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山淡淡一笑,道:“不要紧,反正那是沈天奎的话,冯兄照实而说就是。”
冯子浩道:“既然如此,在下先行告罪了,沈天奎说那宣华夫人的年岁,可做阮大侠外婆了,还在痴想阮大侠垂青于她,劝她早些死去心中情焰。”
张信微微一笑,道:“在下早就有此感觉了。”
阮山道:“什么感觉?”
张信道:“那沈天奎早已对宣华夫人有爱慕之心,才会三番五次的纵容她,不论什么事,都让她三分。”
阮山道:“宣华夫人知道吗?”
张信道:“自然知道,她才有恃无恐。”
阮山道:“不管如何,宣华夫人曾数次救助在下,这情意实在是叫在下不安,真不知日后,如何报答她。”
张信道:“不只阮大侠,要是天下和沈天奎为敌的人,都应该感激她。”
阮山站起身子,道:“冯兄伤势没痊愈,在下也不便多打扰,过几日,冯兄身体好些了,在下再来和冯兄长谈。”
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冯子浩长叹了一声,道:“阮大侠。”
阮山已经走到了门口处,重又转了回来,道:“冯兄有何见教?”
冯子浩道:“有一件事,在下不得不说。”
阮山道,“什么事?”
冯子浩道:“关于那王小玉……”
阮山接道:“王姑娘人间仙女,无人不喜爱她,这个兄弟明白……”
冯子浩摇了摇头道:“我是说现在,在下心中想的事。”
阮山道:“冯兄想的什么?”
冯子浩道:“阮大侠对那王姑娘似乎是无情。”
阮山怔了一怔,道:“我们相识很久了,情同手足,怎能说无情呢?”
冯子浩道:“在下所指的情是爱情,当今世上,只有你阮大侠这等人,才配王姑娘,在下、玉箫郎君,和那位程公子,都配不上她,因此,在下想……”
阮山道:“冯兄,王姑娘才慧过人,一切有她自己主张,她要怎样,咱们都无法勉强她,是吗?”
冯子浩道:“阮大侠说的不错,王姑娘的事,只有王姑娘自己决定,咱们都无法代她做主……”
长长叹息一声,道:“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我想了几年,就没有想明白过。”
张信道:“当局者迷,冯兄现在想明白了,也为时不晚,”
冯子浩轻轻咳了一声、道:“阮大侠,在下想到了一件事,不知阮大侠能否答应?”
阮山道:“只要合乎情理,在下一定答应。”
冯子浩道:“在下伤好之后,想要追随阮大侠身后效力。”
阮山道:“‘追随’二字,在下如何敢当,冯兄如果愿意同为江湖道义,除恶扬善,兄弟随时欢迎。”
张信道:“冯兄肯加入我们的阵容,使我等实力增强了不少。”
冯子浩道:“诸位能够答应,在下就感激不尽了。”
阮山一拱手,道:“冯兄好好养息,兄弟不打扰了。”
缓步走出了小室。
张信紧随身后而出。
阮山突然想起了程公子,低声说道:“那位程公子怎样了?”
张信道:“其人武功高强,一身奇毒,在下不敢让他手脚活动。”
阮山道:“你把他捆起来了?”
张信道:“我点了他四肢穴道,派人监守、主要不让他运气冲动穴道。”
阮山道:“你和他谈过话吗?”
张信摇了摇头,道,“没有,其人性情冷酷、倔强,只怕很难说服他,在下的意思,不如暂时把他囚禁起来,折磨一段时间再说。”
阮山道,“咱们去瞧瞧他吧!”
张信道:“好!但阮大侠要小心他的暗算、此人心机深沉,恶毒,只怕不在那沈天奎之下。”
阮山道:“我知道,昔年我就是被他打下了深谷,身坠险地,才吃了千年灵芝。今日和他交手是第四次相逢了。”
张信道:“在下带路。”
抢在阮山前面,带阮山走入了另一座小室中。
阮山抬头看去,只见那程公子盘膝坐在木床上,木床两边,各站着一个持剑大汉,四道目光,一直盯注在那程公子的身上。
那程公子紧闭着双目,虽然听到脚步声,仍然是不肯睁眼瞧看一下。
阮山轻轻咳了一声,道:“程兄,好些了吗?”
程公子睁开双目,望了阮山一眼,冷冷说道:“刚才与在下对掌的黄衣老者,是你阮山装扮的吗?”
阮山道:“不错、刚才多蒙程兄承让了。”
程公子冷笑一声,道,“我早该想到是你。”
阮山谈谈一笑,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在下此来想和程兄谈谈今后的事!”
程公子道:“什么事?”
阮山道:“程兄准备今后作何打算?”
