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潮声

    
    清杉没有在木家待很久，因为两天后清桐就到了棉州。清杉去棉州的那天华玄空也回到了川城，华奶奶要他来接清杉和林?去海岛玩几天，木烈松知道他回来了就让清杉和他一起回棉州。去棉州之前他先到木家拜年，清杉很佩服华玄空的一点就是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一副万能的样子，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当当，所有的礼数都不会落下。这次还真的从日本给珊珊带来一大盒糖果，小宝贝才终于高兴的叫他华叔叔。离开木家的前一个晚上，木家清来了所有的亲朋好友介绍清杉给大家认识，算是正式的通知大家清杉是木家的孩子。那个晚上清杉见到了陌生人，对于她而言是纯粹的陌生人，作为主角的她觉得很不舒服。
    “清杉，这名字得改啊！都是烈字辈的，既然回来了也就早点改把名字改了。”
    “这林?也是不懂事啊，当初都有孩子了还堵什么气，害得孩子也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就是啊，都这么大了再是自己家的孩子也不亲了。”
    “她这么回来烈槿她妈又不好受了，真是难为人啊！”
    “说什么呢！都是自己家的孩子，回来了就好了，有什么好计较的？”
    “……”
    “怎么在这里，大家都是为你而来的，这样跑掉不好吧？”华玄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清杉差点将手里的杯子掉了。
    “里面太闷了，出来透透气。”清杉转身瞥了一眼正悠闲的喝着红酒的华玄空，又看着远处的小山发呆。
    “我看烈槿又没在家，她没有找你麻烦吧？”
    “没有，我刚来她就出门没回来过，或许是太讨厌我了，不想见到我吧！真是难为她了。”清杉抬着头笑着说道。
    华玄空沉默了很久，看着身边望着深蓝夜空发呆的清杉，将杯中的酒喝到见底才缓缓的说：“外面挺冷的，进去吧，等会儿奶奶该找你了。”在华玄空眼里清杉右手上那根红绳显得格外刺眼，他虽早就料到了清杉和白宇泽的感情却依旧心头一阵刺痛。记得白宇泽的手上也有一模一样的，上面的菩提子和红豆都算得上是上乘的，这样的祈愿真的会让他们长长久久吗？
    冬季的夜空空荡荡的，没有云雾也不见星星，或许是繁星不愿与人间烟火争光辉吧，也或许本就像人悲喜不定的绝不会遂谁的愿。
    刚进屋就看到烈槿已经回来了，和家里的长辈们正聊得开心，烈槿就是可以这样那惹得所有人都喜欢，清杉不知不觉也就成了一个旁观者，没有人知道她不见了这么久。就像他们说的，毕竟二十多年来她都不是这个家里的人，怎么可能和他们亲呢？就像这一晚上大家带给清杉的礼物不是红包就是珠宝饰品，不像现在给烈槿的新年礼物都是她喜欢的专辑，琴谱甚至知名钢琴家的签名。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是靠血缘就可以维持的，这些年来所有的热闹都像是一场戏剧，清杉从来不是其中之一。
    看着眼前的场景清杉不禁想起以前在泸镇，每年跟爸妈回外婆家都会时不时的听到外婆和舅妈跟妈妈说：“真不知道你当初是怎么想的，收留这个孩子你要多操一份心，弄得清桐也跟着受委屈……”
    “虽然她妈会寄钱过来但是你比得上人家那么潇洒吗？说走就走什么也不管，真是狠得下心……”
    “你看看你婆婆为这事都跟你们吵了不知多少次了，本来就不是好相处的人，这下让她找到小辫子有你好受的。谁愿意让一个不明不白的孩子在自己家？要换做是我我也不会顺心……”
