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漫游

    
    只见黑发青年的掌心上, 躺着一颗颗浑||圆的玻璃珠，在水光的润泽下, 更显得晶莹剔透。一道道螺旋形的彩纹融入其中, 宛如凝固的彩虹，随着珠子的滚动而旋转, 汇成七色的汪|洋, 迷幻又美丽。
    “很漂亮吧？”蒂莫西摇头晃脑地, 展现着喜爱与自豪。
    “弹珠？”出人意料的物品，令凯文也有些诧异。
    “弹珠？那是什么？很名贵的宝石吗？”人型黑龙虽然迷惑, 但关注点始终在于物品的价值上，毕竟他努力了半天，目的还是将心爱的宝物赠予凯文，令其变卖后购|买空间容器——它们陪伴自己很久了, 虽然很不舍得，但为了凯文, 他会忍痛割爱的！
    “玩耍或欣赏用的小球，就是弹珠。平民会用廉价的石头制作，富人家的孩子则使用玛瑙或大理石等材料，成品便珍贵多了。你手中的这种是玻璃弹珠, 据说在雷蒙德六世主张建立玻璃工坊时, 受到较大的阻力, 便令炼金师协会先制作了一批漂亮的玻璃弹珠, 举办了一场打弹珠大赛, 并将限|量版的大弹珠作为奖|品分发给优胜者。孩子们很喜欢这种漂亮又便宜的玩具, 所有的弹珠销|售一空，证明玻璃制品的销|售前景，玻璃工坊这才得以建立。”
    蒂莫西最喜欢听凯文讲人类的趣事了，然而这一次，“便宜”一词令他错愕了：“怎么会便宜呢？它们这么晶莹剔透，里面还有彩虹！在阳光下、在水里都闪闪发光的，比一块块的宝石好看多了，怎么看都更珍贵嘛！”
    眼看大野猫炸毛，凯文笑着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你所说的彩虹其实是液态的彩色玻璃融入后的结果，每一次的拉伸与烧制手法不同，便能形成各种花纹，犹如树叶花瓣，亦或弯月彩虹，七彩缤纷，十分漂亮。但在原材料价值上，石英石并非昂贵之物，只要工匠操作得当，便能批量生产玻璃弹珠，所以每一颗的价格都不高。”
    尽管跟着凯文的描绘，便仿佛见到了有趣又漂亮的制作过程，但蒂莫西已经无心感受了。
    此刻，回荡在人型黑龙脑中的只有便宜、便宜和便宜……
    所以自己努力了半晌，冒着被发现、被抛弃的危险，在巨龙与人形态间来回切换，换来的成果却不值钱吗？身为巨龙，每天吃得都比凯文多，却不能回报他一点值钱的财宝，自己仿佛是一头废龙了……
    “怎么啦？”瞬间变得无精打采的蒂米引起了凯文的注意。后者就像颗蔫巴巴的蘑菇，垂头丧气的，连回话的力气都流失了。
    凯文回忆着令同伴炸毛的对话，不解地道：“它们确实挺便宜的，有什么问题吗？”
    被补了一刀，黑龙委屈，不想说话。
    这下，凯文终于确定问题在于弹珠的价值上了。他逆向推导，很快便明白了症结所在——蒂米兴高采烈地拿给自己看，一定是将这些漂亮的弹珠当成珍贵的宝石了。所以在得知玻璃弹珠不值钱后，整个人都失落消沉了。
    “傻|瓜，我说的是它们在贸易市场上的价值，又不是在你心里的价值。”
    “有什么区别吗？反正它们就是便宜。”蒂莫西有气无力地道。
    “这不一样。大家能用较为低廉的价格买到某件物品，与该物品是你的心头至宝并无冲突。因为我们对物品的价值认知，是包含、|着情感成分的。譬如武器常被用于伤人，所以我不喜欢武器，它们对于我的价值就不高。我小时候一直想养只毛绒绒的大狗，愿望没能实现，现在看到小动物便很喜欢，猫狗对于我的价值就高了。你喜欢这些漂亮的玻璃弹珠，它们对于你而言便是好宝贝，值得珍藏把、|玩，这与它们能售出的价值毫无关联。”
    蒂莫西被同伴的逻辑性说服了。他确实很喜欢这些弹珠，就算它们不值钱，也依然是陪伴自己度过童年的玩伴，一次次地为他抵挡孤独，他可宝贝了！
    他侧首，托着一把弹珠在面颊上滚滚蹭蹭，以示喜爱——凯文也觉得它们对于自己而言可以是很珍贵的，真是皆大欢喜……等等，他取出宝物的目的呢？不还是没有实现吗？
    难道自己要再度沉入湖底，变身一次，重新找些不那么闪亮的宝物出来吗？
    “说起来，你挂着的这条项链挺别致的，先前没见过呢。”不等蒂米想出解决之道，凯文便指向了他挂在胸前的水晶瓶坠饰。
    “唔，这是在湖底捡的……”由于向父母保证过不、|泄密，蒂莫西只能拿出这个理由搪塞，并补充道，“玻璃弹珠也是。它们在湖底不时地闪光，被我瞧见了，才潜水去捡的。”
    说到这儿，他真情实意地嘀咕道：“空间容器很贵吧？本来想给你卖了换钱的，没想到它们不值钱……”
    一直将同伴当大孩子对待的凯文，心头兀然被叩动了一下。他没想到蒂米一直记挂着这件事，甚至为此冒险潜水，还想将心爱的东西赠予自己换钱用……在二人相处之时，一直作为施予方的他兀然收到了默默的付出，心头温软得如同湖面，用漾起的涟漪拥抱了雨丝。
    虽然结果无助于资金累积，但就像他先前说的，一件事的价值评估同样包含、|着情感成分。他现在温暖愉快，就足以证明他捡到宝了。
    他情不自禁地拥抱了一下沮丧的蒂米，温柔地道：“是我不好，没说清自己的打算，让你担心到现在。其实我有想过，赶路不便于累积资源，所以想在以贸易闻名的卡莫斯公国赚取第一桶金，随后去炼金师协会打工，再接点力所能及的任务，应该就可以凑集一笔钱了。”
