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中锦绣,尚未找到。
武中魁首,却是有了眉目。”,金殿内,正接受女儿诊治的老皇上说道,“我儿,可有兴趣见见?”
“又是哪位将军的公子,父皇?”
汐月收了金针,将盒子放置在一边,“他们被哄得久了,怎么您也当真了?”
“公主殿下,非是四镇,与洛家也没有关系。”
一边候着的孙正上前小声道,
汐月一愣,略有些迟疑道,“隐卫?”
孙正精神一紧,见老皇上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仔细想了想,眼前的公主乃皇后嫡出,身份高贵非常。
更兼是那位药仙的弟子,知道隐卫也不奇怪。
“公主,嗯,应当知晓,隐卫乃是皇族选拔,为了一探天都准备的官家子弟。可是这一位,有些特别……”,
“特别,难道比皇族精锐还要强?”
汐月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却见孙正并不反驳,这才认真起来,
“如果老奴所料不错,昨夜闯入的那个年轻人……”
孙正斟酌道,“以其灵力的纯度而言,应该是最接近‘无名’的武人。”
“当真?”汐月讶然道,
“昔年武王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从天都遗藏中抄录了部分‘地煞’修炼方法,并以此锻炼出了强兵‘神威’,这些人老奴都见过,也打过交道。
隐卫里,也曾出现过一窥天罡术式的武人。
可惜,这些人的灵力都不如那个年轻人的纯粹。
以老奴观之,他恐怕兼修了‘地煞’与‘天罡’术式。”
孙正心下其实另有猜测,以昨晚的观察,或许不仅仅是兼修,有很大可能,那个年轻人得到了天都遗藏所剩下的功法。
即完整的地煞二十四,以及一半的天罡术式。
“我儿,等会儿一起去看看吧。”
皇上缓缓道,“好不容易出了个俊杰,虽然带了些刺,朕……还不想毁了。”
既不愿毁,当为皇族所用。
汐月当然明白父亲的意思。
至于如何使用,其一为新皇效力。
或者……为大夏驸马!
皇上龙体欠佳,孙正需要在一旁伺候,于是便从内侍与金佛寺中选了几人,在一处靠近宫墙的酒楼里等候。
内侍几人只知眼前的人来自雪岭,与那位药仙有莫大关系,更兼关系到圣上的身体康健,自然是姿态极低,不敢轻易得罪。
另一边的金佛寺来人则是石头,为主持圆胜亲传弟子之一。
酒楼为皇族产业,今日得令,更是不招待来客。
汐月便站在三楼雅间窗边,见那往常拥挤不堪的街道纷乱无比。
十余个京中悍卒抱在一处,似乎在阻挡着什么,然后在一声爆音中炸飞了出去。
狂乱的飓风里,走出一个男子。
白色的长衣,没有纹饰,腰间别了一柄剑,并未出鞘。
“是府库的寒铁。”
一位内侍远远的扫了眼,解释道。
汐月轻捏住冰壳的下沿,护住脸部的遮掩,问道,“看出了什么?”
“蛮力,力道目前看,大概有强卒的三十倍到三十五倍之间,或许能更强。
衣服能够排斥劲力,指,拳,手臂,腿,胸腹的要害,都有气劲防御。
没有疲惫的迹象,是不以食物和水作为补充的类别。”石头一边捏着念珠,一边道,“孙公公估计的没错,大人。眼前的武人,拥有比‘神威’更加完全的地煞术法,‘攻’、‘守’、‘术’、‘外’都有涉猎。
身体能够养就灵力,并且灵力能反哺身体,驱动术式。
只是……”
“怎么?”
“大人,他的攻击路数太简单了,刚才的攻击全是正面强攻……”,石头补充道,他虽然名字唤作石头,习得也是硬功,但也不会莽成那样。
对力量的绝对自信……吗?
汐月暗暗道,虽然莽了点,不过不怎么讨厌。
“他为什么不离开?”