程公子冷冷说道:“阮大侠准备如何对付在下?”
阮山道:“在下还没有想到如何对付阁下。”
程公子道:“现在你可以想了,在下想先知道阁下准备如何对付在下,”
阮山道:“那要看程兄是什么态度了,如果程兄可以和我们合作,合力对付那沈天奎,咱们极是欢迎,但如果程兄不愿和我们合作,那自是又当别论了。”
程公子摇了摇头,道:“在下只怕很难和各位合作。”
阮山道:“为什么?”
程公子道:“条件不合。”
阮山道:“阁下要什么条件?”
程公子道:“王小玉,如若谁能把王小玉许配给我,我就给谁帮忙。”
阮山脸色一变,道:“王姑娘的事情,任何人都做不了主,但如若阁下自信能够使王小玉对你动情,那是阁下的事,阁下这个要求,未免太过份了吧!”
程公子冷笑一声,道:“你不管也可以,但要你答应一件事。”
阮山道:“但要合乎情理。”
程公子道:“是否合乎情理,在下不知道,不过,你一定能办到。”
阮山道:“你说说看。”
程公子道:“我要你退掉王小玉的婚约。”
阮山道:“王姑娘和我并无婚约!”
程公子道,“但她表姐的遗命把她终身许配给你了……”
长长呼了一口气,接道:“不过;在下并不是无理取闹……”张信接道:“逼人退婚,这还不算无理取闹,那要怎样才算无理取闹呢?”
程公子道:“王小玉的舅父没死之前,亲口答应家父,把那王小玉许配给我,只不过,这些事都无法证明了。”
张信道:“既是无法证明的事,如何能凭你程公子随口乱说。”
程公子道:“王小玉的舅父早亡,家父也不幸死去,如若王小玉的表姐还在,也许她还可以作证,不幸她也死了!”
张信道:“如若王姑娘的表姐知道此事,哪里还会把王姑娘许配给阮山呢?”
程公子冷冷说道:“不管你们信不信,这是家父亲口告诉我的事情,我想,这是千真万确的事,但这和各位关系并不大,重要的是对付沈天奎。”
张信道:“你能对付沈天奎?”
程公子道:“不错,沈天奎在我身上做了手脚,或是用毒,或是暗点奇穴;但在下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用毒针刺了沈天奎一针,诸位是亲眼所见了,除此之外,在下也在沈天奎的几位属下身上,暗中下了毒……”
张信接道:“阁下很阴险!”
程公子道:“在下为了自保,和沈天奎这等人来往,不得不用些心机。”
张信道:“有一点,希望阁下明白,此刻,你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我们随时可以置你于死地。”
程公子淡淡一笑,道:“我知道,但你们无能力对付沈天奎。”张信道:“你如果不肯和我们合作,沈天奎也一样会毒发身死。”
程公子道:“所以,在下相信,他会不计一切来此救我。”
张信道:“如果我们现在把你杀了,他救出去的只是一具尸体。”
程公子突然放声大笑,道:“诸位把在下看得太无能力了。”
张信道:“怎么说?”
程公子道:“如若诸位杀了在下,那沈天奎就不会死了,因为在下早已把解药,交给了我一位对我忠实的属下,如若他知道我死了,自然会把解药交给那沈天奎,连同他几位中毒的属下,自然也一并获得解药;这就是诸位杀死在下的代价,如果咱们能够谈得好,不用诸位出手,数日之内,沈天奎和他几个重要的助手,都将毒发身亡。”
张信道:“听起来阁下似乎是很有把握。”
程公子淡淡一笑,道:“如果在下无此把握,岂肯坐此待毙。”
张信道:“五毒门的能力,在下昔年也曾听过,不过,我倒是想不出你有什么办法,能够在穴道被点下,逃离此地。”
程公子双目眨动,道:“好!在下试给诸位瞧瞧!”
阮山,张信,都似乎是有些不信,四道目光,盯住着那程公子。
只见程公子闭上双目,久久不见动静,似乎是入定一般。
张信正想开口,突然听到两声惊呼,两个执剑的大汉,齐齐摔倒在地。
回头望去,只见两个执剑大汉的脸上各自爬着一条绿色的蜈蚣,满脸青气,似乎是已经被那绿色蜈蚣咬伤。
程公子睁开双目,笑道:“这两只绿蜈蚣,奇毒很烈,不输见血封喉的淬毒暗器。”
阮山万万没有料到,他在被囚时,仍然敢施毒伤人,事先没有防备,没带蛟皮手套,倒也不敢伸手去触摸那些毒物。
张信冷笑一声,道:“他们死了吗?”
程公子道:“如果在一顿饭工夫不施救治,那就没有救了。”
张信道:“你有解药吗?”