    那时候清杉不知这些话是在说谁，是什么意思。后来才知道为什么外婆一家人都对清桐很好，对自己却还是会像爷爷奶奶那样。记得刚上小学的时候又一次清杉不想去上学，哭着赖在家里，但是爸妈都要上班，余晨见她哭的伤心自己又没办法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最后还是叫外婆到家里来看着她。余晨走后外婆说：“你要是再敢折磨我女儿以后你就别想进这家门了，把你放到门外去有狼会来叼走的。”这话吓得清杉以后再也不敢说不上学的话了，她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清桐耍懒的时候外婆总是会将他抱在怀里哄给他买糖吃，而到了自己这里就变了。现在看来自己就像寓言故事里的蝙蝠一样，一会儿说是哺乳动物，一会儿又说是飞禽，到头来却被两边都厌弃，无法合群只能昼伏夜出的躲在暗处。
    这次回棉州清杉只带走了奶奶送给她的一只手镯，说是木家的女儿都要有的。其余的礼物都放在了木家的房间里，那些都不是属于她的东西。许多不需要的东西带在身上就成了累赘，不是诚心送来的礼物拿在手里也是一种耻辱。
    清杉在车上想着早上的事，出房间刚要下楼就看到倚在栏杆上的木烈槿，像是特意在那等着她的。“怎么？看到大家都喜欢我失落了？不过找华哥哥做靠山也还是不错的选择，只是要劝你一句，别太高估自己了。博同情装可怜也是有个度的，别到头来被人嫌弃，灰头土脸的难看。”
    “虽然不知道你从那看出来的，但还是要告诉你，我不需要什么靠山也不需要谁的同情。还有我的存在到底威胁到你什么，你要这样一次次的诋毁我？”
    “诋毁？别说的那么无辜好不好？事实你都不敢承认？”
    “我不想跟你纠缠这些无聊的问题，你要怎么想随你吧！”清杉在转身下楼的途中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尽力的梳理好自己的情绪，她不想在离开之前还闹得所有人不得安宁。
    天开始淅淅沥沥的下小雨，华玄空将车开的很慢。他时不时的往后视镜里瞄一眼，想好好看看身边这个安静的人又怕她发现自己在偷看她，心里有些不服气的想着，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偷偷摸摸的了？越来越荒唐，总是去注意那些不该自己关注的事。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作为一个成年人有什么事是不能自己面对的？就算面对不了受点伤也是应该的，谁又是一路顺顺当当的过来的？可是有很多事都不是她应该承受的，她本来有着许多人没有的天真和灵性却无法和所有的女孩那样被宠溺着，拥有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天真和自由。自己应该去守护她，保护她仅存的纯真和希望。这件事没有人能比自己做的好了，无关风月只是当初自己将她带入这个旋涡之前就想好了一定要对她负责，早已做好了守护她的准备。殊不知他一心要保护她，最终却不知不觉被她困住了。
    “你怎么会喜欢这首歌？”清杉被车厢内的音乐打断了思路，好奇的望着正在开车的华玄空。
    华玄空被她这么一问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来。“这个，应该是前几天玄瑶借我的车她听的。”这是一首现下很流行的歌，只有小女生才会喜欢的那种很甜很可爱的歌，与华玄空一点都不搭。
    “玄瑶？你还有妹妹啊？”清杉听这名字觉得他们是一家人，可是从来没听说过他还有个妹妹。
    “堂妹，刚高中毕业。这次去茴皇岛你们应该能见到。”
    回到棉州清杉才发现小雨已经变成了小雪，她开心的跑进屋去叫着“妈妈，下雪了。”林?闻声笑着出门来。
    “慢点慢点，还像个孩子似的。你一个人回来的吗？”
    “和华哥哥一起回来的。”清杉这才发现自己太兴奋了，也没顾得上身后的华玄空。回头看华玄空正好也进门来，手里还有一堆大大小小的袋子，不知道他从哪拿来的。
    “你看看你，就顾着自己开心了，也不帮华哥哥拿一下。”林?含笑嗔怪的用手指点点清杉的头，满是欢心的宠溺。
    “?姨，新年快乐！”华玄空也笑着放下东西就给林?拜年，他与林?的关系要比木烈松与林?还要亲些，因为清杉不在，华家父母总是带着华玄空来陪林?，对于林?来说这个侄子跟像是儿子，两个人也向来是无话不说。清杉很多时候都偷偷羡慕着这样的关系。
