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家流落到他州。/p
看看窗外,天色渐渐暗了,赵德基直言,韩涛所献上的铁盒非常宝贵,想要什么恩赏尽管开口便是。/p
韩涛倒是不要官也不要职,他想要两个恩赏,一个是能够除去自己的军籍,让自己离开威果军。还有一个就是赏些许钱财,也好家人以后有个生计。/p
“为何要离开威果军?怕死?”/p
“不怕!——也怕。”/p
“哦?韩涛,你要的恩赏朕全答应你。我会尽量保你和你家人的安全,尽量给足你银钱,以后啊,你是经商也好,当个田舍富翁也好,担心这乱世不安稳,隐入川林也好,允你鱼入大海,鸟归长空,只要你不愿意,绝不扰你。”/p
“谢天子隆恩。”韩涛重重的以头顿地。/p
“你啊先别谢。在得到这些之前,你要先做一件事。你可知为何要召见你?又为何单独留你在这屋内?我想听听你的实话!你但可直言,无论说些什么,都恕你无罪,若是有半句隐瞒,半句不实,赏赐全无,还要治罪!可听明白了?”/p
“陛下,小人。。。。。。”/p
“信不过朕?朕听你说,也是你的机缘。说吧。”/p
韩涛略一沉吟,横下一条心,道出实情。至于是不是完完全全毫无保留的把心里话说出来,赵德基还是挂着问号的,不过作为皇帝对一个小小兵卒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得到的对答里面,十句总该有九句是真的吧。/p
。。。。。。/p
韩涛一行五个人,皆是平民打扮,腰带战刀,背携强弩,趁着月色,急匆匆的穿行在山林间。玉娘见到韩涛时,像是见到了鬼魅,惊讶的说不出话,镇江城破了?五个人的亲属正是跟玉娘在一起的顾大嫂她们,大家收拾些简便家当,跟随自家汉子连夜向南而去。/p
不知走了多久,大家停下休息时,韩涛给玉娘一个眼色,玉娘会意,两人走到一旁说话。玉娘开口问道:“郎君,你们莫不是做了逃兵?”“不是,俺见到当今陛下了。”“啊?”/p
“俺巡哨时拾到一个宝贝,军中都说当今陛下正在镇江城中,于是俺就把宝贝给了黄通判,言说要献给天子。随后,陛下就召见了俺,做梦一样。陛下答应了俺的请求,给俺脱了军籍,也给俺这一伍的弟兄都脱的军籍,让俺们也好有个照应。给了咱赏赐,现在这世道多拿了平白招祸,俺们弟兄从府库中专挑了些贵重珍珠金银装在怀中就出了城。”/p
玉娘这才向郎君怀中看去,果然发现鼓鼓囊囊像是塞着什么。“没有骗俺?”/p
“平时玩闹些个,此时俺怎敢虚言!陛下问俺心里话,俺给来了个竹筒倒豆子,全都说了。”/p
“前日是田家子,今日是臭军伍,陛下能问你什么?”/p
“嘿嘿,娘子,等你求我,我才接着说。”韩涛心情大好,便戏谑起来。/p
玉娘手快,一下揪住他的耳朵,“说不说?”/p
“啊呦呦,疼疼疼疼疼疼,都是俩娃子的爹了,还揪我耳朵。”/p
“说是不说?”玉娘手上又用了力道。/p
“说说说”,玉娘一松手,韩涛连忙揉着耳朵,说道:“该说的俺都说了,说了杜充那个狗官去年在李固渡决黄河的事,淹死了爹娘,毁了咱家田庄,淹没了不知几县几州的人家。说了咱们与乡亲们凄惨南逃。说了一路上遇了几遭溃兵贼人,与二弟三弟走散。说了见到人吃人的惨状。说了咱们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到镇江,无衣无食才投了军。说了咱们恨金狗,也说了咱们恨朝廷无能,还说了乡亲们其实心里怨当今陛下······”/p
“你莫不是得了疯病?”玉娘连忙伸手堵住他的嘴。/p
“郎君我顶天立地敢作敢当还敢说,天子面前也不怕”,韩涛得意的说道,“俺可没骗你,回头跟你细说,咱们还得连夜走,走的越远我这心里越踏实。”想起离开时,陛下语重心长对他说了一句话“这江淮之地怕是早晚成为战场,你们要想安生度日,走的越往南越好。”/p
······/p
既然决定既来之则安之,作为一名“空降”来的皇帝,“空降”来的皇帝,在没有任何做最高领导的经验下,赵德基想着以自己的方式尽快的融入这个时代,现下金人南侵,形势万分危急,根本没有留给他从容融入的时间和机会。作为一个不知国情、民情、敌情的皇帝,他该从何下手呢?/p
俗话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南宋之所以能立国百余年,总有些能力超群的文武臣子吧。与其上来就自己瞎指挥,不如先倚重得力的大臣。在自己的世界里宋高宗赵构能够勉力维持局面,进而取得与金国的力量均势,甚至后来取得优势,他肯定也有两把刷子,北宋养士一百六十余年,代代都能出一批干练的士大夫,赵构能坐稳南宋江山,也靠着能发现任用这些人。在这一点上来说,赵构还是很有些做皇帝的能力。/p