“大人,大概是尊陛下的口谕,要将京州悍卒全数击溃,一个,一个也不留。”
内侍颇有些牙酸道,
下一刹,就见那白衣男子一拳轰击地面,将几个躺着装死的兵卒崩飞了出去。
片刻之后,街面上残留着呻吟之声,却不再有能动弹的兵卒了。
“大人,该走了,这里的事情结束了。”
石头提醒道,却见尘烟散去,那个白衣男子就静静的看着他们的方向。
内侍几人也不是弱卒,一刹便反应过来,心下警兆大升。
这家伙,能感觉到他们?!!!
即便有着墙壁,高楼,冗长的街道阻隔,几人俱是没有一点安全感,仿若被置放在平原之上,那个男人就隔着几丈的距离打量着他们。
他们本都是经过了死斗的武人,不然也不会派来保护要人。
可惜刻印于脑子和骨头上的招数,却突地有些不自信起来。
白衣男子轻轻摸向腰间的名剑,就似摸在了他们的背脊上一样,只要发力捏动……
片刻,也不知是确认了什么。
他的眸光转向皇城金殿,一个轻跃,落地时已是在街尾的位置。
白衣男子的离开,令众人大松一口气,恢复过来是衣服上已是粘了一层汗水,俱是后怕不已。
“大人,还请速速离开,此地已经不安全了。”
“嗯。”
汐月轻抚胸口,那丰盈下跳动的脏器,仍旧未能平静。
并不仅仅是因为恐惧,还带着一种陌生的……兴奋。
【做的不错,的确有资格站在这里。】
“你的要求,朕会替你安排好。”金殿龙椅上,老人道,“在那之前,有些事情,还需要用到你。”
“延命?”,白衣男子开口道,只两个字就让金殿里的内侍们全都变了脸色,
“武家公子,大夏自有规矩,话不可乱说。”
孙正笑眯眯道,“以后这般不敬的话,还请慎言。圣上宽宏,但咱家这般作下人的,也不能任由公子胡来。”
武扬左右看了看,似乎读出了几人的情绪,没有继续说什么。
“圣上的身体,由太医护持,康健的很。公子如果有过人的手段,咱家作为奴才也不好阻拦,只是希望别弄出乱子。
至于公子要的术式……”
孙正隐晦的看了眼皇上,见后者没有反对,便接着道,“大概需要年余左右。”
“一年?”
“没错。”
金殿内的守卫残留的不多,皆是内侍的老一辈精锐,是故孙正也没有隐瞒,“天罡术式为‘无名’留下的宝物,即便是内侍和禁卫,也不能保证把它们的下落全找出来。”
孙正说到这里,突地一顿,若有所思的看向武扬,笑道,
“不过,如果武家公子愿意给些助力,说不准能快一些。”
武扬并不喜欢这般弯弯绕绕的说话方式,径直道,“说。”
“吾等内侍禁卫,现在有几个较为烦忧的事情,没有解决它们,自然也没有办法替公子追查术式的下落。”
武扬这次没回答,一副静待下文的样子。
“其一,咱家手上有一份名录,上面有几个比较麻烦的刺头,令得圣上烦忧不堪。可惜他们还有些用处,暂时不好出岔子。
武家公子,如能替咱家几个把差事办了,查出他们几个密谋的事情,奴才们定然感激不尽,稍后为公子寻找术式,自当投桃报李。”
孙正说到这里,似是想到了什么,补充道,“还望公子知晓,切不可以武力袭扰他们,不然出了岔子,那些过往的旧事,就再也挖不出来了。”
“密谋机要之事,确切的指向是什么?”武扬缓缓道,“你们莫不是想让我挖出他们的脑子?”
