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美不美

    
    48 弑杀
    陆遥走的时候没有告诉严蕾, 严沉海也没有向严蕾透露这个消息，他们两个人都想着，严蕾年纪小忘性大，以前没有陆遥的时候，她也过得很闹腾, 陆遥离开对她也就是少了个玩伴而已，没什么大问题。
    次日一早, 严蕾起床后和往常一样地四处找陆遥, 保姆没能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溜进了陆遥的房间。
    陆遥人走了，但是屋子里却留下了淡淡檀香, 窗外细雨绵绵，飘进来一丝丝湿意。
    严蕾环视着这整齐的房间, 桃花眼底似有水光浮现。
    “小小姐, 陆少爷去上学了。”
    严蕾面露茫然之色：“上学？今天这么早吗？”
    “因为学校有点远。”
    “哦。”严蕾垂下脑袋, 半晌又突然抬起：“那我晚上是不是要早点去接他，要不然他会被坏人堵。”
    “陆少爷转了个住宿学校，以后不用您去接他了。”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保姆被落在自己脚边的玻璃花瓶吓了一跳，“小小姐……”
    “你们这群骗子，都是骗子！”
    “小小姐。”
    “出去, 都滚出去, 都出去！”严蕾的突然爆发让保姆和管家都措手不及, 只能狼狈地离开陆遥房间。
    房门关上的瞬间, 严蕾将桌子上的所有东西都扫到地上，明明是个软萌的小女孩，此刻身上却全是暴虐的气息。
    他们把陆遥送走了！
    没有人告诉她，陆遥也没有告诉她，都是骗子，全都是骗子。
    严蕾的内心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愤怒。
    她真的好喜欢陆遥，自打她记事以来，除了陆遥，再没有哪个陌生人这样温柔地对待过她，没有私心，没有贪心。
    可是，他和他们一起在骗她。
    严沉海闻讯赶来，听着屋子里的各种声音，敲门的声停在半空，终究是叹了口气。
    “蕾蕾。”
    屋里的动静听了下，但是很快就再次响起。
    “蕾蕾，开门，我是爷爷。”
    这次里面的人再不为所动，直到严沉海让人破开门，严蕾才平静地看向他们。
    没有愤怒，没有责问，周边狼藉一片，一个四岁多的小女孩就这样平静地看着他们，仿佛这些狼藉与她无关。
    严沉海踢开障碍物，上前抱起严蕾，不容抗拒地将她抱了出去。
    到底是四岁的孩子，破坏力再大也只不过是摔摔椅子，扔扔被子，严沉海带着她刚走，就有保姆进去打扫。
    严蕾木然地坐在严沉海腿上，由着医生替她的伤口上药。
    白嫩的脚底被玻璃碎片扎进去了好几块，手上多处破皮，医生拿镊子小心地夹出肉里的碎片，严蕾也只是将脸埋在严沉海怀里，再不似以往那般喊疼。
    陆遥的不告而别让她明白，这世上没有人永远可以无原则的容忍她。
    就是严沉海，也可以因为她对陆遥的太过亲近而将陆遥送走，原来她不是可以为所欲为。
    严沉海哪里猜不出严蕾的心思，但是他却无从反驳。送走陆遥的的确确是他的私心，他不希望严蕾和外人毫不设防的亲密，尤其是像陆遥这样注定不可能安稳的人。
    陆遥的离开像是一个插曲，严蕾在这天早上之后，再无其他表示，每天依旧没心没肺地撒欢。
    只是再没有人会帮她复习家庭教师的重点，也没有人会陪她扎马步，每天放学时间，她也没必要掐着点出门了。
    一切都变成了最初的模样，所有人都自觉回避了陆遥的名字，他的存在一点点变弱。
    直到第二年五月初，严蕾突然走进了严沉海的书房，正开着视频会议的严沉海吓了一跳，急忙开了静音暂停会议。
    “蕾蕾，怎么了？”
    严蕾将身后的箱子搬到面前，脸上是一种奇怪的表情，四五岁的孩子表情管理一般，努力忍住眼泪的倔强和不想说出来的期待在她脸上很是复杂。
    “这是陆遥的生日礼物，爷爷再去看他的时候，交给他。”
    说完，严蕾便离开了。
    严沉海看着那只灰色的行李箱，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
    陆遥不辞而别的时候，心里是有些害怕的，只是他担心的不是未来不可知的危险，而是严蕾得知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有点担心这座庄园会不会被她拆了。
    直到三个月后，严沉海来看他，他才从严沉海无意间的叙述中知晓，严蕾没有拆庄园，她只是拆了他的房间。
    很有理智，恩怨分明。
    陆遥露出了三个月来的第一个笑容。
    他在严家上了几个月的武术课，比起这儿的孩子多了些技巧优势，但是相应的，他比起自小就是挣扎求生的孩子少了太多的狠绝。
