后,各地集中营中惨绝人寰的景象个个都被披露出来,虽然墨尔德斯是前集中营指挥官,但是这并不影响别人对他的厌恶,于是根本没有给他治疗,任由他自生自灭。
而墨尔德斯被一连串的打击心如死灰,并没有什么求生的意志,短短几天时间就已经形容枯槁。
沈云疆在跟别的病人检查身体时,听到他们的谈话。
“哎,你说集中营的事情是真的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又是苏联人欺骗我们的吧。”
“就是,‘卡廷事件’不就是他们强安在我们头上的吗?明明不是我们干的。”
“对啊,如果是我们干的,我们会把尸体全部挖出来然后大声宣布给世界看吗?现在他们都不承认,非说是我们干的,真是气死我了。”
“我也觉得,集中营的事情肯定也是杜撰出来的吧,我们德国人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呢,太可怕了。”
“要不,等墨尔德斯上校病好以后问问他吧,他应该清楚一些。”
“可是上校病的很严重,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了。”
沈云疆听到这里,皱了皱眉头问那两个交谈的士兵:“他生病了吗?”
“是啊,病的很厉害,苏联人把他隔离开了,怕是传染病。”
“没有医生给他看病吗?”
其中一个说话的德国小伙儿摊了摊手说:“苏联人说他罪有应得,如果不是因为他还有用早就枪毙了,现在病了让他自生自灭。”
沈云疆听了,快速地将剩下的病人安置好以后就准备去隔离病房看墨尔德斯,可是这时系统又出现了。
“支线任务目标出现。”
“是什么?”
“拯救威廉·霍森菲尔德。”
沈云疆对这个名字还是很熟悉的,那个电影《钢琴家》里没有泯灭人性,善良的军官。由于看了这个电影以后,她一直觉得这个救了很多犹太人的军官最后却没有救下自己,觉得很是可惜,所以在互联网上查阅了关于他的很多资料,但是并不多,只有关于他自己写的日记的只言片语。
可是从这只言片语中就可以看出他真的是一个非常清醒也很有觉悟的好人。
这个任务,沈云疆做的甘心情愿,她甚至庆幸自己之前因为寻求系统帮助而额外多做的任务。
趁着这神出鬼没的系统出现,她抓紧问了一句:“墨尔德斯的任务到什么时候才算结束?”
“结束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系统又抛下一句让人没头脑的话。
“……好吧,威廉·霍森菲尔德现在在哪里?”
“晚些时候他们会被安排体检,你会见到他的。”系统给出一张画像,沈云疆仔细看了看。
看面相就是一个很和善的人,也可能是因为她脑海里知道他是一个好人而自带滤镜了吧。
系统发布完任务以后又不见了,沈云疆想着威廉·霍森菲尔德一批人刚送到这里,一个一个登记审问也还要很久。墨尔德斯还在病着,于是她快步朝隔离区跑去。
隔离他的病房门被锁着,窗边扔着几块干面包,可是并没有动过的痕迹。沈云疆隔着窗户往里看去,看到里面的情形时感觉鼻子有点发酸。
如果不是微微起伏的胸膛意味着他还活着,她真的就以为那是一具尸体了。
沈云疆去求了尼娜·伊万诺夫娜,准许她进去看看他,尼娜犹豫了一下说:“做好隔离工作不要被传染。”然后就给了她钥匙。
墨尔德斯根本不是什么传染病,他只是心病外加高烧不退引起了细菌性肺炎。
沈云疆观察过后,松了口气。她给他注射了一剂退烧针,然后将药捻成粉末给他灌了进去,还将自己中午没有动的饭弄成糊糊喂了他一点。
做完这一切后,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于是找了个板凳放在他床边坐了下来。
这一等等了很久,见他还是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她先回了医务室,准备提醒一下威廉·霍森菲尔德。
沈云疆写了一个小纸条,在跟这群战俘检查身体的时候,塞到了他的手心里。
威廉·霍森菲尔德默不作声地握紧了拳头,等到晚上回营房的时候才打开,上面写着:“不要声张你救过犹太人的命,他们不会相信,而且你会遭到危险,必要的时候装病,来这里找我。”
威廉·霍森菲尔德虽然不知道这个医生为什么要帮他,可是同为德国人,让他无条件的相信了他。
等将这批战俘一一检查过以后已经很晚了,沈云疆又回到了墨尔德斯的隔离室,她坐下来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热度已经退了一点,不过还是没有恢复正常体温。
她的手突然被抓住了,她低头一看,墨尔德斯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眶通红,眼球里布满了红血丝,眼神里带着一丝刚醒来的无辜与无措。
“云疆,你来了。”
沈云疆还没开口,他接着说道:“我梦到了柏林,梦到了我的父母,梦到了元首,梦到了集中营又梦到了你。”
“云疆,这个世界怎么就成这样了呢?柏林怎么成了一片废墟了呢?这个梦太可怕了,我想醒过来。”
墨尔德斯眼里氤氲起一层雾气,好像静谧的湖泊泛起的轻纱,逐渐凝结成一滴露水“啪嗒”一下,落了下来,“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我究竟做了什么?”
“云疆,我的云疆,快叫醒我,求求你,叫醒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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