金殿上,一个侍卫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自然不需要做到那般田地。”
孙正似乎没有注意到那内侍的异常,接着道,“这几十个刺头,俱是来自灵州和江州大族,只是二十年前进入京州,短短时间就做大到这般田地,将不少劳苦功高的老臣排挤的贫苦不堪,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奴才们还未查出个轮廓,只能烦劳公子了。”
“另一件事,应当是公子感兴趣的。
三十年前,大夏曾有些罪人,‘假传圣旨’,从各部选了不少武力高强之辈,私自探索天都遗藏。”
孙正眯起眼,“其中,有传言,取得了天罡术式。
这件事,希望公子也去调查一下,奴才自然也会为公子指引方向。”
武扬点点头,就要走出金殿,
“公子,切记——”,
“不能以武力袭扰,我知道了。”
“亦不可出京州,调查止于此地。”
皇上淡淡道,“你应该很清楚,现在……还不到你和‘他们’起冲突的时候。”
“好。”
待得武扬离开,一干内侍也退了下去,汐月褪了贴肤面具,替父亲把了脉,施起金针,“说了好几次了,不可妄动肝火,父皇,保重龙体。”
“好,好,听我儿的。”
皇上笑着道,
“他才刚来,你就禁了他的武力,也不给他安排个去处,万一出了岔子怎么办?”
“那武家娃娃,倒也不简单,才些许时间,就盗走了我儿的心。”皇上摇了摇头,佯作不满道。
“父皇这是吃的哪门子醋,儿臣只是忧心,他一个武夫,乱了父皇的布置。”
汐月面色如常道,“那灵州和江州大族,先后击溃礼部,兵部,连户部都受了不少影响,儿臣听师傅说过,三十年前的大乱,死了多少官员,几乎半数以上的京州大户都糟了灾,死的死逃的逃,被那些外来的大族占了位置,翻不了身。
这事情,儿臣知晓父皇花了不少心思,所以才不想出意外。”
“过去的事情,总要有个结果,朕心中早已有了想法,只是缺了证据。即便那武家儿郎以蛮力拿到了结果,朕也能心安,只是将另作安排。
此种人,便做不了他用,终归……只能是兵器了。
希望他别让朕失望。”
皇上见自家女儿仍旧忧心忡忡的样子,岂能猜不出对方的想法,令孙正唤了那金佛寺主持前来,
“圆胜,昔日百花盛诞,我儿那一令,尚在你处?”
“圣上明见,百花盛诞三上首,确有一令留存,本为‘皓月公主’所有,只是公主未有闲暇,所以暂放于金佛寺。”
“出家人不打诳语,皇族中人也知晓公正处事,大师又何必恭维小女子。”
汐月对此类供奉之词早已听过不少,下位的大师乃是父亲依仗的得力助手,是以见得对方的态度,有些厌烦。
“公主多虑,玉令自有合适的主人,圆胜也只是将它送到对应的人身边。”
圆胜缓缓道,“公主为皇后嫡出,另有天罡灵力温养,比之洛家凤血妖力更胜一筹,世人不知,不识,和尚还有眼睛,能看得出,不奇怪。”
汐月不予回应,只是专注于手上的金针,
“也好,那洛家娃娃不想出风头,我儿也不想,便让小玲珑都领了去。”
皇上笑了笑,超前一指,
孙正立时走上前,取了圆胜手上的锦盒。
三日后,金殿之内,皇上阅览着手上的奏书,很是仔细。
“都查过了?”
“查的清清楚楚。
那些灵州,江州大族,先是使了不少银钱,捐了许多话本,打入京州。
话本里的人物,俱是些很有脾气的女娃,再加上做了不少戏,给那些大家小姐上了例子,就……养出了娇气,以‘女子当立,从一而终’,破坏了不少大族联姻。”
“如此简单?”
“圣上,详细当然不如写的这般简单,该是筹谋了许久。
那些大族的老家伙不好糊弄,年轻人却没有经过风浪,这一捧之下,很容易出祸事。圣上可还记得,那些年,甚至有些还以命相挟的。
京州的姑娘们娇生惯养,捧上一捧,自然看不上对等的公子哥,
那灵州江州的大族女子,却是早早受了教养,正好趁势欺上。
论身姿容貌,家财教养,她们本就不输京州,更兼性子软,没有多种规矩.