赵德基想到,江山代有人才出,重要的是向赵构同志学习,抓住这些人才。现在两眼一抹黑的情况,用哪些人,又怎样用呢?到了这份儿上才理解了曹操曹孟德求贤若渴,光着脚丫子迎接许攸的心情,也才理解了刘备刘皇叔三顾茅庐请卧龙的心情。说两眼一抹黑,倒也不全是如此,赵德基同志还是知道些南宋初年的人物,岳飞、韩世忠这就不用说了,这是家喻户晓,南宋四大名臣他也是略知道些,这四个是李纲、赵鼎、李光、胡铨。除了这四个之外,还有在陕西抗金的吴?吴?兄弟,他还读过《金瓯缺》,知道出使金国的马扩,知道出自西军的刘?,也不知道这些人现在都在哪,身任何职。当下之策只能是以熟知的人为点,抓住这些点,在牵起他们身后的一线,牵起这些线,再拉起整个面。/p
思来想去,打定了几条主意,一是倚重大臣,二是重用历史名人,三是狠抓军队建设,四是尽速收揽民心。皇帝这份儿职业咱虽然没做过,何况是流亡天子,论对这个时代的熟知,论对权力的运行操作,论对传统文化文艺的修养,甚至论骑射武艺咱没有一样能比得上赵构。但既然来了,咱也争口气,好好的在这个岗位上做。赵德基右手攥成拳头,狠狠的砸在桌子上。/p
不多时,老内侍康履进屋哭着禀报道:“大家,适才太常寺少卿季陵来报,太祖的神主牌位不慎沉江了!”/p
赵德基坐在椅子上,只是看着他不说话。/p
见自己的官家一点反应也没有,老康履抬起头疑惑的重复道:“大家,太常寺庙少卿季陵来报,太祖的神主···牌位···不慎沉江了。”/p
赵德基不耐烦的说道,“详细说来。”/p
康履这才会意,“回大家,前年行在从应天府移驾扬州前,大家命人从东京迎奉了太庙神主牌位,之后就一直供奉在扬州。今日太常寺搬神主牌位过江,混乱之中太祖的神主牌位不慎掉落江中,太常寺少卿季陵此刻正跪在府衙外待罪。”/p
赵德基一听心中乐开了花。太祖牌位不就是宋太祖赵匡胤的牌位吗,之前自己在水帝庙胡说八道见到了太祖显圣,真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关于自己的来历只能把水搅浑,这么巧合的事,足以用来做场戏了。/p
康履发现官家并没有生气,他小心的看官家一眼,却看到官家嘴角邪魅一笑,身上突然打个寒颤。/p
赵德基问道:“康履啊,太祖的神主牌位掉到了江里,朕也掉到了江里。朕从江里出来就失忆了,你说这件事是不是太巧合了?”/p
康履嗫嚅道:“大家,这,这,这·······”/p
赵德基继续装神弄鬼道:“在水帝庙的时候,人众耳杂,朕说是见到了太祖显圣,这你也是听到了。朕从江里出来后,连你都不认识了,可是朕却记起了赵普,记起了石守信,记起了王审琦,记起陈桥驿众将把黄袍披在朕的身上,你说这怪不怪?”赵德基伸手拍了拍康履的肩膀。康履跪伏在地一动也不敢动。赵德基道:“你说朕现在是赵构呢?还是赵匡胤?!”/p
康履听到“赵匡胤”三个字如闻惊雷,心中骇然,伏在地上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p
赵德基瞥他一眼,说道:“有些事能让众人知晓,但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现下朕的秘密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你可知你肩上的担子有多重。说实话,朕现在忘了以前的你,朕也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做过哪些事,但不代表别人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做过哪些事。你也跟朕说了不少,朕知道你是原来康王府的老人,一直在左右伺候。朕登基之后,你也是鞍前马后,可谓心腹耳目。可是你记住一点! 朕不是以前的朕了!”/p
赵德基顿一顿,继续说道:“人啊,在这世上,无非求四点,一是忠孝为人,求个良心安稳。一是荣华富贵,求个纵情享乐。一是建功立业,求个不虚此生。一是惠及子孙,求个家族昌盛。有的人这四点都求,也都得到了,有的人只求一点,却一点都没得到。朕且问你,你是求哪一样呢?”/p
康履的额前早已冒出冷汗,却不敢去擦,“老臣,老臣,老臣不敢有所求,但凭大家赏赐。”/p
“什么都不求,这不是心中话吧。”/p
“老臣不敢·······”/p
“朕与你说句心中话,从今日起,汝但能忠心侍主,刚才说的那四样,保你都能得到。汝可能做到啊?”/p
康履连忙答道,“大家,老臣的一切都是大家给的,没有大家就没有老臣,老臣定会竭心尽力侍奉。”/p
“你的话,朕可是记下了。”赵德基上前把康履扶起来。“哦,对了,一会儿你吩咐下去,别让季陵在衙外跪着了。朕赦他无罪,仓促过江,你我都如此狼狈,事有差池实属难免,以后诫之勉之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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