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马牧场

    
    既然已经辞职，我就断了所有的退路。
    在银行门口对“小花猫”说的“包|养”什么的，当然是玩笑，可有一句却是发自肺腑——“等哥有钱的”。
    古语说钱是英雄胆，衣是圣人毛。我很清楚，从银行走到“亮靓进出口贸易公司”，这段不长的路实则就是我对金钱的认识之路。
    一分钱也能难倒英雄汉，更何况我的对手……就暂且把林婉儿的男同学当做对手吧，人家好歹是皮革厂的小老板，年产值几十万数的。
    “亮子，屁话不多说了，我准备了两万多本钱，下一趟就带上我吧！”
    锃亮的皮鞋随意的搭在了红木老板台上，亮子哈哈一笑，“你小子，看你嫂子不在，就把我这儿当菜市场了是吧？”
    “嘿嘿，怎么滴？难不成高总还瞧不起我这银行出来的小职员？”
    “次奥，我特么瞧不起谁，也不会瞧不起你不是？不提咱哥俩打小光屁股时玩出来的交情，就说两年前，要不是你帮我，我也没有今天不是？”
    似乎是被我戳到了痒处，高亮对于我的调笑有些恼怒，也对我能一下子拿出了两万多本金颇感意外。话说两年时他起家时，还是我在银行帮他弄出来两万贷款的。
    “筱筠，你知道的，我早就盼着你能跳出来，咱们兄弟一起干。有你这智商，咱哥俩赚钱是一定的。可是……你已经辞职了，可别再犯什么错误哈！”
    高亮的话，让我有些感动，可还是将他板台上的一支铅笔掷了过去，笑骂道“你有点宝哟？这钱是我这几年上班的积蓄，都是嘴里抠、手里勒出来的血汗钱，这下子全拿出来的，就指望着跟你高总混了。”
    “噢……不是犯错误来的就好。哈哈！哥不担心你别的，我就是怕你糊弄人家小姑娘，到时欠的情债太多……”
    “滚！”
    听他嘴里不说好话，我又顺手抓起了眼前的银质笔筒。
    “别、别……”
    高亮一下子从转椅上窜了过来，紧紧的握住了笔筒。
    “兄弟，这个可砸不得！这笔筒是哥哥我从一个苏联老红军手里换来的，据说出自克里姆林宫，搞不好还是列宁同志曾经用过的，我可准备留着给崽崽（儿子）当传家宝的。”
    “你个戳巴子（骗子）！”
    我松开了笔筒，不由得拍了拍额头“玛蛋的，这年头要是连倒爷的话也能信，连母猪都能上树。话说，从你手里卖出去的这种银笔筒，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了吧？难不成那克里姆林宫是生产笔筒的？”
    “嘿嘿！”
    被我揭穿了谎话，高亮也没有任何羞愧，反倒是当宝贝似的放好笔筒，转身俯在板台上“筱筠，这你就不懂了。做咱们这一行的，可和你在银行的工作完全不同。在银行，你们要求的是准确，连一个数字码都不能差。可咱们，赚钱的本事就是两个字……”
    看他得意的卖弄样子，我没好气的推了他一把，“不就是忽悠吗？”
    “果然是高才！不愧是俺高亮的兄弟，我就说过，以筱筠你的脑袋瓜，只要能跳出银行那潭死水，发大财就是一定的。”
    “少来！说正经事，这一趟，你准备带什么货，啥时出发？”
    在外人眼中，这门口停着“虎头奔”的亮靓贸易有限公司，还是挺能唬住人的。可在我眼里，高亮他一撅腚……
    “嗯，筱筠你来的正好。昨天，我刚接了老柳的电话，这一趟，我们准备搞大点动静。”
    一说到生意，亮子也一改脸上贱贱的表情，变得正经了许多。
    “柳老板这人筱筠你也见过，他是咱们湘南商会的理事……”
    “停、停！我说亮子，你说的那个柳老板就是柳申吧，我们俩还曾是大学校友呢！他不就是个大倒爷吗？还什么理事呀？花钱买来的名头吧？”
    “呃……”
    高亮一时也是忘了我和柳申很久以前就认识，这下倒有些真不好意思了。不过，干“倒爷”这行的，最不缺的就是脸皮。
    “牛皮吹破怎么办？补上，继续吹！”
    这句就是那位柳老板挂在嘴边上的名言，我与其在大学时，倒也没有太多的接触，只是经常听到关于人家的“传说”。
    这货在上学期间，就喜欢窜寝室挨门挨户的推销商品，后来还曾休学去北边，也算是“倒爷”的先驱者了。
    “嗯，既然筱筠你和老柳这么熟，那这事儿就更好办了！”
    “好办？跟他有什么关系？”
    我有些纳闷，北京经满洲里到莫斯科的那趟国际列车上，遇见些同行，并不稀奇。话说奔波在那九千公里漫长铁道线上的，大多都是这些“生意人”不是？
    自从国家为打击“官倒”，实施了《投机倒把行政处罚条例》，又逐渐取消价格双轨实行并轨制后，国内的倒卖环境便大大缩水。
    所以，众多“倒爷”的目光便纷纷投向了境外，其中最有名的便当属俄罗斯。
    强大的苏维埃联盟解体之后，独联体所有国家的轻工业体系都遭到巨大的破坏，而物美价廉的中国商品，便成为了“老毛子”眼中“上帝的恩赐”。
    牟其中用一车车的轻工产品，换来民航客机堪称神话。可事实上，在倒爷们中间，去俄罗斯一星期赚回一辆大奔，或是一车西瓜换来一辆坦克的传说也并不稀奇。
    只是，听亮子的话，似乎他与柳申的交集，并不是只限于那趟国际列车。
    “筱筠，老柳的意思是……小打小闹这么多年了，大伙也多是单打独斗。我们吃了那么多苦，可利润的一多半，都并不会落在我们自己的口袋里。所以，老柳打算把咱们湘南商会的分部开到莫斯科，让咱们湘南所有跑北边的弟兄们都团结起来，抱成团，省得受老毛子的欺负。”
    “噢？”
    亮子的话，让我有些吃惊。看得出，他在说到柳申的打算时，眼睛里射出的分明就是……崇拜。
    我知道，干这一行的，他们之中大多数人的偶像都是牟其中，那个正在满洲里大搞建设的秃顶男人。可是……我咧了咧嘴“亮子，我是新入行的，本金也就那么点钱。说白了就是搭你高总的顺风车，能赚些辛苦钱就知足。”
    “打住！”
    高亮猛的拍了下桌子，吓了我一跳。
    “筱筠，别人不知道，我还不了解你吗？你若真只是赚些小钱就满足，你会辞职？别跟我说那什么狗屁皮革厂小老板，以你的脾气，还有你的身手，他若真的惹了你，你还不早就把他打得连他妈都不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