程公子道:“有解药,你们也无法施用!”
张信道:“为什么?”
程公子道:“因为那是活解药,以毒取毒。”
张信道:“要解了你的穴道,才能施救?”
程公子微微一笑,道:“不错,张先生果然极明事理。”
张信回望了阮山一眼,默然不语。
阮山略一沉吟道:“救人要紧,解开他的穴道。”
张信右手挥动,拍活了程公子四肢被点的穴道。
阮山却借机退到室门口处,暗中戴上了千年蛟皮手套。
只见那程公子,伸展了一下双臂,缓缓走下了木床,口中喃喃自语,右手轻轻的取下了那两只蜈蚣,放入袖中,顺手由袖中取出一个玉盒。
打开盒盖,倒出两只人面蜘蛛,放在两人被蜈蚣咬伤的伤口处。
阮山仔细瞧去,只见那两只蜘蛛,大如鸡蛋,通体如墨,顶门却有一个白点。
但见两个执剑人脸上青气渐消,片刻工夫,青气消退净尽,面色复转红润。
程公子收起蜘蛛,藏入玉盒,又取出两粒药物,投入两人口中,道:“不过一盏茶工夫,他们就可以清醒,不用再为他们的生死担心了,咱们还是谈谈合作的事……”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在下毒死沈天奎,和他几位得力的助手,只要阮大侠肯答应拒绝王小玉的婚约。”
阮山心中暗道:和沈天奎这场拼斗,到目前为止,还无必胜把握,如若沈天奎突然毒发而死,对武林大局,自然是有很大的好处,这程公子要我逃避王姐姐的婚约为条件,才肯毒杀沈天奎,倒是一个很大的难题。
只听程公子又接道:“一个人不能兼得鱼与熊掌,阁下已经扬名天下,武林中人,都把你当成了救星,立千秋大业,只有牺牲一些私情了。”
阮山冷冷说道:“王小玉已经离开此地了,阁下信是不信?”
程公子怔了一怔,道:“这话如果出自别人的口,在下不信、但既然是你阮大侠说出来,在下只好相信了。”
阮山道:“多承你看得起我,玉姑娘已经离此他往,留给在下的书信上说,她去为表姐报仇了!”
程公子道:“阮大侠可知那王姑娘的仇人是谁吗?”
阮山摇了摇头道:“信上没曾提起,也没说明她要去何处?。”程公子沉吟了一阵道:“你说的都是真话?”
阮山道:“字字真实。”
程公子道:“她一个人去的吗?”
阮山道:“她有两个情同姐妹的女婢,和她同行。”
张信接道:“还有一个人追她而去。”
程公子道:“什么人?”
张信道:“玉箫郎君。”
程公子冷哼一声,道:“早晚他要和冯子浩一样的下场。”
阮山心中暗道:那冯子浩也没死啊!
心中念转,却忍下没说出口。
程公子突然抬起头来,两道眼神,逼注在阮山的脸上,接道:“冯子浩的事不谈,阮大侠意下如何,还望给在下一个肯定的答复。”
张信接道:“这话阁下应该去问王姑娘,也只有她才能决定,阮大侠就算答应了,也是于事无补。”
程公子冷冷说道:“看来,咱们是谈不成了。”
阮山冷笑一声,道:“阁下又准备用毒物伤人吗?”
程公子道:“你是我和王小玉之间最大的障碍,看来除了杀你之外,别无良策了。”
语声微住,突然扬手,绿光一闪,直向阮山飞去。
阮山右手一抬,接住了那绿色蜈蚣,五指加力,把蜈蚣一捏三段,投掷在地上,道:“阁下还有多少毒物;尽管施展吧!”
程公子冷笑一声,道:“你带有武林三宝之一的千年蛟皮手套。”
阮山微微一怔,暗道:“他的见识倒是很广。”
但听程公子接道:“家父在世时,告诉过我,他就是吃了这千年蛟皮手套的亏,伤在了花仙子的修罗指下……”
突然提高了声音道:“那花仙子是你的什么人?”