一个性子火,脾气急,也不许纳妾,需得从一而终,人前不给夫家面子,人后也要顾着自己;
另一个性子软,脾气温,以夫家为主,
两相比较之下,大族子弟自然很容易选择。
而且一旦做不成亲家,很容易产生怨隙,再加上能联姻的多半有冲突或者互补的家业,灵州江州的宗族也是对京州产业垂涎已久,这笔……交易做成了以后,第一个拿去开刀的,便是从前的’亲家’。”
皇上轻声道,眸中隐现杀意,“朕那皇兄,皇弟,也是如此?”
孙正犹豫了良久,走上前小声对皇上的耳边道,“非是如此,那些大族原本只盯着十数家,后来火势一起,就控制不住,烧到了两位王爷身上,也是始料未及。
他们的确准备好了替代品,不过没想到王爷们做的更绝,没能扯上关系。
不过那几个老尚书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圣上,奴才要不——”
“那时候京州遭了灾,粮食根本不够,是以有了国策约束,几位老尚书以身作则,只养了一个娃娃,没曾想糟了祸事。罢了,就此为止,暂不处置。”
皇上揉动着眉角,“有没有出乱子?”,
孙正扫了眼不远处闭目休息的武扬,“没有,他们好像完全没有察觉,要不是奴才得了他的情报,恐怕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早早写好,便带来给圣上查阅。”
“隐卫的下落,可有了眉目?”
皇上朝武扬问道,
“的确活下来了一批人。”
武扬开口道,“他们自天都离开以后,就没想过回京州,留下的家伙只是为了示警,一旦没了消息,他们就知道京州要动手了。”
“他们拿走了哪些东西?”皇上沉声问道,
“确定的有天罡术式·灵诀篇,胎息灵元。”
“敢问武家公子,那灵诀篇,有何作用?”
孙正开口道,
“天罡十六策,分灵诀篇,御一篇,人三篇,杀三篇,命三篇,天三篇,极一篇,终一篇。
遗藏所录,为前十四策,未有极一篇,终一篇记载。
胎息灵元为天罡十六策的基础,以其衍生的天罡灵力方能驱动天罡术式。”
基础中的基础,吗?
孙正问道,“以公子体内的地煞灵力,也不行?”
“天罡术法,只能以天罡灵力驱动。”
所以,你有将地煞灵力,或者其他力量转化为天罡灵力的方法?
孙正将心中猜测按下,“公子可有其他收获?”
武扬缓缓道,“只是猜测,那些家伙盗走的,恐怕不止胎息灵元,那灵诀篇锻练出的天罡灵力,如果没有正确的使用方法,威力尚且不如寻常猛兽。
他们既然盯上了这一篇,自然也会拿走至少一个其他的什么。”
“公子以为,会是什么?”
“命三篇虽有缺失,但对他们益处较少,且使用起来不仅需要天罡灵力的补充,大抵是人三篇或者杀三篇。”
即是说,御一篇,天三篇,全在他的手上。
人三篇,杀三篇,命三篇也有部分。
再加上地煞二十四法……
此子果然……孙正心中杀意大起,却猛然意识到,圣上肯定有了安排,不可乱了计划。
武扬对杀机最是敏感,哼了一声,却也不做什么表态。
金殿内沉闷异常,一边站着的汐月也有些忐忑,
这人,厉害的有些过分了。
换了另外一个君王,多半要出祸事。
只不知父皇……
孙正弯下腰,接了皇上的物事,来到武扬的近前,
“这是?”,
武扬拿起锦盒里的玉佩,问道。
“你性子急,武力过甚,如果没有保护,容易出祸事。
朕说过,你若能办好交代的事情,必会给你想要的。
这块牌子,从前碎过一次,如今重铸,便赠予你护身,你带在身上,不可丢了。”
“用处?”
“如朕亲临。”
内侍一个接一个跪下,便连汐月碍于脸上的贴肤面具,也不得不跪下。
武扬不懂俗礼,也不想跪,半躬下腰,算是谢过了。
“另外……”,
“?”,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大夏驸马。”
皇上起身,“朕的大夏 ,最强的武人,最合适公主。你若有了空闲,可以去见见。”
那绞缠在一起的双手,终于放开。汐月闻言,轻轻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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