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行霈有种见血就狂躁的症,那是他小时候亲眼看着他母亲七窍流血而患下的。
顾轻舟在他身边的两年,司行霈的心有了活力,血液里有了温情,他发燥的时候比较少。
现在,他却整个人烦躁不安。
“准备qì chē!”他吩咐下属道。
“团座,您要去哪?”副官问。
司行霈的呼吸很不顺畅,似乎有口气出不来,他眼眸锋利无比,想要屠尽万物。
副官觉得少帅犯了杀心,这时候没假人给他砍,也应该带他去打猎。
“回岳城!”司行霈咬牙切齿。
跟着司行霈到西南的亲信,面面相觑。昨晚他们还在商量,筹划要夺去程稚鸿的家业。
程稚鸿的长子瘦弱,次子年幼,司行霈对他的势力蠢蠢欲动。
他坚持不肯娶程二xiǎo jiě,程稚鸿和程夫人对他都有点意见。特别是程稚鸿,很不放心他。s3();
司行霈还说要想点办法,解除目前程稚鸿对他的戒备。
怎么不过半天,团座就改变了策略?
只有罗参谋知道是怎么回事。
“快去备车!”罗参谋对副官道。
副官不敢不从,当即去开了一辆qì chē来。
司行霈一把拽下了司机,自己跳上qì chē的驾驶座,罗参谋立刻跟了上去。
风驰电掣踩了油门,司行霈都没留意到罗参谋跟着他。
车子开出去片刻,罗参谋才开口道:“团座,此事我一开始就知道,只是瞒着您。现在咱们回岳城,我跟您说个大概,如何?”
司行霈只顾开车,双目赤红。
司慕敢碰他的轻舟,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拍了zhào piàn,这是故意激怒他!
他一定要回去!
他根本没听到罗参谋说什么,罗参谋依旧絮絮叨叨,自顾自开腔了。
“是南京的报纸最先开始的,报道岳城的一具女尸,说是被司慕逼死的。”罗参谋道。
司行霈回神。
细细咀嚼这句话,顿时听出了味儿。
“是阴谋?”司行霈气息稍微平稳,注意力从顾轻舟身上拉回来几分。
罗参谋点点头:“对,一开始就是阴谋。事情从南京爆发,让军政府措手不及,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是铺天盖地的新闻。”
司行霈凝眸。
他的理智,随着罗参谋的话,回来了一二分。
“接下来的几天,南京方面步步紧逼,岳城等附近大城市的报纸,全在报道此事,都是头版头条。”罗参谋继续道,“有人想把事情闹大,让岳城军政府彻底不能收拾。”
司行霈依旧不说话。
他最近在筹划对付程家,没顾上岳城的事。他以为岳城风平浪静,不会有什么大动向。
早点弄好昆明的事,早点回家去看顾轻舟,司行霈专注于程家,忽略了岳城。
不成想短短前后不过二十天,军政府居然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故。
“岳城的反击,微弱而单薄,处在下风。哪怕是开庭前一天,司慕和军政府都饱受舆论压力。结果开庭的时候,聂芸站出来了,她没死。”罗参谋道。
司行霈猛踩油门的脚,略微松了几分,车子速度也慢了些。
“轻舟做的!”司行霈道。
“应该是。依照督军的性格,半点亏也不能吃,让他隐忍那么久,不太像他。”罗参谋道。
罗参谋猜测的,和实情是一样的。
顾轻舟隐藏了聂芸,没有告诉任何人,最后才给对手迎头痛击。
“司慕就是在这种大胜之下,惊喜过度,亲吻了顾xiǎo jiě的额头。”罗参谋道。
司行霈的车子,速度倏然又快了起来。
罗参谋继续道:“我收集了岳城、南京以及上海的报纸,一共有十三家小报登了这张zhào piàn,可是zhào piàn全是一样的。”
司行霈蹙眉,心情并没有好转。
“十三家报纸,登一张角度一模一样的zhào piàn,少帅您说这是为什么?”罗参谋问。
司行霈心思一动,就差不多明白了:“亲吻的过程很短,只是一瞬间,其他在场记者都没有捕捉到,只有一家捕捉到了。”s3();
罗参谋道:“正是如此!”
司行霈心中紧绷的炫,好似松了几分。
“少帅,司慕亲吻顾xiǎo jiě是临时起意,他肯定知道顾xiǎo jiě不愿意,故而过程特别快,甚至记者来不及捕捉zhào piàn,只有这个记者运气好而已。”罗参谋道,“这说明什么?”