    三人坐在阳台的玻璃房里，清杉悠悠的在一旁沏茶，茶壶里的水咕噜咕噜的沸腾翻滚着，屋外飘着细细的雪花，落在刚刚打出的梅花花苞上，一转眼就消失不见了，不知那雪渗入花蕊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冰冷。这是清杉第一次在江南见到雪，这样落雪的江南也是绝美的。在南方很少看得到大雪纷飞，和全世界的雪花一样都落的悄无声息。清杉第一次感受到风雪的可怕是在北方，北风夹杂着漫天大雪在空中旋转几个来回才轻轻的落下，抬头可以看到铺天盖地的雪迎面向自己冲下来，那一瞬间的恐惧甚至会引起一阵心悸，凌冽的风和洁白的雪让人满身寒意。
    华玄空和林?聊天，都是一些工作上的事，清杉在一旁静静听着也没法插话。华玄空忽然看着眼前的人有些出神，林?敏锐的发现华玄空的走神，他的目光终点是清杉的背影。清杉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高领毛衣一条黑色的针织裤，长发到腰松散的披在肩背，这样美好的年纪无论怎么简单都是最美的样子。林?望着两人露出欣慰的微笑，心想着未来要是自己也不在清杉身边了，有这样一个人爱着她保护着她自己也会放心很多。余生清杉的幸福就是她唯一的目的。
    “还好清杉这次去的是日本，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她要是去其他国家我肯定要跟着去的，不然怎么也不会放心。我有时候甚至会担心自己对她的关心会不会是病态的，不想她离开我的视线又不敢让她知道我的心思怕她有负担。”趁着清杉出去拿水果，林?一脸担忧的对华玄空说。
    华玄空安慰道：“?姨你不用担心了，不是还有我吗？你还记得我小时候怎么跟你保证的？”
    “你真的决定了吗？你要知道她就是我的命，我不想让她受一点委屈。”
    听到华玄空的话林?很开心但是又有些担心，凡是有关于清杉的事情她总是会格外的小心，小心到谁都不敢轻易相信。
    “如果她不能幸福我宁愿她一辈子都只有我，我来保护她。”
    华玄空知道，林?能跟他说这样的话就说明她是相信他的，只是这个承受了太多的女人总会用这样的方式来保护自己和想保护的人。她以为这样的强势和自立能击退所有对她有威胁的人，但是哪有那么多的坏人，只是她太过于虚弱以至于草木皆兵罢了。
    “当然了，我答应你的事我就一定会办到的。即使未来清杉有自己的选择我也会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妹妹一样，不会有人伤害她。”华玄空认真的看着林?，像是发一个巨大代价的誓言一样。
    清杉如约将奶奶给她的一个贝壳风铃给了华玄空，虽然她觉得这样将奶奶送给她的礼物送给别人不好，但是华玄空是奶奶的亲孙子应该没什么吧！“我说到做到了。不过这是奶奶给我的，你这样骗走了以后被奶奶知道怎么办？”
    “你放心，奶奶不会怪你的。”华玄空看着贝壳风铃像是在想着什么。
    “你为什么非要这个？这对你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清杉看着华玄空的样子莫名的觉得好奇，虽说奶奶的手艺很好甚至有很多都是艺术馆里明码标价的，但是华玄空是奶奶的孙子不差钱也不差奶奶的宠爱怎么会对一个风铃这样上心呢？
    “这是白宇泽让我带给你的。”华玄空答非所问的从行李箱里找出一个盒子扔给清杉，又低头将风铃小心点的放到一个黑色的木盒里。清杉见他不想提及风铃的事也就闭口不问了，摇了摇手里的盒子笑着说：“谢了！”
    清杉躲到早就房间才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幅浮雕，和白宇泽书房里的那幅画一模一样的两个成熟的木瓜。她轻轻的触碰着两个栩栩如生的木瓜像是触碰到了两个人的相识以来青春，不知这些年木瓜树怎么样了。那棵和白宇泽同年生的木瓜树是他们相遇的起点，也是他们的整个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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