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悠然郡主?”邺帝重复了一遍,话里带着一丝寒意,目光锐利,“去召那个小太监过来,和悠然郡主当面对峙。”
邺帝心里心思翻涌,如果这事是真的,那萧悠真的是可以兴旺大邺的人吗?
苏培安闻言应是,便要转身,萧悠倒是开口了,“陛下不用派人去问了,这事的确是我做的。”
这话一落,就如平湖惊雷,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德妃。
她原以为这件事是广贤王妃故意设计的,为的就是给嫡女珍萍郡主报仇,以广贤王府的手段在宫里买通一个无关紧要的太监也不是难事,但是见萧悠竟然承认了,不由疑惑,难道这事真的是萧悠做的?
抱着同样疑惑的人还有洛夫人和洛华章,她们自正殿和德妃娘娘说话,中途悠然郡主的确是出去过一次,不过她们无法想象,悠然郡主竟然真的会去烧西侧殿,在宫里纵火,可是死罪。
邺帝眼角抽动,最后问道:“这么说,西侧殿走水,的确与你有关?”
萧悠伏跪在地,“是。”
“那你呢,与此事有关吗?”邺帝声音提高了几度,风暴欲来。
苏子叶心知邺帝问的是自己,想起那间密室的一切,倒是清楚邺帝为何非要问自己一个清楚。
邺帝原本以为自己不知道自己祖父之死,所以才敢利用自己帝佐星的身份,若是明白自己已经清楚祖父的死因,必然会寻个方法杀了自己。
苏子叶心中冷笑,邺帝到底是老了,心中也有些犹豫和不确定吧。
“奴婢不过是半路碰到悠然郡主,怎么会知道这些呢。”苏子叶无辜的看着邺帝,暗道这件事的确是和自己没有丝毫关系的。不过其中缘由她还是猜到了,萧悠这次入宫,并不是被广贤王妃算计了,她进宫就是为了算计广贤王府的。
邺帝阴晴不定的盯着苏子叶半晌,想事情来龙去脉捋了一遍,苏子叶和萧悠素不相识,碰到萧悠也是碰巧……可是,苏子叶也在中途消失过,邺帝问道:“那你中途不在悠然郡主身边伺候,去哪儿了?”
苏子叶道:“当时德妃娘娘留郡主用饭,奴婢身份低微,又有什么资格在主子身边伺候呢。”
用膳不比平时,从口入的东西都是十分金贵的,若是有人在吃食里下毒,简直就是灾难,因此皇宫里各宫主子用膳时都只留自己的心腹,邺帝一想便明白了过来,咳嗽一声,不再问苏子叶了。
洛华章的目光不动声色打量着苏子叶,她感觉比旁人更为敏感,察觉到了邺帝对这个宫女与这事的关系更为关心,似乎他更在乎这个宫女是不是掺和了这件事。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洛华章无意中抬头,觑见邺帝眼神复杂,杂糅着许多情绪,不由皱眉,难不成邺帝喜欢这个宫女?