说明顾轻舟和司慕之间,没有私情。
司行霈担心的事,完全没有发生。在那种情况下,受过西式教育的司慕发乎情,很正常。
司行霈的车子,慢慢停了下来。
这时候,他已经快到了城西,再过片刻就要出昆明了。
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罗参谋点点头。
司行霈从后视镜里,看到后面五辆qì chē,都是他的下属跟过来的,他对罗参谋道:“你下车吧,我坐一会儿。”
他把qì chē开到了城外。
正月的阳光温暖,司行霈下车依靠着车门,才惊觉自己一身的汗。
毛衣里面的衬衫已经汗湿了。
他轻轻抚摸着这毛线,一只袖子还没有收针,他用线头穿起来的,看上去不伦不类,却温暖极了。
柔软如她的头发。
他缓缓抽烟,想起了轻舟。
她美丽而聪慧,岳城那么大的风波,她帮司慕处理完毕了。
司行霈默默站了很久。
另有qì chē出城。
罗参谋等人见日头偏西,司行霈还没有回城的打算,带着人出来找他。
“团座,您没事吧?”罗参谋问他,“要不要回去?”
司行霈正在筹划一件事,他不能半途而废。
这件事早点做完,他统一江南江北的愿望就能早点实现。等统一了,他就带着他的轻舟去sū zhōu置办一栋宅子。
从此以后,两个人相依到老,为柴米油盐争吵。他煮饭给她吃,她弹琴给他听。
“团座,您想什么呢?”副官邓高问。
司行霈笑了笑:“想女人了。”
邓高道:“团座,我去窑子里给您请几个回来,您忙一夜都行。”
罗参谋瞪了邓高一眼。
司行霈则哈哈大笑。“回去吧。”司行霈终于放开了心结。他想,再过三个月,他就能见到轻舟了。
那时候,她的气应该消了。
她想他吗?
刚刚到西南的那段日子,司行霈几乎每天都能梦到轻舟。
顾轻舟一连几天,也都梦到了司行霈。
醒来的时候,泪流满面。
她的两匹狼还是睡在她自己的卧室,早起还没有洗漱,顾轻舟就用牛肉干喂木兰和暮山。
司慕在家里做了些调整,用了点小计策,抓住两名军政府内应的副官,送回了督军府。
司督军原本正月十六就要上任,可岳城的军务他还没有交代完毕,特意给总统打了diàn huà,申请二月初一再上任。
因为海陆空三军总司令部是临时设立的,司督军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就正式开始,没有任何事务,拖半个月也无妨。s3();
司督军处理政务之余,也把顾轻舟叫到了督军府。
“南京政府给岳城的海军派了位元帅,他叫董晋轩,曾经在北洋海师任职过。董大帅是全家到任上,你姆妈要随我去南京,以后你就是岳城军政府的女主人,你安排一个宴会,接待董大帅和董夫人。”司督军道。
这是趁着他和司夫人还在岳城的时候,给顾轻舟一个练手的机会,顺便看看她的社交能力。
假如顾轻舟不行的话,司督军和司夫人会另做安排;若她能胜任,司督军就可以放心把岳城暂时交给他们两口子了。
“是,阿爸。”顾轻舟答应了,“董大帅哪一天到?”
“他已经到了南京,办一些手续,这几天会diàn huà跟我联系。你先操持起来,我这边有了消息再告诉你。”司督军道。
司督军知道董大帅哪天到,但他不告诉顾轻舟,他还是想考验顾轻舟的应变能力。
聪明是一方面,见识是另一方面,督军还是想亲眼瞧瞧她管家的能耐。
顾轻舟在司督军说话的时候,一直和他对视,从他眼底看到了这点情绪。
她笑笑:“那我现在就去准备了。”
顾轻舟约了颜洛水和霍拢静,一边安排宴席,一边逛街吃喝。
说到底,顾轻舟只需要拿出方案,说怎么办就行,剩下的全部交给管事,又无需亲自去买办。
顾轻舟先到了一家咖啡馆。
她点了咖啡,又要了一块黑森林,正准备吃的时候,顾轻舟瞧见隔壁桌子上,有个人正在看她。
他带着宽檐帽子,遮住了眼睛,还用报纸挡住面容。
顾轻舟心头一跳:好眼熟。
那人却起身了。
他路过顾轻舟时,随手拿走了顾轻舟放在椅子上的手袋,低声快速道:“顾xiǎo jiě,借一步说话。”
顾轻舟的枪和短刀都在手袋里,不能叫人顺走。
对方叫她顾xiǎo jiě,而非少夫人
顾轻舟心念一动,抓起桌子上的叉子,藏在袖子里,当即追了出去。
那人走得很快,把顾轻舟往胡同里引。
顾轻舟亦步亦趋的跟着。
直到胡同底,他停下来,摘了帽子给顾轻舟敬礼:“顾xiǎo jiě!”
顾轻舟一愣,竟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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