    “原来你做好计划了！”
    “嗯，有筹款计划的雏形，要到了那儿结合现状，才能安排好细节，所以没有事先和你说，让你担心了，抱歉。”
    蒂莫西用力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他拉着同伴的手，殷切地道：“我陪你！”
    看着青年那真挚的神情，凯文笑得更温暖了。他捏了捏同伴的脸，假意训道：“帮别人赚|钱，看别人买东西，你自己呢？不觉得亏大发了吗？这么呆，被人卖了也会帮着数金币的吧。”
    蒂莫西根本就没想过财产分配问题，他抓准关键词，反驳道：“我不呆！”
    见对方笑个不停，他撇了撇嘴，补充道：“你才不会卖了我呢。”
    凯文屈指，刮了一下他的鼻梁，应了一声，随后才缓了笑容，稍显认真地道：“你知道我转身就看不到你时，有多着急吗？潜入水下搜索时，我既想立刻找到你，又生怕去得太晚，只能见到你溺水的躯体……如果你被水草缠住脚了怎么办？被水下的魔兽袭、|击了怎么办？每一种情况都在我的脑中过了一遍，简直像噩梦一样。若是没能将你平安地带上岸，我会后悔与内疚一辈子的。”
    他的语气并不激烈，神情却特别凝重。他用目光勾勒着同伴的面部轮廓，这是他以为自己会再也看不到的一张脸。
    在蒂米的心中，凯文总是从容不迫、温和微笑，很少像现在那样展现出后怕的一面——他的消失真的吓到凯文了，这个认知令蒂米既愧疚，又莫名地感到温暖。
    他明明是强大的魔兽混血儿，却能被那样紧紧地牵挂着安危。每当凯文用光盾等保护自己时，他都会感到格外地温暖，或许这就是对方所说的情绪价值吧。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蒂莫西乖乖认错，毫不含糊。
    对于同伴的知错就改，凯文很是满意。但为了加深印象，他“啪”地拍了一下大猫的臀，故作蛮横地道：“下次再犯，就打屁、|、股了！”
    “啊？可、可你已经打了……”人型黑龙鼓起颊，默默吞下一口气，步入水中藏起被袭、|击的部位。
    至少他成功地编织了善意的谎言，令凯文相信自己的失踪只是因为见到了水下的发光物，于是潜水去捡拾。这样既解释了他的消失，又没有违反对父母的许诺……可惜计划到头来还是一场空，难道自己要瞒着凯文，再次启用永恒之瓶，找出别的宝物？该不会自己幼年时喜欢的，都是些小玩意儿吧？
    想象着一头趴在弹珠、木剑、石碗、玻璃瓶、旧玩具堆上的黑龙，他便觉得自己是一头废龙了。不会喷火，还没有值钱的财宝，这样的龙谁会要！
    也就凯文管吃管喝，还温言细语地安慰了，他比那些想着做黑龙套装的人强一千倍以上！因为更大的数字他还不会！
    就在某头黑龙胡思乱想时，凯文开口了：“对了，你潜水时，有没有见到一头漆黑的魔兽？”
    “额？”黑龙呆若木鸡。
    “应该非常庞大，我可能只看到了一个背脊，便觉得像个小山丘似的，有粗犷的鳞甲与尖锐的背棘。”
    “唔……”黑龙无言以对。
    “我都见到了，你潜入比我深的位置，应该也发现了吧？”
    “呃……”黑龙汗如雨下。
    “在那之前我就感到了一阵魔力波动，很玄妙，是我不熟悉的魔法属性。所以在看到巨兽的身影时，我是真的以为你被魔兽袭、|击……你怎么了？脸色不好，是回想起来还害怕吗？”
    “嗯……”蒂莫西斟酌着道，一字一句都吐得很艰难，“那其实……是……是一头……”
    他既想再用个善意的谎言蒙混过去，避免所有的风险，又隐隐地有股冲动，想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期待着凯文能像在水下那般，敞开怀抱接受自己。
    何况黑龙这么强大的种族，应该能得到凯文的认可吧？变回原身潜伏水底的他，看起来一定特别威仪，感觉自曝身份的选项越来越具有诱、|惑力了呢！
    该怎么选呢？
    同伴迟疑过久，令凯文下意识地接着对方的话头，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是一只巨型淡水龟？”
    “啊？”黑龙懵了。
    “山丘般隆、|起的部位，或许是背甲吧？水系魔兽，体型巨大，生成鳞片与棘刺作为防御也很正常。”
    “……”黑龙脑中一片空白。
    说到这儿，凯文觉得自己的推论有点道理，便补上了一句：“体积大，行动慢，符合龟的特征。”
    人型黑龙的表情已经僵住了，他的心中在狂吼“龙不是龟”，然而理智却告诉他帅气的巨龙式登场已经没了，不如将错就错地从了吧。不然以后提起黑龙，同伴就会联想到庞大的、慢吞吞的大乌龟，这太可怕了！
    “你、说得……对……那就是一只、巨大的……龟。”黑龙的心在滴血。
    亲口承认，感觉龙的尊严都飞走了……龙神在上，我真的是迫于无奈……
    龙委屈，可是龙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