苏子叶并不知道洛华章在想什么,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会噗嗤笑出声来,重活一世,她都不知道洛华章竟然还有了这种惊人的想象力。
邺帝确定苏子叶不知情,也与此事无关,才将精力集中到了萧悠身上,语气也平淡了许多,“朕记得,你出生不详,广贤王妃便让你在安州老家养着,是钦天监卜算出你八字兴旺大邺,才让你回邺都,朕也封你为郡主,一应礼遇,都与珍萍相当。”
萧悠静静听着,道:“是。”
不过说话时声音到底带着一丝颤音,显示她的心情不如表面上这么平静。
众人都静静听着,邺帝如果开始煽情了,那大多就是要翻旧账了,邺帝是君,他一道圣旨就能让萧悠从安州回来,让她从一个庶女变为郡主,同样的,他一道圣旨也能让萧悠死无葬生之地。
德妃心里清楚,陛下年纪大了之后,对生死十分看重,或者说,他怕死,所以在自己向住持求了平安符并供奉在西侧殿后,陛下来延禧宫的次数都多了许多。
邺帝不会容忍萧悠拿他的平安符开玩笑。
大邺尚武,却也相信从身毒传入的佛教,邺帝内心盼望着千秋万岁,护国寺的住持一直很灵验,他潜意识里是相信的。
雷霆雨露,都是君恩,想必这位郡主今日会有深刻的体验。
德妃看着萧悠和苏子叶,嘴角勾起一丝微笑,谁也没有她这个在邺帝身边待了数十年的妃子更清楚陛下的性格。
“朕待你不薄,可是你却想着将朕的平安符烧掉,是盼着朕驾崩吗?”邺帝说到最后,声音带上了怒意。
殿中之人听这话都跪了下来,连声求陛下恕罪。
广贤王妃侧身狠狠一巴掌打在萧悠脸上,逆着邺帝的光线,邺帝无法看到她的脸色和眼神。
萧悠受了这个巴掌,沉静的看着满脸怨毒的广贤王妃,一语不发。
“你害我的女儿时,可有想过会有今日?”广贤王妃压低嗓音,一字一顿从齿缝间蹦出来,“你害珍萍失去清白,不得不嫁给一个没出息的人,本王妃早就发誓,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虽然一条命的代价,都不足以让她解气。广贤王妃缓缓跪直身子,语气也跟着舒缓了许多,显然是说给邺帝听的,“悠然啊,不是母妃说你,你也太不知好歹了,陛下封你为郡主,一来是看在你父亲的份上,二来则是看在你的八字份上,你不想着报恩,竟然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广贤王妃的声音悲痛万分,“你这样无君无父,无情无义,真是太过分了了。”
萧悠抬起头,脸上的五指印十分明显,红红的指印称着白皙的皮肤,十分显眼。
所有人都像没看到一般,本来嘛,一个嫡母教训一个庶女而已,有什么要紧。
过了今日,也许都不是郡主了,而是一具尸体了。
郭惠妃眉头深锁,暗道宫里的戏越来越好看了,可惜她懒得管这些事,和广贤王府素来没有交情,也犯不着为谁说话。
其余人则面无表情,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看着方才还坐着、备受尊敬的悠然郡主。人世间的翻覆沉浮果然是瞬息万变,苏子叶则暗暗感叹,不过萧悠真的会吃这种亏吗?
“母妃说得对,陛下何止待我,待广贤王府都是深情厚谊。”萧悠悠然开口,声音不紧不慢,没有认罪的颓废,也没有被揭穿的慌张,她十分冷静淡定,哪怕千夫所指,哪怕方才挨了一巴掌。
广贤王妃眼神一凝,对上萧悠的眼神,无端觉得浑身冒着寒气,“……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悠径自道:“父王是陛下的亲弟弟,多年来政治上没有建树,全靠血脉宗亲,才有如今的尊荣,陛下待父王,于君于兄,都是仁至义尽。但凡说出去,没有不说陛下手足情深的。”
苏子叶低头,本想伸手压住自己的嘴角,但是觉得这么多人看着这样做不太好。
德妃嗤笑一声,“悠然郡主,你现在就算将陛下夸得天花乱坠,也救不了你自己。”
“这便是夸了?”萧悠扬眉,哪怕跪着,眉眼间也有一种不屈,“难道德妃娘娘认为陛下不是仁至义尽的君王和兄长?”
苏子叶见了不由一笑,这种有点儿委屈有不屈的表情,是邺帝最吃的那一套,这一招是吴旻昊教萧悠的吗?
德妃被噎了一句,连忙要解释,邺帝摆手,示意她不用多说。
“你现在说尽好话,也难以掩盖你的罪孽。”邺帝的确没有松口。
“是,臣女也没有想过要掩饰罪孽,尤其是不会再傻乎乎的掩饰别人的罪孽。”萧悠笑了一下,看向广贤王妃,“母妃,您说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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