    这一点，在他初到这儿就意识到了。
    一群以命换命的孩子里，突然出现了个被教官关照的孩子，他的处境有多恶劣可想而知。
    严沉海当初要求这儿的教官留住陆遥的命时，就已经违反了规定，教官迫不得己照做了，但心里对他却是冷漠甚至鄙夷的，既然玩不起，何必要来向死而生。
    他们依照严沉海的要求，但也只依照了这个要求，除了不让陆遥死，其余的他们都当没看见，故意刁难，设置陷阱，排挤孤立，他们全都没看见。
    可以说，若是陆遥不是在方丈那儿修来的佛性和天性，他怕是要恨死严沉海了，但是在严沉海得知这一点，对他露出内疚的神色时，他只是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三个月一次的探访时间很快结束，陆遥回去前突然问了一句：“严蕾……还好吗？”
    “还好，我下次把她带来看你。”
    “不用。”陆遥毫不迟疑地拒绝：“这儿不适合她。”
    哪怕他很想见一见严蕾，但是他终归不愿意严蕾看到如此狼狈的他。
    相由心生，心里沾上血腥味的他早已没了曾经让严蕾喜欢的温柔了吧。
    严沉海临走前收回了之前的叮嘱，虽然晚了，但是他还是希望能够挽救点什么。
    尽管他知道，或许陆遥会因此而被那些学生无所顾忌的折辱，但是他在海兹基地的路还很长，绝不能因为这句话而毁了他的所有。
    可是严沉海没料到严蕾敏锐到他只是偷偷去了一次海兹基地就能发现，还送了一行李箱的药物和绷带。
    是的，当他打开行李箱时，也是震惊的。
    他从未说过陆遥去的是什么地方，他害怕严蕾因此会闹上天，但没想到严蕾早就知道了。
    陆遥的生日在五月初，严蕾连自己的生日都未必记得，却能记住陆遥的生日，可见陆遥在她心里终归占了个位置。
    严沉海又一次来看陆遥，虽然此时陆遥的生日已经过了好几天了，但是他接过箱子时还是很开心的。
    尽管严沉海刚走，教官就没收了这份礼物。
    海兹基地禁止外来物资，陆遥脸上难得露出失落的神色，严蕾送给他的礼物，他还是有点舍不得的。
    “等你活着毕业了，这些东西还能取走。”
    陆遥闻言，脸上慢慢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来，教官却只是摇了摇头，像他这样的孩子他不是第一次说了，但是他们的仓库里却堆了太多蒙尘的箱子，箱子的主人却早已归入黄土。
    陆遥见教官将里面的东西盘查完，他便打算离开，刚刚转身就被叫住了。
    教官其实挺满意陆遥的，虽然不够狠，但却是很有原则，尽管这儿是个不配有原则和底线的地方。
    “这个可以给你。”教官手心摊开，露出几枚红豆。
    陆遥愣了愣，有些不解。
    “你这小子，那么小就那么招女孩子喜欢了。”
    “啊？”
    陆遥茫然接过红豆，回去后找了个盒子将它们放好，塞进柜子角落里。
    严蕾蛮喜欢红豆这种食物的，估摸着她收拾东西时没注意丢了几颗进去，虽然他想不通为什么这几颗红豆为什么会掉在这里面。
    将这一连串动作完成后，他和往常一样走出寝室。
    “今儿个又有人来探监了？”说话的是个清瘦的男生，五官很是精致，在这弱肉强食的海兹基地里，他和陆遥都是异类。
    一个是可怕的猎物，一个是光明的孩子。
    陆遥见到他不意外，他和往日一样绕过他离开，但是却已经进入戒备状态。
    他从第一眼见到这个男生时，就没有小看过他，事实证明，他没有猜错。
    海兹基地预科班每两周会有一次生存测试，每次测试都有死亡人数限制，不可多也不可少，死亡人数达到数目难度值就不再攀升，否则测试将不断提高难度，直到死亡人数到达及格线。
    上一次的测试时，东岛的预科班和南岛的预科班在一起进行，这个南岛的少年自然成为东岛不明底细的人眼里的肥肉。
    陆遥和之前一样没有和任何人结伴，但却做了次旁观者，亲眼见证了东岛预科班的一个小群体的全灭。
    他记得，那天天气阴沉，岛上的雨林里雾气浓郁，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少年引着野兽，一点点耗尽那几个人的体力，最后在他们绝望的神色里，用尖锐地指环割破了为首之人的动脉，鲜血飞溅，从少年的发梢落下，沿着消瘦的侧脸流进衣领，往日惨白的脸色因此变得艳丽。
    其他几个人从最初的震撼中惊醒，没有时间太去恐惧，每个人眼里都是破釜沉舟的狠厉。
    可还是这个少年，面带微笑地咬破其中一个的脖颈。
    那天，陆遥看着他伸手抹开脸上的鲜血，露出一个妖异的笑容：
    “我帮你解决了这群废物，你要不要和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