阮山道:“我恩师之一,你如果想替父报仇,在下也愿代师出面。”
程公子道:“我父亲待我并不好,如果不是他阻拦我,六年前,我就要你的命,也不会让你活到今天。”
阮山道:“六年前,你把我推下悬崖,只是我命不该绝……”程公子接道:“如果不是先父阻拦我,我要眼看着你死在毒物口中,也不会给你生机了。”
张信缓缓说道:“如若留着阁下,使咱们又多了一个强敌,那就不如先杀了阁下了。”
程公子暗中提聚真气,凝立不动。
阮山长长呼了一口气,道:“令尊昔年,对在下曾有过相救之恩,在下今日也放兄台一马,你可以走了。”
程公子似乎是大感意外一般,怔了一怔,举步向前走去。
阮山低声对张信道:“张兄,请招呼兄弟们一声,不要为难这位程公子。”
张信点了点头,目光转到程公子的脸上,道:“阮大侠大仁大义,虽然只是点滴之恩,也必涌泉以报,放阁下平安离开,只怕也出了你意料之外,希望阁下能知好歹。”
两句话,含义深长,无疑是提醒那程公子,要他把阮山和沈天奎的为人比较一下。
程公子也不答话,放步向外走去。
阮山和张信,一直追在那程公子的身后,一直看他安全离去,两人才转身而回。
张信轻轻咳了一声,道:“阮大侠,心中有什么打算吗?”阮山回顾了张信一眼;道,“你说,我放了那程公子对吗?”
张信道:“程公子为人的阴沉、恶毒,不在沈天奎之下,如今阮大侠放了他,未免是纵虎归山了。”
阮山道:“我知道……”
语声微微一顿,道:“当我决心放走那程公子时,我已经决定了约那沈天奎,作次决斗。”
张信道:“阮大侠准备直接找他挑战?”
阮山道:“不错,还要张先生设法传告武林,使沈天奎无法不出面应战。”
张信道:“逼那沈天奎出战,倒不是难事,但阮大侠是否已经算过,一定是那沈天奎的对手。”
阮山道:“我大约想过了,他的功力可能比我深厚,但我的武功、招数,比他博杂精奇,还有他的年龄,已近花甲,只怕是难耐久战,如若我们拼上千招,他将力尽不支。”
张信沉吟了一阵、道:“江湖大局、转变得逐渐对我等有利,就眼下情势而言,似乎是用不着走此极端。”
阮山道:“沈天奎连遭挫败,锐气大失,此时此刻,当是他重出江湖后,最为暗淡的时期,如若我能够侥幸地胜了他,不但可以使他声威尽失,统驭不固,而且也许可以挽救一场大劫,”
张信奇怪道:“挽救一场大劫?”
阮山道:“不错,挽救一场大劫。那沈天奎已经决定于本月十五全面发动,同时用飞鸽传书,函告各大门派中潜伏的奸细,一齐动手,设法取得各大门派的领导之位。”
张信吃了一惊,道:“这阴谋万万不能让他得逞。”
阮山道:“是的,所以,我们要在十五日之前,和他决一死战。”
张信道:“既是如此,那是势在必行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屈指算来,距离十五日,不过只有五日时间了。”
阮山点了点头,道:“是的,所以,我要请张先生设法在一两天内,逼那沈天奎出面和我决战。”
张信道:“好!在下当尽我全力相助。”
阮山道:“在下也要借用两天之力调养一下体力,如果没有特殊的事,就请张先生做主,不用惊动我了。”
张信道:“阮大侠只管养息。”
阮山轻轻叹息一声,欲言又止,缓步走到袁莹莹的房中。
袁莹莹正在梳头,眼看阮山走了进来,站起身子笑道:“大哥,我是不是长大了?”
阮山微微一笑,道:“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语声一顿,脸色突然变得十分严肃,接道:“莹儿,咱们好好休息两天,调息体力,研究武功,纵然能再多得一招一式,也多一份把握。”
袁莹莹神色一变,道:“有什么事?”
阮山道:“两天之后,我要和沈天奎决一死战,而且定要和他分出生死!”
袁莹莹道:“只怕那沈天奎,不肯答应和你决战。”
阮山道:“我已经让那张先生尽一切可能,逼他出手。”
袁莹莹道:“大哥要逼他决战,可是心中有把握一定能够胜他吗?”
阮山摇了摇头,道:“因为现实不容许我们再等待了!”
袁莹莹道:“为什么呢?”
阮山道:“那沈天奎已经决定十五日通令各大门派中,潜伏的奸细,要不择手段,夺取掌门权力,准备供他调遣。”
袁莹莹道:“所以,大哥要在十五日之前搏杀沈天奎?”
阮山道:“正是如此,绝不能让他把这一道令传出。”
袁莹莹道:“但大哥一人,未必是那沈天奎的对手啊!”
阮山道:“所以,要你相助我了。”
袁莹莹嫣然一笑,道:“咱们生死与共。”
阮山道:“不错,咱们尽两日时间,调息一下体力,我还想传授你一点武功。”
袁莹莹道:“好吧!能和大哥战死一处也是小妹的心愿。”
时光匆匆,两日间弹指而过。
在这两日中,阮山和袁莹莹,同室演练武功,和外界完全隔绝。
张信既要接待佳宾,又要安排那阮山和沈天奎决战的事,费尽了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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